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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旸没回答他的质问,却是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良心这东西,他的确是没有的,“以下犯上,再罚半年。”

    元曦稍松一口气,笑容越发灿烂,“你别怕,这里没有外人,就咱们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会说你什么?”

    云旖还想躲闪,却根本躲不过去。几个弹指的功夫,她就被浇成落汤鸡,怀里抱着的旧衫也没能幸免。她没办法,只能望向元曦求救。

    云旖吓得不轻,忙丢了木盆,本能地就开始连声道“对不起”,低头四下里掏,想寻一条干净帕子给叶轻筠擦脸,却根本找不到,急得她直跺脚。

    很好,都毁灭吧。

    云旖睫尖一颤,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抿唇重又低下头,捏拳踟蹰良久,才道:“这不是他的瓷瓶,是父亲留给我的……”

    *

    元曦脸颊一烫,捏紧松垮的衣襟,脚伸进池子里朝她踢水,“就你话多!”

    鹿游原却是被焦雷劈中般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他不仅丢了半年俸禄,连好不容易寻来的未来媳妇儿也岌岌可危。

    元曦有点武功底子,很容易便躲了开。

    云旖这下连脖子都红了,连忙后退几步,弯腰拿怀里的衣裳遮挡。圆润的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似也羞于见人一般。

    元曦瞧着她,仿佛看见了当初刚进宫的自己,心尖不由抽疼,声音放得更加和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元曦换好泡汤泉的薄衫,从屏风后头出来的时候,叶轻筠早就已经在池子里惬意地闭目养神。

    剩云雾敛一人空抬着右手,站在那片碎瓷旁独自吹西北风。

    却在这时,一片水花“哗啦”从池子里泼到她腿上。沐浴用的衣裳本就轻薄,经这一闹,大腿往下都湿了个尽透。修长笔直的两腿若隐若现,宛如白玉砌成。

    小桃背着包袱小跑着跟上去。

    元曦忍俊不禁,“还不理谁,几岁了?幼不幼稚?”

    可叶轻筠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犹自向她扬水,坏笑道:“你若还不下来,我便要上去逮人了!到时候你会以何等丑状落水,我可管不着。”

    一时间水花四溅,欢笑声也不绝于耳。

    云旖闭眼挨了一记,下意识扬了一波水花回去。

    边上却传来一声冷笑,“谁碰你都不行,只有那孟之昂可以。到现在还随身带着他的东西,是打算为他守一辈子寡吗?”

    她虽跟他们都不甚熟悉,但来之前她也听鹿游原说起过云家两“兄妹”的事,知道也不奇怪。

    自小到大,她一直都循规蹈矩,在云家听云父的话,出嫁了便听孟之昂的话。他们让她做什么,她乖乖照办。不准她做的,便是打死她,她都不会碰半点。这般放肆嬉戏,于她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云旖脸上红云遍布,不由低下头去。

    指尖才触及,一直安静不动的云旖却似惊弓之鸟般,手猛地颤了颤,飞快缩回去。抬头直盯着元曦瞧,杏眼张得滚圆,瞳孔在眶里微微轻晃,盛满不安和惊恐。

    云旖却没搭理他,只转身径直朝山庄大门去,一次也没回过头。

    鹿游原哼笑了声,抬起手肘撑在卫旸肩头,散漫地把弄着手里的马鞭,意有所指地说:“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似在谁身上看到过?是谁呢……哎呀,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

    边说边伸出手,想去牵她的手安慰。

    可元曦却装作没看见,跟着叶轻筠一道朝她扬水。

    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姑娘家不都该如此吗?帝京过来的人,不是更应该严以待己吗?

    叶轻筠却是生生受了下来。汤泉如注,在脸上织成水帘,她几乎睁不开眼。

    元曦知她心底的不安,也知这事急不来。

    元曦狠狠剜了云雾敛一眼,也跟叶轻筠一道追过去。

    他不住抓耳挠腮,一副想不到答案,很是苦恼的模样。

    冬日昼短,申时刚过,日头便有西坠之势。

    卫旸也笑,却完全不上套,只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不紧不慢道:“想不起来也无妨,天生我材,各有用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孤这样过目不忘的。你若实在想知道,改日孤让元元去寻那叶姑娘商量一下,让你切身感受一下,不比你在这绞尽脑汁还没个结果的要好?”

    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她这般强硬,且还是在云雾敛面前,大家都情不自禁小吃了一惊。

    虽说早间,她已经和卫旸滴血验过亲。血珠完全融合,加之又有当年包裹她的襁褓和奇楠佛珠,证据确凿,她就是十八年前流落民间的四公主,身份比在场大部分人都要尊贵。

    云旖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叶轻筠轻哼,“那也得分跟谁比啊?”目光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跟郡主比,我确实幼嫩了些。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呢?”

