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番外·前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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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音一转：

    祸怔怔地看着那枚盛满星芒的吊坠：

    “因为你救了我啊。”

    而今天，这棵病树终于撑不住，要死了。

    它蜷缩成一团，睁大漆黑双瞳，望着幽暗的穹顶。

    只知道，那棵树要死了。

    即便这棵树从未有过回应，它依然心满意足。

    它猛地抬头。

    它怯怯低头，余光瞥见自己丑陋的爪子，慌忙背过身缩成一团。

    沧海桑田过去，神明大多身归混沌，即便有留下来的，也早就忘了昆仑山下关押的祸。

    似乎……连看她一眼也是亵渎。

    这和从前诸神告诉它的话不一样。

    真是一个美丽的生灵。

    祸不喜欢小黑，恹恹地“哦”了一声。

    它小心抬头，呼吸一窒。

    身边的扶桑似有所觉，问道：

    “喂，小魔神，我带你逃跑吧。”

    寂静的山底，模样狰狞可怖的兽一遍遍哀声乞求，一次次咬开愈合的伤口。

    原地只剩下祸。

    它想。

    良久，它问：“……为什么？”

    树根灼热滚烫，似有无形之火熊熊燃烧。

    直到全身的血几乎放干，土壤染得猩红，那棵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它摸索着爬过去，小心翼翼伸手，第一次抚摸那截枯枝。

    祸茫然地眨眼。

    是柔和的，霜一般的月光。

    前往人界需要穿过九重天，其中一段路格外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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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白裙子的少女踏着那月光落下，轻盈似蝶。

    奄奄一息的兽匍匐在树下，小声抽泣。

    “这是我刚刚去星宿宫收集的星光，危月燕。”

    “我在大战时受到波及，不小心摔进了这里，根几乎都被神火烧完了。”

    它应该是罪恶的，不祥的，人人避之不及的。

    过了很久，久到它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时，黑暗忽地潮水般退去。

    “我说行就行。”

    它见到了自囚禁千万年后的第一束光。

    无数碧绿桑枝疯长，铺天盖地，几乎遮住它全部视线。

    “别发呆啦。”她催促，“再不走我们就要被抓住了。”

    ——它被诸神囚禁的漫长岁月里，只有这株病恹恹的小树与它相伴。

    祸：“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跑？”

    “……”

    “是你用血浇灌我，灭了那些火焰。”

    过了好一会儿，它声如蚊呐：

    扶桑道：

    祸睁大了眼。

    祸一时分不清，到底该信谁。

    “知道了。”

    月光温柔，白衣神女逆着光蹲在它面前，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

    她碎碎念：

    它四处望了望，又缩成一团，不住地打着哆嗦。

    倏尔，她对它弯唇一笑，伸手：

    扶桑：“怎么会有这种名字……”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兽难过地将自己缩得更小。

    扶桑“噗嗤”一声笑了，没拆穿它，只是对它道：

    恰逢望舒御月而过，星汉灿烂，月华如练。

    “你等等。”

    预想中的追捕并没有发生。

    “喏，这个送给你。”

    倏尔，头顶树枝颤了颤。

    “我带你去人间玩。”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语气轻快，“走。”

    柔软的星光里，祸慢慢捂住心口那枚吊坠，低了头，嗓音带着一点隐秘的欢喜：

    白衣神女打断它：

    “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你不坏。”

    “……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祸看看封印外明亮瑰丽的星空，又看看身后无止境的黑暗，停了一会儿，小幅度点点头。

    她说它不坏。

    祸露出一双眼睛觑着她：

    “活下来，我求你，活下来。”

    它声音更低：

    “祸。”

    “要不然我给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吧？”

    祸僵着身体，连动也不敢动，生怕碰碎了心口这颗星星，有些无措：

    说到这里，她语气正经起来：

    它身体瑟缩一下，忍住喉间的呜咽。

    她不依不饶地戳它：

    一声脆响，诸神留下的封印被树枝撑开，破碎成点点星芒。

    “不，是灾祸的祸，意为见之不详。”

    模样丑陋的兽小碎步跟上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呆了无尽岁月的地方。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它面前，掌心似捧了一团星辉，昳丽眉眼皆被这光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它实在太寂寞了，每天只能对着那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倒的树自言自语。

    说完，她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她捏捏它的脸，觉得手感不太好，改为拍拍它的脑袋，双眸澄澈若水：

    “哎呀，暂时想不到，这样吧，我先叫你小黑，等我想到好名字了再给你取怎么样？”

    “谢谢你救了我，”她背着手，对它歪着脑袋笑，“我是神界的扶桑树，你叫什么名字呀？”

    后方一声轻唤，它不再犹豫，加快速度跑走。

    山壁冰冷。

    她掐住下巴，冥思苦想片刻，敲敲脑袋：

    扶桑：“霍？你姓霍？”

    “这是我送你的星星，你要好好保护它，知道了吗？”

    “什么名字？”

    她看出它不高兴，拍拍它脑袋，安慰道：

    祸嗓音微颤：“不怕。”

    一个小小的新芽绽出。

    “可是扶桑树有两棵呢，将来那一棵也化形了，那到时候我又该叫什么呢？”

    它看得有些呆了。

    幽暗穹顶缓缓向两侧打开。

    “喂喂喂，我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说话了，你怎么变成哑巴了啊？”

    “既然不坏，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被囚禁？”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这是什么？”

    扶桑：“什么为什么？”

    祸走在其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囚禁的时光。

    “别太在意名字。”

    “咔嚓——”

    “其实我也没有名字，只是因为我是扶桑树，所以大家都叫我扶桑。”

    她将吊坠挂在它脖颈间，耐心系好红绳，答道：

    白衣神女霎时笑了，眉眼弯弯。

    “你害怕？”

    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它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不行的，我这么……”

    它咬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滴答答渗入土壤，异香弥漫。

    祸愣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