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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合还是望着窗外落雨的天，那结满愁绪的雨帘让他感到忧伤，团长说的什么，他没听清楚。他内心里说，王玉珍是个优秀的女人，但她绝对不是个好妻子。他需要的是好妻子而不是女老板。他已经不是当初冲动的艾合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从前的他以妻子为荣，现在人家一提到他妻子如何如何，他心里就有种悲凉感。他曾想有个孩子，可每次一提出来，王玉珍就很委婉地把他拒绝了，她答应他35岁再要孩子。艾合就死了心，没孩子的家算什么家。每次一回到他们共有的巢，王玉珍都不在家。他孤独地守着那些豪华的家具家电，心里烦到了极点。等妻子回来已是深夜，妻子的响动吵醒他之后，无论她是怎样一张喜悦的脸，他都感到困倦和陌生。
——怎么得的性病？
——唉，过得去就行了，待在家里也没啥事，出去有个事做也好，免得心烦。（话说得挺在理，心里想的可不是这样）
——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为你好才向中队汇报的。要让他们查出来，多不好。
花采把伞撑在向成贵头顶。
——我有病。（声音微弱）
——是合美鞋厂吧？
不去不行，艾合又说。
项品把孩子接回家。过了一会儿，赵红杏就风尘仆仆地回家了。
——进了几次？进的是什么发廊？
——没干别的事？
——别说了，心里烦。
——啊！那怎么办？
——好，这事我就谈到这里。另外，听说你们中队的向成贵出了事。向成贵我知道，挺不错的一个兵，怎么搞的？你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我看你应该从思想上找症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向成贵的事要尽快查清楚，严肃处理！
——项中队长，你家属上班了？
向成贵脑袋“嗡”的一声。他马上意识到，花采出卖了他！他从没对任何人坦露过这个秘密，包括他的老乡。除了花采，M中队没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秘密。
艾合叹了口气：“向成贵呀向成贵，你就这么不争气。”
——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又不是你支使他去的，瞧你那熊样。
——胡说！有人把事情都向组织反映了，你不要隐瞒了，如果诚实一点说出来，对你本人和中队都有好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不想把事情捅到更大范围去吧？
——少来！
——没有。洗完头那小姐问我要不要按摩，我说不要就走了。
去就去，向成贵心想，反正事到如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家伙去发廊染了一身病。
沉默了一会儿，花采打着伞走入了雨中。
——一般的病。（声音微弱）
在去幼儿园的途中，他碰到了同样去接孩子的司令部的黄参谋，两人打了个招呼，便一路同行。
——说个事给你听，今天中午，厂长让我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洽谈会的吃饭。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真开了眼界饱了口福。喝的是什么马来着，是洋酒，一点不好喝，还不如咱们家那边的老白干呢，可那样难
向成贵没理会他。
向成贵心想，反正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就豁出去了。可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几年兵当得真窝囊。
——那厂长挺有名的，经常有风流事传出来。去年政治部张干事的家属也在那里上班来，后来跳槽了。你可要当心点喽，你家属那么漂亮。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
——洗了一个头。
卫生队，艾合说。我不去，向成贵说。
——成贵，回去吧，会淋感冒的。
一回家，赵红杏就直嚷，骂该死的雨天，到处都潮乎乎的。
向成贵一出门，就看到花采提个水壶走过来。向成贵盯了他一眼，匆匆而去。花采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
向成贵牙咬得嘎嘎响。
——我是一时糊涂才进去的。
艾合叫了一声。
艾合悄声和项品说了些什么，就让向成贵先回去听候处理。
——艾合，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你应该替小王想一想，她现在那样，你应该担负起丈夫的责任，你是军人，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假如是人家小王不要你，那么你有选择的权利，但问题不是这样，是你陈世美！
项品阴着脸坐在那里喝茶抽烟。
