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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只?有第一排上首空了四?个位子，其他地方已经挤满了人，前?两排大概都是江州举子，所以稍微有些优待，还能一人做一个凳子，后面?几排一个凳子至少挤了两个人，许多人大半个屁股都悬挂在?半空中，甚至还有人坐在?别人大腿上。

    顾清晏则是在心里吐槽，现?在这江山可是你老爹从毅宗皇帝手?里捡过来的，你现?在出这么个?题目，让人如何回答？还说什么不要影响会试，这要是一不小心答得犯了什么忌讳，怕是连考场都进?不了。

    那翰林院学士刚一念完，在座的士子都神色各异，有的似徐伯唯、严泊帆那般，面色愁苦，有的如冯绶、凌绝顶一样，惊讶好奇，同样也有许多人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前朝初期，户部登记在册的纳税耕地有800万顷，之后又不断开荒，可那耕地数目却不增反减，到毅宗时期，户部登记在册的纳税耕地竟只有380万顷，另外的一多半耕地哪里去了？”

    真要说起来，征和帝当?初但凡早两日入京救驾，毅宗皇帝也不至于自焚，要说征和帝不是故意，怕是连他自个?都不信。

    好?在?此时?外面?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骚动?过后，人群之间?让开一条比刚才?宽得多的道路，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衣，目光狡黠，贵气逼人，年龄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到毅宗皇帝时，虽有心整治，却又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稍有逼迫，便舍弃忠良，贼寇来犯时，更是不思?如何解困，只知?困死围城，帝王无能，民心已?散，如此江山，如何能不灭亡。”

    此时，那线香顶端，已?经燃过了半寸左右。

    右边京师三大才?子都已经到齐，除了比左边少四?个空位外，其它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

，会?馆的人也是别出心裁，将以前?的摆设全都撤掉，又重新布置过，此时?俨然一幅两军对垒的景象。

    小太子殿下坐在高位，面上虽是四平八稳，暗地里却百无聊赖地挪了挪屁股，心道：这般中庸之言，实在是无聊至极。

    凌绝顶看不惯苏玠那故作博学的模样，当?即便起身反驳道：“苏同年?既知?民以食为天，却又为何闭口不谈是谁只手?遮天？”

    坐在高位的小太子殿下却来精神，暗道：如今朝堂上的许多官员可都是前朝

    说完命人在正中间的桌案上，摆了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不粗不细的红色线香，此时刚被点燃，顶端还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徐伯唯知?道小太子殿下是个?爱挑事又不怕事的主，可他们这些还处于仕林底层的士子怕啊。

    顾清晏他们踩着时?间?才?到，让北派不少等?了一会?儿的士子面?有不悦，可到底是他们自个主动?上门来切磋的，因?此便也不好?发作。

    在?那年轻公子之后，才?是三位不同年龄、不同品级的翰林院官员，其中年龄稍长的一位身着从五品官服，是位正儿八经的翰林学士，另外两位只?从官服来看，只?知道是六品官员，至于是侍讲、侍读还是史官修撰就不从而知了。

    征和帝子嗣不丰, 一是因为早些年?忙着打仗，没时间造人，二是因为前几个连着生的都是公主，到了三十八、九岁的时候, 才有且只有一位皇子。

    苏玠最后总结道：“在下认为，前朝之所?以亡国?，乃是为帝王者不知?天之天者，导致江山社稷俱往矣。”

    还能为什么！被起了异心的守门护卫给谋划捡漏了去呗。

    若是毅宗皇帝不死，征和帝多半也无法顺势接手?江山，只能继续当?个?领兵的臣子，前朝那艘破船，说不定还能再?航行一段时间，这就?好比土匪下山抢劫，逼死了地主家的少爷，守门的护卫趁机翻身，然后还要说“谁来总结一下，少爷家的田地是为何丢失的？”

    这题目可真大胆又浅显, 想也知?道是那位小太子殿下出的。

    这题目实在是不好答，翰林院修撰汪年?忍不住替在坐的诸位士子捏一把?汗，语气温和地提醒道：“诸位以一炷香为时，想好后便自己站起来，讲出自己观点。”

    凌绝顶伸长脖子，越过严泊帆，凑到顾清晏面前，道：“原本还以为是写文章，没想到竟是文辩，伯昭师弟，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不如你口才刁钻，就?连镇上那卖酒的泼妇都吵不过你，这回输赢就?靠你了。”

    此时?左右两边已经摆开阵仗，正在?进行精神上的较量，见顾清晏四?人进来，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们，饶是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低头沉思?，近千人聚在一起，一时间竟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叹息的声音。

    徐伯唯在那小公子进门的时候, 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本能地想要行礼，但很快反应过来, 又坐回原位，佯装平静。

    这少年?的年?纪和气势都对得上，多半就?是那位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小太子殿下了。

