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983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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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刮风下雨，那道倩影在他高一下学期整个130多天里，毎周一至周五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岩土坦上。

    父亲的话唤醒了沉浸在重生迷糊中的陈一铭。

    一直到她的高考结束，也再无交集，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切都与原来一样，真真切切。

    苏一铭心中一紧，感觉除了数学，其它语数化英高中知识在脑中一片空白，重生怎么没有金手指，张了张嘴，本来想说：这年高考我可能很悬。

    苏一铭在学校前面的那条路上慢吞吞地走着，走二步停一步，目的是等到一个同班同寝室同学，因为他隔了这么多年，不清楚寝室在哪幢哪个大房间了。

    苏一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提前伤了父亲的心。

    重新走在这条三十多年前的学校后边的小土坎上，苏一铭的目光一直在寻找对面小尖山那二石下的岩土坦。

    苏一铭说：“没有，只是觉得你和妈妈，太辛苦了。”

    记得重生以前，苏一铭高中二年复习一年，有一半时间星期六星期天经过李阿姨门前，因中考成绩不好觉得汗颜、羞愧，每次经过门前都低着头匆匆逃离。

    苏一铭想想又问：“爸，今天是几号？”

    林建道：“一铭，你是愁上个星期模拟考成绩不好，其实我们也一样，陈老师不是说我们这届应届生可能都没希望吗？所以我就死了心，待来年再战。要不要晚上偷偷去看场电影？”

    苏一铭找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红漆大木箱，把米与衣服放进二层木箱里，书包扔到上铺的床里，便与张小龙到学校食堂拿饭盒与打菜了。

    我回来了！

    父亲母亲为了记住他的高考时间，每天一早起来便农（古）历阳历板着指头算时间。

    这画面，随着岁月的沉淀，前路的艰辛坎坷，苏一铭时常在夜深寂静时回想。

    记得那是一个五月天的星期六下午，因苏一铭要参加星期天上午的英语补课，所以这周六没回家。

    在他尘封的记忆里，前世不管如何困境，尖子山二石下的岩土坦，总会带给他美好的回忆——一个齐耳短发，红润白皙的前额梳下几根刘海，早晚拿着书本或讲义复习稿在朝霞中或夕阳下轻轻朗颂背诵着，身上的淡红衬衫和细花蓝白格子长裤在夏风吹拂下是多么的飘逸和洒脱。

    苏一铭递过去一把伞，说：“给你。”

    二人进了左边的501寝室，寝室里有十三张上下铺二层铁架床。

    原来这一路过来已走了四、五公里，趟过了二条溪流和三个沙滩沙石泥土巴路。

    向前趟了步水，刚下过大雨的大岭溪河水涨了不少，满上卷到腿膝的长裤，使步履沉重踉跄。

    左边水竹林，右边松树林，当中是一条泥泞道。

    她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和越涨越高的黄浊溪水，终伸出右手。

    现在斯人已去，岩土坦还在，上面已随着时间流逝堆积满残枝枯竹。

    苏一铭说：“小龙，我想你到学校一般都是5点多一点，所以就等你几分钟一起去食堂吃饭。”

    第三年，李劲锋因一次变故发奋苦学，成绩突飞猛进，进入尖子班前五名，县中与初中专都上了榜，他选了县中。

    从父亲手中接过不重的米袋，看着父亲那双结茧厚厚而青筋跳起的手，蓦地一阵湿泪，哽咽着道：“爸，你和妈要保重身体。”

    苏一铭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前面的父亲已涉过大岭溪的浅水滩迈上沙石坎。

    张小龙和林建象看怪物似地瞧着他，然后异口同声地说：疯了。

    后来就失去了知觉。

    太阳热辣辣，苏一铭狠狠地掐了一下左胳膊肌肉，疼痛不已。

    ……

    父亲说：“农村里，大家都一样，你妈说只要你读书有出息，什么都值得。”

    抬眼入目，在河水中趟行的还有父亲小心翼翼地背着米袋在前探水前行。

    从此后，苏一铭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再也没胆在明处看向那小尖山二石下的岩土坦上的她。

    苏一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横冲过去，拦在电瓶车前。

    二人一前一后趟着杂草竹叶与黄沙泥土搅拌在一起的水坑，一深一浅地到了小溪旁，暴雨已使小溪暴涨，混黄的溪水漫过了上腿。

    父亲苏锦岳看着眼角挂着泪水神色反常的儿子，不安地说：“娒，你怎么啦，不舒服？”