    糟糕,光顾着跟叶轻筠说话,倒是忘了他们俩。m.mankewenxue.com

    云旖抱着换下来的衣衫站在池边,眼里满是向往,又绊着步子不敢向前。

    短不过十日,又是被自家夫君送去庄子,又是忽然同皇家搭上亲,她像是从地狱猛然回到云端,缥缈得不敢相信。直到现在住进这金碧辉煌的屋子,她都如坠梦中,没什么真实感。

    池里传出的笑声越欢,卫旸的脸色便越难看,尤其当这声音还来自元曦,那张脸几乎能

    元曦来芙蓉城的时日虽算不得长,可经历之事都快比别人一辈子所历之事都惊险刺激。

    虽不知道两人又发生了什么,只端看目下这不尴不尬的状况,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云旖亦是如此。

    等水花都溅到叶轻筠身上,她才发觉不妙。但同时,她也小小地把自己惊了下,从小到大,她一向乖觉,便是真遇着了难事,也只懂隐忍,笑着逆来顺受,什么时候也学会反击了?

    贺延年打发人过来侍奉,她也诚惶诚恐,不太敢接受。

    鹿游原:“……”

    “这主意不错。我方才去采过点,后山那片池子景致又好,水质也干净,等休息好,我带你们过去。”叶轻筠也过来帮忙打圆场。

    汤泉池内欢笑不断,池外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姓卫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为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你居然……”鹿游原龇牙跳脚,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肉下来。

    怎么她们却敢这样?

    素白绣银线暗纹的下摆在风中绵绵开阖,如浮云萦绕脚边,飘飘若仙。

    元曦再次牵起她的手,喊她过来帮忙。她攥了攥手,心头虽还有所犹豫,却也是难得没有再拒绝。

    分明还在为方才的“罚俸半年”耿耿于怀,借题发挥,携私报复。

    能不像方才那般拒绝人,已经很不错了。

    诧异地看了片刻自己的手,云旖又迟疑地看向叶轻筠,她正忙着和元曦激战,笑得灿如夏花,的确是没有任何要责怪她的意思。

    “好啦,这下咱们扯平了。”叶轻筠朗声笑道,根本没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手软。”说着便又推了一波水过去。

    晚霞灿烂如锦,自西向东由红转橙,乘着云朵在穹顶翻涌成浪。倒映在底下的澄澈汤池中,一时不知是天在水,还是水倾天。

    可瞥向卫旸的眼神,狡黠笑意呼之欲出。

    云旖又急又恼,跺了下脚,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随手从拿起旁边的小木盆舀了满满一盆水,看也不看便一股脑儿全泼了出去。

    云旖毫无防备,人径直摔入汤泉池中。她不会凫水,尖叫着扑腾双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元曦和叶轻筠却一直在她两侧护着,直到她在池子里站稳双脚,都始终没离开。

    声音极小,却满是不甘和委屈。

    放下行囊稍稍休整,元曦便迫不及待叫上叶轻筠,拉着云旖一道去汤泉里头泡一泡。

    可这性子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云雾敛心头趔趄了下,忙张嘴道歉。

    说完,他便甩开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嫌恶地抬手掸了掸,负手信步朝山庄大门走去。

    叶轻筠猝不及防被扬了一脸水,也不甘示弱,边扭头躲闪,边扑腾小手还击。

    元曦在旁边打量了一会儿,含笑过去牵她的手。这一回,她倒是没躲,只是还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元曦连忙过去,看了云雾敛一眼,对云旖道:“已经到地方了,咱们进去吧。我让窃蓝给你收拾一间临湖的屋子,你先歇息一下,晚间咱们在一块泡汤泉,如何?”

    元曦忙停下动作,不敢再动。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

    横竖外头的事有那几个臭男人打理,也无须她们操心。她便打算这段时日和叶轻筠一块好好陪着云旖,直到她心里的疙瘩解开为止。

    云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启唇要致歉。

    一道在露天的地方泡汤泉也就罢了,现在还在水边嬉戏,衣服都湿成这样了……真的没有关系吗?

    云旖有些不大习惯旁人对自己这般热情,无措地低头站在那。时不时抬眸觑一眼周围,视线相接前又很快低下去,指尖紧张地绕着裙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云旖心弦微微触动。

    却也在这时,她双脚叫人抱住,猝然往下一拽。

    “就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该好好放纵。”叶轻筠翻了身,趴在沿岸堆垒的圆石上,跟着帮腔,“都别拘着啊,谁拘着我就不理谁。”

    贺延年小心翼翼地献上一盏茶,便鹌鹑似的缩回角落,不敢言声。偶尔抬眸打量一眼,撞见卫旸阴沉的眼,他又赶紧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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