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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人都不会认为简单的握手存在难度。一触即离，仅仅需要一秒即可解决的事情，因为乌琰的抗拒，而多出变数。

    “这种零零散散的感觉，让我很困惑。”

    仅存在于晏明灼脑海中的“记忆宫殿”，存放着角色归档的一个个房间，与多重人格症的描述似乎十分相似，却存在本质上的不同——不同人格独立存在，记忆互不相通，但晏明灼所扮演的角色，永远是他本人在主动操纵。

    对乌琰而言，恐怕也是如此。所以，无论乌琰说他不记得这件事，是借口还是有几分真实，晏明灼都不打算继续深究。

    人可以出去。但黑色房间里的物品，连一个玩偶或抱枕都带不出去。

    “明白了什么？”他抬眸询问。

    这就是为何他会直接挑明的原因。乌琰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

    “像个怪胎——”乌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并不是对他抱有恶意，而是客观上的——他长得很恐怖。”

    “我不记得了。”乌琰垂眸，回答得十分干脆。

    人把物品拿在手里，一旦踏出作为分界线的房门，掌心里的东西就会消失。而一旦返回室内，消失不见的东西又会再度出现。

    例如，在雾之国度过的前十八年（见第7章魔王与骑士），晏明灼认为这是虚假记忆。

    成年后他来到中央王城经历的六年，仍旧历历在目，成年前的经历却一片模糊。（见63章出大问题）

    晏明灼脱下手套，拎在手中，站起身，面向始终跟在身旁的乌琰：“我调查完了。”

    “拳套的作用。”晏明灼抛了抛从木柜中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看向虚掩的黑色铁门。

    这是因为输入进去的记忆只是设定，难以在细节上做到面面俱到。

    “一个小男孩。十岁以前，他住在洁癖严重的医生姨妈家，不能出门。”乌琰咕哝道，“我想对他来说，这是段并不愉快的回忆。”

    对现在的晏明灼而言，他已经无需通过扮演角色，去表现得像一个具有情感的人类。

    “男孩长什么样？”晏明灼追问。

    这不是个好兆头。

    晏明灼：“像你一样？”

    “不。”

    “大概在这个位置？”晏明灼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是的，就像是在夜之国副本中，“画家”与黑公爵的相遇。

    他伸出右手：“走吧，去下一个房间。”

“东西”，看来没有好心到提供食物和水源。晏明灼已经找过一圈，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供食用的东西。

    “金色眼眸并不常见。”晏明灼说。

    乌琰在脸上比划：“他的脸蛋左右都长着水滴一样的黑晶石。你知道恐怖谷效应吗？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脊背触电的感觉。”

    对能够主动载入扮演状态的晏明灼而言，设定、改写、操纵一个新的人设，也就意味着在白纸上添加不存在的记忆，并深信其中，骗过自己。（见59章任务奖励结算）

    事实上，经过方才的调查，晏明灼发现作为入口的黑色铁门能够打开。打开以后，门后还是漆黑过道，场景如常。

    尽管是疑问性的假设，他却采用了肯定的语气。

    不同的根源，就在于他的来历。

    固然，也存在乌琰在晏明灼进入前，就将黑色房间详细调查过一遍的可能性，这样也能解释乌琰最开始的率先提醒，“窗户是假的”。

    晏明灼的声音不带多余情感，但相较先前的冰冷排斥，要温和些。调查的顺利进行，令他心情愉快。

    乌琰走向沙发。将全景尽览眼底的视野，也能一同将拎着红黑色手套、立在木柜旁的晏明灼纳入其中。

    晏明灼的背包，还放在沙发上，黑伞伞柄靠在背包。乌琰在沙发坐下，距离背包隔了一小段距离。

    第225章 不讲武德

    考虑到游戏出于对乌琰的了解，才会设置相应关卡，就变得顺理成章。

    比如，通关星之国的副本。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乌琰想要转回视线，却因为先前生硬的拒绝而僵在原地。

    记忆存在于人的脑海中，在心理学上，被视为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乌琰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失忆是个很好用的借口。无论是不想说，还是真的不记得，都给解释留下了相当大的容错空间。

    “画家”的种种设定仅落在本子上，脑海中，便只是一条条单薄的规则，一个面目模糊的玩偶。在相遇之后，通过种种奇异遭遇，拥有真实的动人体验，记忆才变得富有厚度。

    晏明灼调查房间的物品。乌琰对突然出现在墙壁上的血色文字反应颇大，对属于关卡内容的房间内部却兴致缺缺，说明他对房间里其实很熟悉。

    因为门是黑色，暂且将晏明灼当前所处的奇异空间，称之为“黑色房间”。

    乌琰认真端详，他评判道：“差不多。但你的泪痣比他的晶石可爱多了。”

