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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祈春走到陆重面前,福一福身,抬头盈盈笑,“陆叔叔近来可好?”

    听着苏川谷这般不讲理的话,苏祈春从陆之山背后走出来,反驳道:“苏川谷,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山哥哥,是我们的亲人。”

    一连几日,不论多晚,青松树下,总能见到一抹白色的欣长身影,他久久地伫立在那,等到夜霜落满双肩,圆月泛出霜似的白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会从岑黑中出现,一团雪儿似的,扑到陆之山身上,熟捻地挽住他的胳膊。

    一瞬之间,银针的动作仿佛被放缓一般,陆之山神色不动,只是轻轻一挥手,像在做一件极其自然的事,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那银针。

    正想着,陆重推开门走进来,外面风雪正盛,他身上的灰鼠氅衣上犹带着些零星的雪粒子,浑身泛着寒气。

    苏泽兰只当是小孩子胡                                                闹伤了手,松口气,坐到陆重身边,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怀里,漫不经心地说:“小孩子打闹,伤到磕到,总是常有的事,这次竟闹得这样大,连母亲都知道了。”

    无数的影子随着内力的流转在他脑中掠过,蝴蝶扑扇翅膀飞去一般,他仿佛置身于一处血海尸山中,滚烫的血从地上铺满的尸体上流出,他独立于此,手中饮血的剑发寒。

    他今日去看苏川谷时,才知道苏川谷是被陆之山打伤的,伤的很重,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苏知辛说没有十年的功底不能将人伤成这样,老夫人心疼陆之山,又知苏川谷平日的德行,将此事掩下,这才没让陆重他们知道。

    这一来二去,月雪阁中的人都知道苏祈春日日要来找陆之山,一见苏祈春来便去唤他家公子。

    她从前只在话本子里见到过大侠,听说过武功,要说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许是被银针吓到了,陆之山摊着双手,低着头,像在想什么。

    “山哥哥。”苏祈春声音变得很轻,陆之山耐心地听。

    没有人见到苏祈春不开心,连陆重也不例外,一见到苏祈春就觉得欢喜,就觉得可爱。

    苏祈春继续说:“山哥哥有武功,就没人敢欺负纤纤了,纤纤知道山哥哥一定会保护纤纤的。”

    “陆之山,你敢打我?”苏川谷被一个瞎子打得连连后退,若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他瞧着陆之山,从怀中捏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极快地将银针抛出。

    漫天的风雪下了整整一日才停,苏祈春拉着陆之山进了心正庐,熟练地揭开掩在眼上的白布条,照旧在陆之山睁开的眼睛前晃了晃手,紧张地问:“山哥哥,怎么样?”

    陆之山心间一动,缓缓抬头,正对着苏祈春的方向。

    此时天已擦黑,苏泽兰近来身子弱,休息得早,陆重将陆之山带到耳房之中。

    苏泽兰上前,替他掸去身上的冷寒,回头一看他阴沉的脸,心下不解,问道:“你去三弟那里怎么样?苏川谷的病可有大碍?”

    苏泽兰说完,脸上笑意盈盈,压根没注意到,陆重眼底闪过的一丝阴戾。

    苏祈春的话语里满是心疼。

    苏川谷病倒第二日,老夫人便得知这个事情,嘱咐苏知辛这几日不必让苏川谷去怀仁堂了。

    等了会儿,她又说:“山哥哥,纤纤近来医术突飞猛进,一定可以治好山哥哥的。”

    陆之山微微笑,不知可否。

    陆重缓步走到桌子前,端起桌上的热茶嘬了一口,脸上愁眉不展。

    陆重拍拍苏祈春的肩膀,转头看向陆之山。

    没有叮当的铃声,只有轻快的脚步踏在如霜月色下的碰撞声。

    “山哥哥。”苏祈春握住陆之山冰冷的手腕,皱皱眉,“山哥哥,快进屋吧,你都冻僵了。”

    苏川谷一转身跑得没影儿,冷风呼啸着,苏祈春嘟着嘴,回身去看陆之山。

    他的眼怕是好不了了。

    苏川谷踉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少年,几乎要怀疑,他究竟是真瞎子还是装的。

    苏祈春眼巴巴地望着陆之山,乌黑眸底的那团光亮逐渐熄灭,她强撑着让自己笑笑,一点一点地给陆之山的眼上敷药,安慰着他,“没事的,山哥哥。”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

