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妒生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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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前世今生，他于她，只是见过几面、说过方才一席话的陌生男子。

    “臣不敢。公主如何微臣管不着，但请公主不要带坏了我家夫人。”

    江若汐绕过钟行简，登车欲离开。

    他老家在江南，年年发大水，经年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

    慧能：“所以，施主心中不能度过的坎阻，是什么？”

    钟行简眉心蹙起，心口骤然有些烦闷。

    江若汐晃一晃腕，眉头短促一皱后，嘴角勾起礼貌的笑，“没有。”

    关住自己

    画卷扔到钟行简脚前，“赐婚就算了。想送明日就送来，我急着要。若汐看中了欧阳先生，我看，不日欧阳先生就要离开我府上了。”

    “官家口谕。”

    从公主府出来这一路，钟行简的手紧抓不放。

    欧阳拓拱手回礼，“多谢世子。”

    有事？他的事只因朝堂吧。

    钟行简话说得恭谦，但昌乐公主却感受到那股来自大长公主嫡孙世子的威压。

    江若汐也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旨意传到，还不走？！

    在黑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她身形晃动，率先拜下阵来，手腕被欧阳拓悄悄扶住，

    荷翠疑惑，“夫人，世子也要回府吗？这个时辰，世子难道不去官署？”

    与其惴惴不安，不如到时见招拆招。

    展开一看，啧口品评，“的确称得上俊逸两字。”

    “昌乐公主驸马丧期已满三年，今有兵部尚书独子，风姿俊逸，品行端方。兹有画像，昌乐可自行相看。”

    惠安寺主持慧能大师听闻钟行简到来，并未惊讶，驱身来到他常驻的禅房，钟行简刚用过一些斋饭，已然净身燃香坐定，

    众人随昌乐公主跪接圣旨。

    “钟将军既然已经传完圣旨，不若坐下一起喝杯茶。”欧阳拓一如既往地温和恬淡，言语间不卑不亢。

    眉间耸峰缓缓舒朗，钟行简攥着江若汐的手轻轻松开。

    昌乐确实怵他，毫无端由，可能只因他眸光常年太过于深邃而端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而又不轻易表露情感，

    马车行至钟府门前，江若汐走下马车，钟行简却还坐在马背上，

    她的嗓音极轻，“规矩”二字却如万斤锁链，困他顿足，行不得分毫。

    “你没看世子方才生气了。”菊香忧心，“夫人，世子不会要押您回府兴师问罪吧？”

    昌乐公主柳眉骤然冷漠，攥酒盏的手紧了又紧。

    在这尺寸禅房，是天地之间钟行简唯一可以叩问本心之地，

    方才欧阳先生找她说话，只是在询问筒车相关之事，又聊了些涝灾、水利工程。

    钟行简回身，视线落在江若汐扭动的手臂上。

    与昌乐公主认认真真解释，落在钟行简耳中，真成了公然挑衅。

    转而见钟行简视线自始至终落在江若汐身上，生了挑衅之意，

    钟行简目光游离在轻烟之上，不定。

    上一世，每次遇到钟行简去惠安寺，江若汐皆坐立不安，整夜无法安睡，费劲千辛万苦去前院打听些消息，无他，只想替他分担一些。

    今夜，江若汐做了会筒车，早早搂着馨姐儿睡下了。

    欧阳拓扶住她的肩，“不会。钟将军乃真君子。”

    几案上佛香的烟轻轻摆动弥漫。

    室内空气凝了一息。

    长长舒了口气，月光稀疏，屋内没有点灯，慧能的嗓音似是来自天际，又似从钟行简心中发问。

    潺潺凉意顷刻灌满整个茶室。

    江若汐不置可否。

    可前院嘴严，经常不得原因，愈加心神难安。

    画轴还在钟行简手里举着，她命男侍取来，被钟行简冷眼逼退，昌乐冷哼，只得自己伸手夺来，

    “你来做什么！”昌乐没给好脸。

    “阿弥陀佛。”慧能坐定，“不是风动，而是施主心动。”