    既然是切磋，裁判总得要有，听严泊帆说，会?有翰林院的前?辈到场，此时?大约也快到了。

    凌绝顶听他绕得头昏脑涨，忍不住翻了白眼，对着冯绶低声吐槽道：“这厮净说一堆废话，显摆自己典籍背得多不成？”

    本以为只是普通文会，没想到竟是太子亲临, 就?连顾清晏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惊讶，不过这位小太子殿下明?显是来瞧热闹的，只一言不发地坐到正中间最高的位置上，由着翰林院学士开口道：“今日只为切磋，希望诸位平常心待之，切勿因此影响下月会试发挥。”

    严泊帆大约也知?道自己答得不甚出彩，面上露出几分沮丧之色，对着众人拱手?施了一礼，才又缓缓坐下。

    顾清晏冲他拱了拱手，两人无声打了个招呼。

    只是中庸却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得罪活着的人。

    其?他人见此，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猜测。

    由此可见，这小太子殿下虽然年?幼，却也是个?脸厚心黑的主，在原著小说里，征和帝驾崩的时候，他还不满十?五岁呢，小小年?纪，既要面对内忧，又要抗住外患，这般艰难境地，也没见他慌了阵脚。

    顾清晏四?人也只?当没瞧见，按照乡试名次，依次在?左边第一排坐下，见顾清晏坐在?上首，排在?了严泊帆前?面?，对面?同样坐在?上首的徐伯唯意外地挑了挑眉。

    严泊帆坐在凌绝顶师兄弟之间，见两人视自己为无物，一时气绝，陡然起身，将凌绝顶歪着的头给撞缩了回去，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子和翰林院官员躬身行礼，又对着周围士子拱了拱手?，才道：“孟子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这阵容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地大，别说顾清晏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寒门举子了，就连徐伯唯这丞相之孙也是一脸的震惊！

    第四十八章

    顾清晏一时之间也不敢强出风头，打算先听听别?人是如何论述再?说。

    严泊帆一时意气抢了先，心中难免有些后悔，很快却又镇定下来，继续道：“前朝从僖宗开始，治理国?政的能力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炀帝时，更是荒淫无度，奢靡残暴，朝□□败他不管，强敌窥视他不在意，百姓屡遭天灾，饿殍遍野，满地哀嚎，他视而不见……”

    凌绝顶说完便直接坐下，似乎心头还有些激荡，显得面色严肃，其?他人心中震惊不说，连面上都写着“此君乃真勇士也！”

    顾清晏三人泰然自若，对面?的北方士子却一个个嗤笑出声，严泊帆更是抬手捂着脸，恨不得不认识这三个丢脸玩意！

    “士绅侵占，豪强掠夺，百姓无立锥之地，却还要遭受层层盘剥，朝廷规定田税只十?取一，到了地方怕是十?取五、六都不止，官逼民反不外如是也！要我说来，前朝之所?以亡国?，概因前朝的官吏勋贵都太过贪婪！”

    顾清晏眼里透着几分无奈，心道：自家师兄果然不适合与人争辩，他太容易情绪化了，还没争赢对方，就?反倒先将自己给气了个?半死。

    对面晋阳知?府的幼子苏玠径直站了起来，同样先对上首行了礼，再?朝四周拱拱手?，才微笑道：“苏某在论述之前，不得不先对严同年?说一句，你那一番论调，实在太过敷衍了。”

    顾清晏只当?他是夸自己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心里却想着，这文辩跟泼妇吵架可不一样，稍有不慎便犯忌，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苏玠不在意严泊帆的脸色，继续道：“何谓民心？昔年?娄腾云凭借着半仓陈粮，便能煽动半个?县的百姓跟着谋乱，《汉书．郦食其?传》中，郦食其?对汉王刘邦云，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冯绶一脸赞同，可不就?是一堆有道理的废话么，直白一点就?是，对于统治者来说百姓最重要，可对于百姓来说吃饭最重要，所?以只要吃饱饭，谁管你谁当?皇帝。

    顾清晏和凌绝顶、冯绶三人进门时?就摘掉了皮帽、大麾、护耳、棉手套，这会?儿却依旧热得不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开始脱衣，连着脱掉两层后，才?像其他人一样，只?穿着一身薄棉长袍，老实坐下。

    说完也不耽搁功夫，恭敬地从小太子手?上接过一页纸稿，打开念道：“前朝从开元盛世，到中兴之治，再?到毅宗皇帝亡国?, 共历二十?三位帝王，享两百八十?九年?社稷。先贤说‘以史为鉴, 可知?兴替。’诸君今日便来论一论，前朝到底是因何亡国?？”

    几名翰林院官员听他说完，面上并无表情，只吩咐一旁的文书，将这番言论，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江州富饶，会?馆也布置得雅致舒适，屋里烧了火墙地龙，边边角角地还放了不少的暖炉，明明外面?是三九天，这里面?却好?似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