——部队三令五申明文规定不准进发廊，你倒好，一点组织纪律性也没有，亏你还是个班长，支部还准备评先进咧！（指导员艾合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抬起头来说）
——向成贵，今天找你来，有件相当严重的事找你谈，希望你如实地向组织汇报，不要向组织隐瞒任何细节。我问你，你为什么熬中药喝？
花采也看到了雨中的向成贵。
——滚！
谁也不说话。
——一时糊涂，你怎么就那么熊呢！
向成贵大吼一声。
——是的，你怎么知道这个鞋厂？
艾合又无言了。
——哦，还行，不算低也不算高。
——向成贵，跟我走一趟。
——你懂个屁。
——得病后你怎么不向组织汇报呢，怎么不到卫生队诊治呢？（项品痛心的样子）
——请回答！
——小向出啥事了？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会出啥事？
——什么小姐，那是鸡婆，你懂吗！那是脏兮兮的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鸡婆！真的就光洗了头？（项品的声音挺怪异）
——就一次。美雅发廊。
艾合发现向成贵的泪水淌了下来。
——进发廊吧。
刚才，团长把他召了去。飞行团长卢玉奇一见到艾合，脸上就下了霜，把那份离婚报告扔给了他。
——我明白对你说，艾合，你本事再大，我也不同意你离婚！小王有什么不好的，人家什么不比你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要是小王，先把你蹬了。你可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离婚，你给我说说，你对得起谁？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离婚报告里的三条理由，哪一条成立？什么没共同语言啦，什么在一起没有乐趣啦，什么承受不了压力啦，简直是扯淡！没共同语言你们当初怎么谈上的？乐趣难道不能寻找？压力，我看你昏了头，把你烧的，你老婆是个穷光蛋你就没有压力啦？
——我知道。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向成贵不语。
向成贵沉默了。
有一次，他骑着大白鲨在街上奔驰，一辆奔驰车“嘎”地停在了他身边，他看到的是妻子桃花灿烂的脸。妻子告诉他，今晚有事，晚一点回去。他的心就凉了。妻子的车里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他看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当妻子开着车跑了之后，他怅然若失。
——花采说我得了性病。是花采介绍我到老中医那里买中药的。
项品盯着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M中队的兵都不敢去劝他，因为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机。炊事班的兵说，当初他一拳把夏洛克肥猪打抽筋时就是这种眼神。
中队长项品忙着去幼儿园接孩子。妻子上班后，接送孩子成了他的必修课。飞行的时候这项工作便由文书花采来执行。
落雨的黄昏灰蒙蒙的。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我家属那个人你还不知道，纯粹土包子一个，烈得很，我是放一百个心的。（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于是，艾合撑伞在前面走，向成贵在后面跟着。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家属一个月拿多少钱？
雨水浇着他，他全身湿透了。
——是的，在一家鞋厂。
——进发廊干了些什么？
——大声点说，什么病？（声色俱厉）
——说来听听，谁烦你了，不会是我吧？
——我不知道她是鸡婆。我就洗了个头，出门时，她们笑我，说我是阿土。我没想到洗个头就染上病了。
——说说吧，问题出来了，在小范围内解决对谁都有好处。
那柔软的潮汕国语让向成贵的心颤了颤。
——这……
——中队的向成贵出事了。
那时，他就想，王玉珍根本就不适合自己，而自己也根本不适合王玉珍，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分别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根本不可能撞击出生命的火花。
艾合把离婚报告装进口袋，看了看窗外落雨的天。那雨像无数支利箭，在穿刺着他的心。他想申辩但又没说出话来，他不是怕团长的火爆性子，而是想，说了团长也理解不了。在军事和管理上，团长是新派的思想，可在生活中，他无法理解自己。艾合叹了口气。
艾合走到向成贵面前。艾合让他去换一件衣服，这样会感冒的。
花采没滚，还是替他撑着雨伞。
指导员艾合从团长那里回来，看到了花采和向成贵在雨中对峙的情景。
向成贵说，我从小下雨就不打伞，也没感冒过，到哪里去？
指导员艾合开了口。
——说是一千二百块，还没开工资，才去上班半个月。
向成贵疯了一样站在雨中。
——得，问你一句都不行哪，你那脸死气沉沉的，给谁看？接个孩子就把你委屈得那个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上班，我又不会飞走，你太自私了，光为你自己想。
