第81章 初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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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近楼茫然了一下，他没有听过这个词，但他理解“山”，也理解“洞”，组合起来，似乎是他想表达意思。

    他叫来清尘, 又帮小龙检查了一下伤势，清尘看过后道“皮肉伤都没什么大碍，这指甲……大概过个十天半个月能够长好, 被剪断牙, 换牙时会长出新, 至于声带……”

    然而事实证明，他松气松得太早了。

    江月还疑惑不解，他眉心微皱“那……这里有什么你喜欢东西？”

    他让清离带小龙去住处，待他们走了，才掩住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让江月还很是苦恼，清尘那边没有太大进展，小龙又不愿意学写字，他们之间交流只能靠做口型、比手势，以及猜。

    “那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楚近楼犹豫了一下，点头。

    “等一下师兄, ”清尘叫住他，“相比他伤势，你自己伤更需要治疗。”

    在凡间，在帝都，那里没有山，更没有山洞。

    这伤势怕是无药可医，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看起来是有，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狗窝里什么。

    清离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近水楼台”后面三个字，又问“那姓呢？姓江？”

    于是他点了点头。

    他收下了写有名字纸。

    楚近楼不表态，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月还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楚近楼”三个字，递给少年道“这便是你名字。”

    江月还又不理解了。

    江月还眉头皱得很紧，一把扣住他手腕“你在干什么？”

    但愿能支撑到他和小龙搞好关系。

    楚近楼点头。

    楚近楼抬起头看他。

    楚近楼非常不情愿地被他拽离狗窝，江月还叹口气，耐心询问道“为什么不住我给你安排住处，是不喜欢？”

    他唇边咳出了一点血迹，血迹落在掌心便结成了冰，丹田处传来阵阵寒意和痛楚，让他不得不调息疗伤。

    少年愣了一下，点头。

    他带着少年离开清风居，回到自己仙府, 并在仙府附近给他安排了一进院落。

    迫于伤势，江月还一连休息了三天，等到身体状况略微好转，他忙离开仙府，去看了看楚近楼。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江月还平淡道，“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

    江月还松一口气。

    江月还知道他可能是真不喜欢这个地方，可又猜不出具体为什么，他再次找到小龙时，发现这次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楚近楼居然蹲在地上，正在挖土。

    他不禁皱眉，叫来清离问了问，清离也不知道楚近楼去哪了，只好道“我帮你找找。”

    “什么？”江月还无法从中理解他想要表达含义，“你说，是我让你挖？”

    “别人穿衣服我也穿”，“别人给我东西要说谢谢”，这是简单东西，看个几次就能学会，但“在陌生人面前不该脱衣服，在医修面前可以，在熟悉人面前也可以”，“有人对我好，可他给了我我不喜欢东西，我该接受还是该拒绝”，就是复杂问题，以小龙现在浅薄阅历，还理解不了。

    楚近楼看了看狗窝，没吭声。

    楚近楼连连摇头。

    楚近楼偷偷打量他一眼，还是不表态。

    楚近楼被他逮回来后，确实在他安排住处住了几天，但没过多久，又跑了出去。

    “……你意思是，你想告诉我你喜欢住山洞。”江月还倍感头疼，他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么一个简单句子，到了小龙这里，居然要花费这么多步骤来表达，只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山洞”。

    江月还“那在你找到想要居所时，先住我给你安排地方，可以吗？”

    江月还“你喜欢住比这个更大坑？”

    “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江月还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不可以去偷去抢，明白吗？”

    江月还有些头痛，他知道小龙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难以表达自己真实想法，但他知道“别人穿着衣服我也该穿着”，“接受别人好意应该说谢谢”，这说明他能够一定程度地理解人类行为。

    没人告诉楚近楼不论人还是龙都不应该住狗窝，更不能强占别人狗窝，小龙可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他要教会他改掉这个陋习。

    “山”这个词，应该是自己跟他说他们所在地方叫“浮光山”，他从中理解而来。

    清离赶紧把江月还找来，江月还看到缩在狗窝里龙，皱眉道“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楚近楼有点着急，因为焦急而面皮泛红，他指着江月还，跟他比口型道“你说……”

    楚近楼再度摇头，指着坑做口型道“山。”

    楚近楼点头。

    “去休息吧，”江月还道，“刚才那处院落，以后就是你住所了，你不会我会慢慢教你。这座山名叫浮光山，你可以在山上活动，切记，不要离开门派。”

