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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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为他的回答感到由衷幸福那样，露出了一个灿烂到可以灼伤人眼睛的笑容，他又拜倒，去亲吻德卡斯特的鞋子与垂下去的袍子的下摆。

    此狂信徒蠕动着自己的嘴唇，留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语。

    裁决者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没有说话，他转而走到那些囚徒身边，将其中一个人脖子上的镣铐取下——对方是个年轻的男人，蓬头垢面，仍然挡不住身上青春的光彩。

    他说;“女神……我敬爱您，我爱您爱到愚昧不堪。”

    迎着德卡斯特求问的目光。他说道：“请您，亲手杀了我。”

    德卡斯特的手与他的肌肤相接之处散发出星星的光点，那光点是从男人的脑中逸散出来的，活跃地飞来飞去，最后又容纳进了德卡斯特的身上——姜芜看明白了，德卡斯特用自己创造的共鸣抽干了此人身上的生命力，那些光点，正是他身上的生机与活力。

    这是体面的死法，不损伤躯体，不见血也不动刀兵，生命像是精灵一样飞走了，如同童话故事里那些诗意的表达，模糊了其中所有的残忍。

    德卡斯特沉默了片刻，他最终睁开了眼睛，眼瞳璀璨冰冷，说道：“我来动手。”

    德卡斯特眼皮一跳，心神不宁，他面色不变，回答道:“你知道现在的境况的。我没有之前的权力了，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满足你。但是，我会尽力。”

    那男人眷念地看着他的眼睛与头发——德卡斯特明白过来了，他正在看自己，但是换一种更贴切更唯心主义的说法，对方看的并不是“德卡斯特”这个具体的人，而是在看女神的使者、在看神在这个世界上的象征。

    那男人的躯体像一个布袋子，扔出一声咚响，能够使人立刻反应出来他的身上一定因此而产生了一些淤青的伤口，然而他并不露出吃痛的表情，只是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眼睛却一瞬不动地盯着德卡斯特。

    那人有一头半长不短的金色头发，此时是脏污的，但裁决者并不嫌弃，他拖拽着此人的脖颈与头发，手一甩，将他丢在了德卡斯特面前。

    姜芜只能看到他一片脏污的小半边面颊。他身上那样多的血与污垢，应当遭受了许多的折磨与惊变，然而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懑，只祈求用自己的死亡让自己离神近一点、更近一点。

    德卡斯特的瞳孔霎时紧缩，颤抖一下，他的手指也颤抖，搭在此人的肩膀上，如遭雷击。他问道:“为什么？”

    这一系列的动作毫无尊重恭敬之意，更加佐证了圣子阁下也孱弱不堪，不能够对抗反抗者，乃至于被如此对待也只以缄默进行可笑的控诉。姜芜在旁边的另一把椅子坐下，看着那些即将要行刑的人。

    那双年轻的眼睛所盛满的感情是热切的，使圣子阁下不能够移开对他对视的目光。在对方的目光之中，德卡斯特甚至觉得自己被捕获，明明如今的情形之下，他的居位更加体面、更加高高在上，然而他却觉得自己是那个可悲的、唯待死去的束缚囚徒。

    他不作为一个客观的客体存在，在此人眼中，他是一个符号化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女神。

    德卡斯特沉默着，眼睛看着那些麻木颓唐的人们。那些主教们察觉到他的出现，不禁露出希冀解脱的表情，似乎是在暗示请他救救自己，然而他们在听闻裁决者的话之后，面色变得更加灰白死寂：他们本以为圣子阁下是救星，却没想到他也只是处刑的一环，出现只是为了让这折磨变得更加令人崩溃。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那男人不断亲吻着德卡斯特面前的地面，求乞着，喃喃自语:“请您应允我，即使这会脏了您的手……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赎罪。”

    那死去的男人开了一个坏头，把这场刑罚的性质都改变了，明明是死亡这样冰冷的事，这些人却感到鼓舞，求乞时也带上了幸福的表情。

    那些跪倒的信徒欢呼起来，为刽子手的新人选感到万分的感激与快乐，姜芜听着这几乎是丧失了理智的欢呼，感到通体冰凉，浑身发麻。

    他们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交织如同洪钟，振聋发聩。

    德卡斯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男人勉强将自己疼痛受伤的身子调整着，跪倒在地，姿势颇具滑稽与恭敬意味。然而他只是俯身贴面，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那脏污的地面，又用自己的嘴唇去亲吻地面，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看着德卡斯特琥珀一般的金眼睛，说道：“圣子阁下……”

