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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烧完了,小安子便将烛台放远了,他看向坐在榻侧的沈怜枝——怜枝佝偻着身子,显得人越发清瘦。

    怜枝写的手都酸了,这才小心地将信折好了交到小安子手上,仍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让那夏人收好了,可别落在了路上。”

    斯钦巴日见沈怜枝不理他,又觉得丢了面子,扑到怜枝边上将他的脸扳过来,“此次平乱,没个一两月恐怕回不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最好规矩点!”

    斯钦巴日絮絮叨叨说了半宿的话,结果怜枝已睡熟了,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沈怜枝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哪知没有——

    “我天不亮就要走了!”

    做便做了,还阴着个脸,好似很不情愿一般。事毕,斯钦巴日又开始讨人嫌地唧唧歪歪,“你这幅身子真讨人厌。”

    陆景策爱在信上写些趣事儿,宫里的,宫外的,怜枝看了,咯咯地笑个不停,总是翻来覆去地看个四五遍才肯烧。

    斯钦巴日浑然不觉,仍自顾自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抱着你,仿若抱着一具骷髅——真是骇人!”

    “信,哥哥的信,皇姑的信。”

    “……”怜枝已很不耐烦了,还有什么?

    沈怜枝缄默片刻,将信折了递到火边,他注视着跳动的火舌,艳红色的火将信纸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搓余灰。

    他就靠着这份对哥哥,对皇姑的念想活下去,做梦都是那行商的夏人替他将信送来,做梦都是表哥温润如玉的俊朗笑颜。

    小安子是疾跑来的,呼呼地喘着气,嘿嘿笑着,像往日那样将一封信筏塞在怜枝

    沈怜枝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不过短短两句话,他却莫名觉得陆景策很想他,他不知道自己翻来覆去看了多久,心里头闷闷的难受。

    “阏氏,有什么?”

    偶尔做了旖梦,夜里头热的难受,醒来后又浑身湿漉漉的,活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

    还想怎么样!

    小安子愣了愣,而后展露出灿烂的笑颜,“还当阏氏在为什么伤心,原是为了这事——阏氏不必担心,信会有的,一直有。”

    “若是留下来,恐会引火烧身——到时有口也说不清。”

    “我可是你的夫君!”

    怜枝面颊更红,佯装乖巧地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咒斯钦巴日不得好死,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你有没有命回来。

    “…哈……”怜枝两只汗湿的手攥着身下的兽皮,他眯着眼睛,极力地去想,可与陆景策的种种还是虚幻一片,“呜……”

    怜枝起先还忧心忡忡,谁想那夏人脚程竟这样快,不到半月便将信给带回来了,还捎带了个布包,不知里头裹了什么。

    怜枝不知他又犯哪门子的毛病,他已累得头脑昏沉,却还是为了哄这小蛮人硬逼自己清明起来,他注视着斯钦巴日的眼睛,又不太情愿地气若游丝道:“……知道了。”

    华阳公主还在信上问他,那大夏单于待他如何。

    那夏人时常去往长安行商,只要给足了金银,送封信并非什么难事。

    小安子见他又看的出神,又拿不准斯钦巴日会不会突然折返,不由急切道:“阏氏。”

    “否则,本王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小安子将信揣在怀里,忙不迭地点头,匆匆跑去找那行商夏人了。

    华阳公主好似也被他字里行间那股深深的怨气给惊住了,往后便不再提斯钦巴日,只说些家长里短。

    怜枝心里很窝火,这小蛮人不由分说地跑进来,压着他乱弄一通,弄得他到现在都合不拢两腿,整个身子都如同被石头滚过一般的痛!

    景策哥哥是正人君子,纵使爱抚时起了火,也不曾对怜枝做什么,只是克制地拢住他,宽大的手掌抚过怜枝的脊背。

    “见着她就绕着走,别凑上去讨嫌,否则你若吃了苦头……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只是欲念被勾起,若不消解,便总仿佛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十分磨人,怜枝回想着表哥的脸,回忆着他们之间每一次拥吻——

    他休憩了足足两日,这才稍微精神了些。

    不提斯钦巴日便罢了,提了他怜枝便生气——自那日他们二人再次不欢而散后,斯钦巴日又避了他几日。

    他又有些犯倔,半垂着眼皮绷着唇角不应声,斯钦巴日捏着他欢好后还泛着潮热的两腮,“说话!方才不是很会叫吗?”