    总算是解决了住处问题，江月还去催过清尘，又开始教小龙修炼和识字，前者倒是很容易学，龙天生适合修炼，短短几天就学会了引气入体，后者却让楚近楼没什么兴趣，只跟他学了“江月还”三个字，会写自己和他名字，就好像满意了，不想再继续。

    她顿了顿“我只能说试试看了，我最近找到了一种花, 叫舌生花，这种花在幼苗时期形态很像人声带, 开花以后花瓣像舌头，我在尝试对它进行培育，让它代替人声带，如果能成, 可以给他试试。”

    他或许该去清尘那里问问，舌生花事怎么样了，他得让小龙尽快开口说话，以免再出现这样状况。

    楚近楼抬起头，那眼神有点委屈。

    又指指自己“我喜欢住……”

    又把那两枚钉子交给清离, 让他安排人去查这东西出自什么门派, 清离把东西收好，打量着他身边少年“这就是你从凡间捡回来那条龙？叫什么名字？”

    江月还愣了一下，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次小龙确实没偷也没抢，他改成自己挖“你想告诉我，你喜欢住这样坑？”

    “山，坑？”江月还努力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你是指……山洞？”

    少年点头。

    或许因为清离不是人，少年对他明显没有太大敌意，他听到清离在问自己，又见江月还也投来视线，只好摇摇头。

    江月还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热茶入喉，他轻轻地咳了两声“龙依水而生，离水而死，近水楼台……你就叫‘近楼’，你觉得如何？”

    他带着楚近楼在山上找了找，找到几处山洞，让他挑选了一处喜欢，打扫干净后搬来床榻、被子、桌椅以及其他东西，这一次他甚至没帮小龙摆放，让他自己整理，以免什么东西又让他不喜欢了。

    也对，一条流落凡间，不被世人所容龙，又该去哪里搞一个名字呢。

    但仅限于简单东西。

    江月还看着小龙手上刚长出来又脱落指甲，给他滴了点仙药，加快伤口恢复“你再这样，指甲会彻底长不出来。”

    楚近楼更加着急，又指指坑，又在空中张开双臂，比了一下大小。

    清离是妖，鼻子自然比寻常人敏锐，一个时辰后他找到了楚近楼，发现他居然霸占了派内一位弟子饲养灵犬窝，那弟子有事外出，不在派中，灵犬被迫躲在屋檐底下，一见清离，就冲他哀哀地叫。

    楚近楼摇头。

    楚近楼点头。

    却发现小龙根本没有住他安排住处，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生活痕迹，被子叠得整齐，似乎从没打开过。

    再指指那个坑“……地方，告诉你。”

    少年能听懂人话，能看懂少量文字，他觉得这三个字和他在凡间见过很像，他认得这个“楼”字，他在牌匾上见过。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件东西，想要去寻找自己喜欢，可他又无法表达自己喜欢什么，江月还只好根据他行为推断，他看了看这个狗窝，问道“你喜欢这样环境？”

    从今天起，他是一条有名字龙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江月还拉着他起身，看着他正在流血手指，“告诉我，你在挖什么？”

    “好，我给你找一个山洞，”江月还把他拉到水边，帮他清洗了手上伤口，“但是以后不准再挖坑了，听到没有？”

    “我什么时候让你挖了？”江月还莫名其妙。

    江月还揉揉他脑袋以示嘉奖“不客气。”

    “楚地有歌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你身为龙，愿你能融入这世间，在水波浩淼之中找到自己处世之道。”江月还道，“你便姓楚，名近楼。”

    江月还拽住他手腕，把他从狗窝里扶起“这是别人家灵犬窝，你不能抢别人东西，也不能欺负别人灵兽，明白吗？”

    他自己有伤势在身，没有太多时间能陪他耗，只好逼楚近楼继续学，如

    他就用双手去挖，刚长出来指甲还很脆弱，因为挖土而又翻开，十根手指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那就辛苦你了, ”江月还道, “我去给他安排住处, 不打扰了。”

    “没有名字？”江月还问。

    少年并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楚近楼”这三个字并不难听，可以和“江月还”放在一起，于是他接受了这个名字，冲对方点了点头。

    江月还再度叹气，觉得想教会小龙，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他只得摸摸对方头“没关系，等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居所时，就来告诉我，好吗？”

    楚近楼犹豫着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被他挖出来那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