    “一铭，你今天怎么啦？一直恍恍惚惚的。”张一龙对着他说道。

    今天是如此的真实。

    于是张小龙在前，苏一铭在后，背着米袋书包进了学校的小门。

    苏一铭叫道：“李阿姨，晚饭吃了吗？”

    学校门前，三三五五的同学都背着米鱼贯而入，有些更远的翻山越岭之地的同学，由父兄护送到校。

    苏一铭永远忘不了握住她手的那一刻，手如柔夷，十指纤纤，温软如玉，柔若无骨。

    洗饭盒的地方是山边一条小溪，因为近学校西边门的那段溪流都是饭菜渣，时间还早的话，我们都是沿着田坎到上面那段大石块那里洗。

    苏一铭自嘲地笑了笑，前世的自己后来怎么会胆胠如此，一切都放在心里思想。

    李阿姨抬起头，认着苏一铭，说：“阿铭啊，回学校啦，还没呢，阿锋这个星期没回来，前个星期还问起你呢。”

    苏锦岳看了他一眼，狐疑地道：“今天是古历五月十六日，阳历六月二十六日，高考不到二十天了？”

    苏一铭初中三年头二年与李劲锋是区尖子班好朋友，有时经常去他家看书，晚上逃过学听过唱词。

    这一情景，苏一铭依稀熟悉，初高中时，周六周日有四、五年一直行走在这泥泞崎岖的山道与河水中。

    这也是前世苏一铭初高中第一次与女同学单独接触。

    明明是下午看到一个骑电瓶车带小女孩的阿姨被行驶过快的重吨大卡车惊吓过度后，忘了刹车，直冲过去。

    “一铭，爸送到这里了，这袋米给你。”

    苏一铭并没想上个星期的模拟考。

    苏一铭思绪飘荡，难道网络小说中风靡的重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她踌躇了一会，还是无胆涉水过溪。

    这是苏一铭初高中从家里到学校的一段路。

    不管怎样，重生了，就要好好准备一番，弥补前世的遗憾。

    张小龙高中时间很受同学喜欢，人缘较好。

    校园的道路两旁，各有二棵高大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左边是学生寝室，右边是一排初中教室，都是平房，道路正前方是操场，操场上有四个蓝球架和四个单双杠。

    怎么会在这条崎岖泥泞山道下的河水中。www.chuangshige.com

    抬头望天，雨后蓝天白云。

    苏一铭三步并作二步急跑而上，大雨沿着岩石倾泄而下，她的淡红衬衫已被打湿半身，细花蓝白格子长裤已全被雨水垂浸，红润细嫩的脸色略显苍白，身子瑟瑟发抖。

    苏一铭仰头望着天空，右手高举着拳头，对着夕阳喊道：

    除了这一年，从1979年到2002年高考时间都是七月七日至九日，2003年起高考时间又提前一个月，安排在六月七日至九日。

    而他苏一铭，在八十年代文学热中，幢憬着作家梦，初二初三沉醉在课外书中，最终落榜县中和初中专，只能就读区高中。

    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去学校。

    苏一铭一时心有所感，急急拿了二把雨伞冲出校后门，远远地看到小尖山二石下有一道纤细的红衣身影在躲雨。

    “一铭”，一个叫声在后面响起。

    太阳渐渐西沉，夕阳映照在山坳里，霞光洒落在翠竹上，斑驳下一地金黄。

    苏一铭从少年的轮廓，一下子认出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张小龙，高一张小龙是他的下铺，高二是隔壁床。

    一头如刺猬般的青丝，没有白发。

    六月二十六日，离高考时间只剩下十九天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到了校礼堂门口，她递还雨伞，轻轻地说：“谢谢你！”

    1983年高考时间推迟安排在七月十五日至十七。

    是错觉还是在梦中？！

    还有溪水边青草地上那二头黄牛，低着头在啃着溪水草，也是那么真切可亲。

    下午四点整，刚刚还是太阳普照，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瞬间骤降暴雨。

    打菜回来，高中时期经常偷偷与苏一铭在寝室里下象棋的林建走了过来，三人吃过晚饭，便出了学校的西边小门，去洗饭盒和碗筷。

    苏一铭壮了壮胆，伸出一只手。

    穿过山前丁步，便是区老街，没走几步，便看到初中同学李劲锋的母亲李阿姨在屋里卖碗筷。

    苏一铭转过身一看，一个头发四六开中分，柳黑眉毛稍显矮扁鼻头的皮肤细嫩的少年，也背着一大粗白纱布袋，向他快步而来。

    苏一铭不敢看她，接过伞飞快地跑回了寝室，很怕同学看见。

    她看了看天，雨仍在下着，羞红着脸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