    然而不过一天的时间之差，他们便沦落成了阶下囚。露出惶恐的表情，只等自己人头落地。

    他就这样露着幸福的微笑，身体软倒下来，坐在德卡斯特腿边，停止了呼吸，死去了。

    那些跪倒在地，只待处刑的人们也看完了此事的全程，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与默契，全部五体投地，亲吻地面，显示自己绝对的忠诚与渴求。

    一直看着的裁决者冷笑了一声，姜芜听到了他压抑在喉咙里的话：“愚蠢……”红发妖鬼提高了音量，以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他的话：“圣子阁下，您以为如何呢？我尊重您的愿望，若您不愿意，我也有刽子手可以动手，不必劳烦您亲自动手……哎呀，我本来就是想这样的，可是这些迷途的孩子们未免太爱您了，无论如何也想要死在您手上呢，这是我控制不了的事情呀。”

    这事甚至让人感到讽刺又好笑，一想到这些人都亟待死去，姜芜又感到沉重得笑不出来。

    “您是女神的孩子，您是圣子，我相信您时刻被女神注视着……只要我死在您手里，我便也被女神看着了……啊，多么幸福，只要祂愿意从云端远远地看我一眼，即使只是我临死前的一眼，女神很快就厌弃我了，我也会感到莫大的幸福的。”

    那男人慌忙摇头，他始终抽着鼻子，做着明显的吸气动作，似乎呼吸与圣子共享的空气都感到荣幸，乃至于想让空气将自己的肺部填满。他说：“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您一定可以实现，并且，只有您能够实现。”

    德卡斯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强大到能够解救这些人，感到愧疚，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看着那些葳蕤草叶——很遗憾，逃避是没有作用的，裁决者舔着自己的牙齿，拎着德卡斯特的领子，拖拽，又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摁倒在一把椅子上。

    她并没有去过几次圣塔，对其中人员构成也并不熟悉，但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仍然让她感到面熟——她想起来了，就在昨日的早晨，他们中的某些人甚至还在向审判者汇报自己的创意与建议，用自己的心力将这座伟大的圣城、将教会建设得更加丰饶壮大，而审判者以自己的客观筛选着他们的想法，一切都那么相得益彰，如同一台持续往前的国家机器，一台战车，每个人都是其中的零件，使人笃信:

    那男人露出“显而易见”的表情，看向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热切谦卑，他说：“我求您，我愿意奉献上我所有的一切，只求我死在您手里。倘若人死之后灵魂超脱而出，有来生来世，我也将全部奉献给您。”

    教会一定会繁荣安定，向前稳定地发展，永远不会有停歇之日。

    裁决者听罢他们之间的谈话，大笑起来，他一手拍在沉默的德卡斯特的肩膀上，说道：“您就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吧，圣子阁下，还是说您现在连杀人的力量与勇气都没有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得不表示鄙夷。”

    姜芜感到一种难言的窒息，即所谓“狂信徒”的热望。她从来没有宗教信仰，对这种感情难以产生一丝一毫的共鸣，这种浓烈到要以死觐见的感情，让她这种从来没有任何虔诚的人甚至感到心惊，仿若看着一个人投入火中，却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贴近了德卡斯特的脸，纵观、赏玩着他露出的痛苦怅然的表情，说道：“您的决定是什么呢？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死。”

    德卡斯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顶，声音疲惫：“我在这里，孩子。”

    女神治理了这片土地多久?乃至于能够培育出这样的狂信徒。这便是祂的统治么？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德卡斯特沉默着，他将那信徒的脑袋捧在了自己手中。那男人露出了欣喜又幸福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像是人在许愿时会闭上自己的眼睛，以期待神迹会在睁开眼时发生。

    《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

    做完了这些渴爱的动作，他方才羞怯地复而抬头，看向德卡斯特，表情隐藏着期待与狂喜。他说：“圣子阁下，我求您满足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他们说：“求圣子大人杀了我，我想要死在您的手上。”

    她看着庭院中那女神像：祂还是微笑着，宁静地看着所有人。这石雕的物件没有生命，让她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人                                                为此甘愿付出灵魂的代价也要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