——谁又惹你了，大干部？
] 艾合还是望着窗外落雨的天，那结满愁绪的雨帘让他感到忧伤，团长说的什么，他没听清楚。他内心里说，王玉珍是个优秀的女人，但她绝对不是个好妻子。他需要的是好妻子而不是女老板。他已经不是当初冲动的艾合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从前的他以妻子为荣，现在人家一提到他妻子如何如何，他心里就有种悲凉感。他曾想有个孩子，可每次一提出来，王玉珍就很委婉地把他拒绝了，她答应他35岁再要孩子。艾合就死了心，没孩子的家算什么家。每次一回到他们共有的巢，王玉珍都不在家。他孤独地守着那些豪华的家具家电，心里烦到了极点。等妻子回来已是深夜，妻子的响动吵醒他之后，无论她是怎样一张喜悦的脸，他都感到困倦和陌生。
——怎么得的性病？
——唉，过得去就行了，待在家里也没啥事，出去有个事做也好，免得心烦。（话说得挺在理，心里想的可不是这样）
——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为你好才向中队汇报的。要让他们查出来，多不好。
花采把伞撑在向成贵头顶。
——我有病。（声音微弱）
——是合美鞋厂吧？
不去不行，艾合又说。
项品把孩子接回家。过了一会儿，赵红杏就风尘仆仆地回家了。
——进了几次？进的是什么发廊？
——没干别的事？
——别说了，心里烦。
——啊！那怎么办？
——好，这事我就谈到这里。另外，听说你们中队的向成贵出了事。向成贵我知道，挺不错的一个兵，怎么搞的？你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我看你应该从思想上找症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向成贵的事要尽快查清楚，严肃处理！
——项中队长，你家属上班了？
向成贵脑袋“嗡”的一声。他马上意识到，花采出卖了他！他从没对任何人坦露过这个秘密，包括他的老乡。除了花采，M中队没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秘密。
艾合叹了口气：“向成贵呀向成贵，你就这么不争气。”
——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又不是你支使他去的，瞧你那熊样。
——胡说！有人把事情都向组织反映了，你不要隐瞒了，如果诚实一点说出来，对你本人和中队都有好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不想把事情捅到更大范围去吧？
——少来！
——没有。洗完头那小姐问我要不要按摩，我说不要就走了。
去就去，向成贵心想，反正事到如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家伙去发廊染了一身病。
沉默了一会儿，花采打着伞走入了雨中。
——一般的病。（声音微弱）
在去幼儿园的途中，他碰到了同样去接孩子的司令部的黄参谋，两人打了个招呼，便一路同行。
——说个事给你听，今天中午，厂长让我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洽谈会的吃饭。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真开了眼界饱了口福。喝的是什么马来着，是洋酒，一点不好喝，还不如咱们家那边的老白干呢，可那样难
向成贵没理会他。
向成贵心想，反正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就豁出去了。可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几年兵当得真窝囊。
——那厂长挺有名的，经常有风流事传出来。去年政治部张干事的家属也在那里上班来，后来跳槽了。你可要当心点喽，你家属那么漂亮。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
——洗了一个头。
卫生队，艾合说。我不去，向成贵说。
——成贵，回去吧，会淋感冒的。
一回家，赵红杏就直嚷，骂该死的雨天，到处都潮乎乎的。
向成贵一出门，就看到花采提个水壶走过来。向成贵盯了他一眼，匆匆而去。花采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
向成贵牙咬得嘎嘎响。
——我是一时糊涂才进去的。
艾合叫了一声。
艾合悄声和项品说了些什么，就让向成贵先回去听候处理。
——艾合，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你应该替小王想一想，她现在那样，你应该担负起丈夫的责任，你是军人，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假如是人家小王不要你，那么你有选择的权利，但问题不是这样，是你陈世美！
项品阴着脸坐在那里喝茶抽烟。
——部队三令五申明文规定不准进发廊，你倒好，一点组织纪律性也没有，亏你还是个班长，支部还准备评先进咧！（指导员艾合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抬起头来说）