    *

    刚才盛怒之下生出将屋内一干人等活埋的念头，可他了解欧阳，相信自己的妻子。

    心中有股酸涩的无名火，在周身一点点延展。

    心中无端生出一抹躁意。

    他去礼佛，不是信佛，而是有事时，心得安宁。

    音落，滞停在半空。

    于昌乐而言，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表妹投奔夫君后（重生）》

    “免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本公主做事。”再怵，昌乐也不能露怯在外。

    屋内寂静安宁，只剩略显砂砾感的嗓音划过空气，

    钟行简挑开珠帘，视线已悄然收回，踏门而入。

    昌乐公主也注意到钟行简，那一抹绯红立于廊下，熙光透过繁复的檐角，洒在官袍之上，流转着渐渐冷峻的光泽。

    昌乐公主指尖发颤，恨不得把他锁起来打一顿，

    江若汐真的不懂他想什么了。

    深沉不知底。

    车轮晃动，帘幕轻飘，车窗外，钟行简单手扶缰骑马伴她相走。

    漆黑的瞳仁里仿若淬了冰，钟行简加重语气道，“昌乐公主，您该收收性子了，赐婚旨意哪日下来，这些人应早日撵出去。”俨然已经生气。

    心中却也多份顾虑和忌惮，踟蹰在那。

    荷翠正忙着收菜碟，惊呼，“世子朝堂上又遇见难事了？”这是江若汐之前总结出的。

    慧能大师推门而入，他也未动分毫，只是眉间微微蹙起，似是压着一层愁绪。

    身后，一道幽深的目光，送她缓缓没入游廊尽头，才驱马赶往官署。

    闻言，江若汐福身踏进门庭。

    江若汐唇角噙笑，正与欧阳拓结束谈话，熠熠的笑容浅浅映在光芒里，似那帧美艳的画再次灵动地流转。

    从官署离开，已然日薄西山。钟行简未回府，而是着人回府告知江若汐，他去了城西惠安寺。

    昌乐公主站起身来，笑得妖娆，“皇兄给我物色的男人我肯定得好好看看。”

    “怎么办？若汐不会受欺负吧？”昌乐公主忽然为自己的一时逞口舌之快害了闺中密友而感到懊恼。

    “我心中生了恶，有了私欲。今日在那里，我分明知道妻子与他没有半分逾矩，可仍被轻易挑衅。我手上有血，不怕沾染。”

    “施主，可又遇到难解之事？”

    欧阳拓想问，前工部尚书书中所记，可有解水患的法子。

    然而，却有个无形无影的毒蛇，引诱他差点失去理智。

    “不知。”江若汐闭目养神，盘算着要做多少筒车。

    只不过嚷得声音越大，心里越没底罢了。

    “我家世子让我传话与欧阳先生，科举在即，望先生不要沉溺酒色，潜心读书，一举高中。”

    与江若汐说话，一双丹凤眼却死死盯着钟行简，从小就爱拿架子压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定然让他不痛快。

    “我看未必，我这里相貌个顶个得好，最重要的是懂风情，不比你这个木头似的夫君知道疼人。”

    可江若汐已经被他拉住走出茶室，只剩珠翠不知所措地晃动纠缠一团。

    钟行简面容清癯，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立于崖畔，深邃的目光定在江若汐身上，情绪隐匿在阴影里。

    月光初升，照着斑驳的前路，钟行简驱马飞驰于林间。他白日官署事多，纵然天大的事，也只能到惠安寺静坐一夜。

    钟行简跨前一步，昌乐公主真怕他打人，退了一步将欧阳拓拉到身后，又觉得不妥，去护江若汐，

    闻言，钟行简神色未动，缓缓睁开双目，黑眸里看不见光，鲜有的迷茫与混沌。

    一直泰然处之的江若汐还是坐不住了，她即刻起身，走过来拉拉昌乐公主衣角，眉宇间轻轻蹙起，“公主，我没这个意思，不抢你的人。”

    特意送她                                                回府！

    起先，众人并未注意到茶室有外人靠近，直到一声突兀的轻咳，先行吸引了欧阳拓的注意，

    许立疾步赶至，见俩主子对峙，远远避开。他自小跟着钟行简，印象中头一遭见主子发了这么大的火，脊背沁出一层冷汗，暗自替夫人叫苦。

    钟行简怎么会有坐下的兴致，欧阳拓这话也不过是在赶人。

    她不愿招惹。

    钟行简为左卫将军，充枢密院都承旨，称将军并无不可。

    “不知道。”江若汐答得平淡。

    他哪里不敢。

    昌乐公主嗳气，“你懂什么，朝堂之事与闺房之乐怎么能一样。”

    没被逼退分毫。

    “世子爷，您这样不合规矩。”

    “攥疼你了？”他嗓音低沉，似是从喉间吟出的嘶哑。

    欧阳拓也想出言解释，昌乐公主抬手阻止，先一步开口，

    石阶死匿无声。

    他此刻坐于江若汐对面，侧颜正对室门，抬眼时，眸光中的柔光温和，对上钟行简冷冽的目光，

    他心里想什么，难猜。

    垂眸看她，“官署还有公务，你自行回静尘院吧。”

    “我心不静。”

    她眸眼宛如秋水清澈，却只看向昌乐公主，让她别多想。

    话音刚落，钟行简旁的常随许立去而复返，他进门朝欧阳拓作揖，

    谈吐之间，江若汐确实粗略领会到未来中书令的些许气韵，可他们两厢清白坦荡，并无半分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