    怜枝听罢,心想他还不够规矩?他就只差在大夏爬着走了,这群人坏到了骨子里,哪怕他真的爬着走了,这帮夏人也不会心满意足的。

    他与斯钦巴日估计是天生犯克,那小畜生见他睡的正香,气不打一出来,竟也忍心将怜枝从睡梦中晃醒,他捏着沈怜枝的软腮,再次耳提面命:“记得守规矩!”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怜枝只当自己成了聋子,背过身不理他。

    像是有人吻了他的面颊。

    只是半梦半醒间,面上似有一股濡湿感,温热的,一触即分。

    且说这小半月里,他又受了无数委屈,真是全靠这份期盼才捱了下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草原上不知哪个部落起了叛乱,斯钦巴日要亲自前去平乱,临走之前竟回了王帐,拉着怜枝做了那事。

    沈怜枝清醒了没多少功夫又要睡,斯钦巴日见他眯着眼睛,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能憋着气冷哼一声。

    斯钦巴日对此浑然不觉,还伸出四指扒开怜枝的眼皮儿,“不许闭眼!也不许点头!看着我说!”

    《钓系美人被迫和亲后》

    怜枝又不由得会想起了先前印在自己颊侧的那个湿漉漉的吻——他忽然惊觉,原来斯钦巴日离开已有月余。

    沈怜枝还记得陆景策的话,他说他爱自己,他喜欢自己,所以不急于这一时——

    清晰、历历在目,与斯钦巴日的回忆就像他本人,一样的霸道野蛮,不由分说地填满了怜枝的脑海,像是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地将怜枝推起来,推到了高处——

    怜枝还记恨他先前口出恶言,说自己不男不女,斯钦巴日不回来,他反倒乐得自在。

    当晚怜枝兴奋的难以入眠,这恐怕是这么多日以来他最欢欣雀跃的一晚,不日天不亮便爬了起来,亲自翻出了纸墨笔砚,又命小安子替他磨墨。

    怜枝在给皇姑的回信上写——大夏单于野蛮粗鲁,令人见之生厌。

    他将面孔紧贴在绒绒的兽皮之上,恍惚之际,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斯钦巴日的脸——

    怜枝已无力再招架他,眼皮打着颤儿的睡去了,至于斯钦巴日又说了些什么,他是半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他抓着衣袍一侧,目光空空地凝视着面前的兽皮毯,看着无比落寞。小安子盯了他半晌,才听到怜枝轻声道:“还会有吗?”

    怜枝烦不胜烦,恨不得将他两张嘴皮缝起来,不过他也就敢这么想一想,斯钦巴日继续道:“我不在时……你听话…离大姐远些……”

    太好了……

    斯钦巴日这才满意了,却还是没放过他,一双幽绿的眼死盯着他:“还有呢!”

    怜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忖小畜生,谁要你抱了。

    也许吧。

    沈怜枝在大夏,孤苦无                                                依,又要提防着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整日担惊受怕,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只能写信聊以自.慰。

    他来和亲之前,才刚与哥哥互通心意不久。

    嘴上没个把门的贱.人!

    斯钦巴日一宿没睡却精神抖擞,翌日天不亮便踏上征途,可怜怜枝又被折腾又被闹醒,霜打茄子一样的萎靡不振。

    “你的夫君就要远征了,前方死生未卜,你就这样对我!”

    怜枝的心像是被猫儿爪儿轻轻挠了挠,蚁爬一般的痒,每每离顶点只有一步之遥,偏偏又怎么也上不去,直直地坠下来,难受的要命。

    “啊!”怜枝惊恐地大叫,从兽皮上坐起来又恼恨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痛恨自己这幅寡廉鲜耻的身子。

    信到手后,怜枝便上回一般心急如焚地拆了来开,皇姑看了他的回话,见他“吃不饱穿不好,衣带渐宽人憔悴”1,真是心疼不已,偏偏草原远在天边,她亦帮不上忙,只能送些金银细软来。

    “啊——”

    怜枝憋了一肚子思念的话,两封信几乎写了一整天,连饭也顾不上用,他还在信特意提到——夏人粗蛮,吃食比畜生都不如。

    “阏氏……”小安子低声唤他,又将手中烛台端到怜枝跟前,“看完了,便烧了吧。”

    他明明这样讨厌斯钦巴日,偏偏这幅身子还记得那小蛮人为他带来的种种欢愉。

    怜枝大口喘着气,双目失神地望着帐顶,等意识逐渐回笼,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想着斯钦巴日做了什么。

    小安子眼睁睁看着沈怜枝的双眸从黯淡无光到熠熠闪亮,他细瘦的脊梁也挺直了,宛若一株重新拔枝生长的垂柳。

    怜枝甫一拆开那布包便见满室辉光,里头尽是些华贵的金玉首饰,虽说在这草原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却还是叫他心里头暖融融的。

    怜枝真后悔,早知他会与景策分别,极可能今生都无法再见,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轰轰烈烈地抵死缠绵一场。

    怜枝咬着指节,红着脸回忆梦中陆景策沙哑的喘息,宽阔的肩背——只可惜梦终究是梦,总是如水间月,不甚明晰。

    沈怜枝心烦意乱,混沌着披上衣袍爬起来,本打算去外头吹吹风,却正好撞见从外头赶来的小安子。

    与长安二人通信也有了三两回,怜枝对此,也愈发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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