——向成贵，今天找你来，有件相当严重的事找你谈，希望你如实地向组织汇报，不要向组织隐瞒任何细节。我问你，你为什么熬中药喝？
花采也看到了雨中的向成贵。
——滚！
谁也不说话。
——一时糊涂，你怎么就那么熊呢！
向成贵大吼一声。
——是的，你怎么知道这个鞋厂？
艾合又无言了。
——哦，还行，不算低也不算高。
——向成贵，跟我走一趟。
——你懂个屁。
——得病后你怎么不向组织汇报呢，怎么不到卫生队诊治呢？（项品痛心的样子）
——请回答！
——小向出啥事了？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会出啥事？
——什么小姐，那是鸡婆，你懂吗！那是脏兮兮的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鸡婆！真的就光洗了头？（项品的声音挺怪异）
——就一次。美雅发廊。
艾合发现向成贵的泪水淌了下来。
——进发廊吧。
刚才，团长把他召了去。飞行团长卢玉奇一见到艾合，脸上就下了霜，把那份离婚报告扔给了他。
——我明白对你说，艾合，你本事再大，我也不同意你离婚！小王有什么不好的，人家什么不比你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要是小王，先把你蹬了。你可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离婚，你给我说说，你对得起谁？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离婚报告里的三条理由，哪一条成立？什么没共同语言啦，什么在一起没有乐趣啦，什么承受不了压力啦，简直是扯淡！没共同语言你们当初怎么谈上的？乐趣难道不能寻找？压力，我看你昏了头，把你烧的，你老婆是个穷光蛋你就没有压力啦？
——我知道。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向成贵不语。
向成贵沉默了。
有一次，他骑着大白鲨在街上奔驰，一辆奔驰车“嘎”地停在了他身边，他看到的是妻子桃花灿烂的脸。妻子告诉他，今晚有事，晚一点回去。他的心就凉了。妻子的车里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他看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当妻子开着车跑了之后，他怅然若失。
——花采说我得了性病。是花采介绍我到老中医那里买中药的。
项品盯着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M中队的兵都不敢去劝他，因为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机。炊事班的兵说，当初他一拳把夏洛克肥猪打抽筋时就是这种眼神。
中队长项品忙着去幼儿园接孩子。妻子上班后，接送孩子成了他的必修课。飞行的时候这项工作便由文书花采来执行。
落雨的黄昏灰蒙蒙的。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我家属那个人你还不知道，纯粹土包子一个，烈得很，我是放一百个心的。（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于是，艾合撑伞在前面走，向成贵在后面跟着。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家属一个月拿多少钱？
雨水浇着他，他全身湿透了。
——是的，在一家鞋厂。
——进发廊干了些什么？
——大声点说，什么病？（声色俱厉）
——说来听听，谁烦你了，不会是我吧？
——我不知道她是鸡婆。我就洗了个头，出门时，她们笑我，说我是阿土。我没想到洗个头就染上病了。
——说说吧，问题出来了，在小范围内解决对谁都有好处。
那柔软的潮汕国语让向成贵的心颤了颤。
——这……
——中队的向成贵出事了。
那时，他就想，王玉珍根本就不适合自己，而自己也根本不适合王玉珍，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分别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根本不可能撞击出生命的火花。
艾合把离婚报告装进口袋，看了看窗外落雨的天。那雨像无数支利箭，在穿刺着他的心。他想申辩但又没说出话来，他不是怕团长的火爆性子，而是想，说了团长也理解不了。在军事和管理上，团长是新派的思想，可在生活中，他无法理解自己。艾合叹了口气。
艾合走到向成贵面前。艾合让他去换一件衣服，这样会感冒的。
花采没滚，还是替他撑着雨伞。
指导员艾合从团长那里回来，看到了花采和向成贵在雨中对峙的情景。
向成贵说，我从小下雨就不打伞，也没感冒过，到哪里去？
指导员艾合开了口。
——说是一千二百块，还没开工资，才去上班半个月。
向成贵疯了一样站在雨中。
——得，问你一句都不行哪，你那脸死气沉沉的，给谁看？接个孩子就把你委屈得那个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上班，我又不会飞走，你太自私了，光为你自己想。
——谁又惹你了，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