    只有厘清虚假与真实的区别，才能摆脱如玩偶般受人摆布的枷锁——他才能自由地去思考，名为爱的感情，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女医生和喜爱玩偶的孩童，都在乌琰的讲述中出现了。他们的

    “别用怪胎喊他。”晏明灼摇摇头，“他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如果不知道，就叫他男孩好了。”

    然而，面对晏明灼难得的主动示好，打破僵局，乌琰的反应却是激烈地退后一步，避开眼。

    乌琰反唇相讥：“你的联想毫无道理，改变瞳色有许多手段。更何况，我与那个怪胎毫无相似之处，无论是身材，还是脸。”

    ——最坏的可能，要开启“厨房”房间，才能找到食物。

    具有仪式感的小习惯，能够提醒晏明灼，不要被虚假记忆所影响。在名为“爱”的枷锁碎裂以后，他应该能做到这一点。

    晏明灼对待乌琰毫不示弱，言辞犀利，对待一个仅出现在乌琰讲述中的男孩却颇为温柔，这令他莫名失落。

    晏明灼选择直接挑明，是因为……

    晏明灼原本计划如此。乌琰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改变主意。

    他的眼睑下，有两点左右对称的浅淡泪痣。

    “是吗？”晏明灼声音扬起。

    这些具有重量的记忆，才真正组成晏明灼的过往，也令他从一个旁观的记录者，变为戏中人。

    但晏明灼确认，自己能感受到饱腹与饥饿的区别，体力和精力，也会随着时间而下降。

    无论是一见面时，乌琰脱口而出的反驳，还是晏明灼查看时乌琰仅仅跟在他身后的随意，都在佐证着这一猜测。

    乌琰随即反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金色也有很多种。我是暗金色，而那个男孩，他是灿金色，黄金一样的灿金色。”

    他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他的核心代码里，同样存放着许多被输入的规则与记忆。

    晏明灼也在尽力往这个方向靠拢，甚至不惜表现得更恶劣，更无理取闹。每次抽取的人设要求，都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设定，这给予了他极大的发挥空间。

    乌琰脸色一僵，默认了晏明灼的提议。

    他们得抓紧点。

    在笔记本上书写设定，触摸五芒星吊坠，只是作为仪式感的习惯。

    “你看到了什么？”晏明灼问。

    ——他们之前认识。

    一旦有过真实的情感体验，就能对比出虚假记忆有多么苍白单薄。

    但考虑到“我不是小偷。这也不是你家。”这一句，晏明灼更倾向乌琰与黑色房间有潜在关联的可能。说话的对象，如果是房间主人，亦或是了解房间存在缘由的人，考虑起来就十分自然。

    “更具体的相貌呢？”晏明灼对乌琰的措辞微微皱眉，“比如头发颜色？眼睛颜色？”

    他改变了说法：“不能说完全不记得。触碰一些物品的时候，会出现类似闪回的泛黄画面……”

    “原来如此。”晏明灼放下手，“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

    尽管第一关写着不限时，实际上，却有隐藏的限制。

    乌琰原本想浑水摸鱼避开关键，晏明灼直接点中，他不得不交代清楚：“黑色头发，金色眼睛。”

    但晏明灼对此一无所知。大概与雾之国的年少回忆一样，又是被输入的“虚假记忆”。

    正因如此，晏明灼希冀摆脱被虚假记忆所影响的局面。主动扮演与被迫操纵，终究有所区别。

    然而事实是，晏明灼对乌琰仍有种熟稔感。无论是对话，还是相处模式，就像是往事重演。

    他浑不在意地直白夸赞，让晏明灼不知作何反应，干脆当做没听到。

    此刻，记忆宫殿里，每一扇房门都敞开着，过往记忆就存在里面。只是晏明灼当下不愿去调动，沉浸在回忆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假设需要通过证实，才能成为事实。

    “乌琰。”进入黑色房间以来，晏明灼第一次叫出男人的名字，“这个房间，与你有关吧。”

    晏明灼之所以对拳套会格外在意，在于这场“握手游戏”里，它是与“手掌”相关联的物品。

    乌琰捕捉到晏明灼片刻躲闪的眸光，呆了一呆，才想起接下来的话：“除去脸上的古怪胎记外，他身板也很瘦弱，像个小外星来客，总之并不讨喜。他的姨妈害怕见到他，很正常。”

    “我拒绝。”他说，“我拒绝和你握手。”

    恰如“经历”与“体验”的区别。前者是陈述，而后者是体会，前者仅告诉你“是什么”，后者才会切入细节展示“为什么”。

    乌琰垂下的眼眸翕动，抬手压住脖颈。晏明灼反问过后的长久沉默，在他看来或许是不悦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