    他相信苏祈春的医术,但不相信自己。

    陆之山握紧发麻的手,有些茫然,他曾想象过很多种自己的身世,但他竟没想到自己会武功。听苏祈春说会武功的都是大侠,那也许自己失忆之前也是个锄强扶弱的大侠客。

    她兴冲冲地说:“山哥哥,没想到你还会武功,真厉害。”

    “苏川谷伤到了手腕,要修养些时日。”

    陆之山的指尖颤了一下,发麻的手心像失去知觉,他僵硬地侧过脸,那股微苦从鼻尖蔓延到心口。

    黑夜里,银针针尾闪着几乎看不出的银光,直直地往陆之山面门上射去。

    “山哥哥会武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纤纤很开心。”

    陆之山点头,扭身对着苏祈春离去的方向。

    陆之山瞪着眼,用力地感受着周遭的光亮,却只见到一团漆黑,无边无际的黑。

    苏祈春挽着他的胳膊,带他进月雪阁,月雪阁中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苏祈春的声音,苏祈春昂着头,眼睛亮亮的,眉飞色舞一般,说起方才的事,眼里都是崇拜。

    “以后没人敢欺负山哥哥了。纤纤好开心。”

    屋里暖炉燃着火苗,苏泽兰的手还是冷冰冰的,陆重伸手暖着,也不多言语,只是说:“山儿呢?”

    14最重要

    陆之山总会顺从地被她拉着走,一路上,听着她的各种絮叨,有时他会跟着笑,那笑淡淡的,却格外温暖,像冰川上的一簇火苗。有时他会跟着皱眉,甚至生气,只因他听出苏祈春的沮丧与悲伤。

    耳房中灯光昏暗,堪堪照出陆重阴冷的脸,他盯着陆之山,声音里带着些恼意,“是你伤了苏川谷?”

    重新蒙上白布后,苏祈春拉着陆之山出了心正庐,往月雪阁而去。两人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对又一对的脚印。

    陆重目光扫过两人的脸,沉着的脸上咧开一个笑,“是纤纤啊!”

    “纤纤要回去了,明天山哥哥一定要等我。”

    “好着呢,纤纤真乖。”

    在风里,陆之山能听到很远之处的声音,因此他站了很久才离开。

    陆之山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他纵然会武功,也不过是个瞎子,又有什么用呢?

    白雪铺了满地,天光辉映下,更显得天地之间一片洁白,连着透进屋子里的光也更亮了些。那光多了些冷冽,打在陆之山侧脸上,有种凄凉的白。

    灯火照在陆重攥紧的手上,他强忍着怒火,道:“为什么要伤他?你可知你这样差点儿暴露了你的身份?!”

    银针安然地夹在陆之山的两指之间。

    苏泽兰日日瞧着苏祈春过来,瞧见她仰头看陆之山的样子,心里是真心欢喜这个小女郎。

    苏祈春躲在陆之山身后,一眼瞧见那闪着银光的针尾,抓紧陆之山的后背大喊,“山哥哥小心!”

    而他不想让她悲伤。

    她不禁心头感叹,这苏家也就苏祈春是真心关心陆之山,真心不嫌弃他的病,真心希望陆之山快些好起来的。

    他有些恍然,手心一阵麻意,忘了自己究竟置身何地,耳边苏川谷仍在咆哮。

    陆重的脸越来越阴,又勉强和苏祈春说了几句,领着陆之山进了月雪阁。

    苏川谷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得了病,缠绵病榻好几日了,苏知辛开了些方子也总不见好,拖到今日,陆重少不得要去看看。

    陆之山微微颔首,昏黄的光照出他一半的脸,他冷淡开口,声音因为久不说话而沙哑,“是。”

    那一幕幕场景像篆刻在她脑海里一样,她也因此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一招破万钧。

    “最重要的是——”苏祈春在屋门前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陆之山几近透明的侧脸,她认真地说:“最重要的是,山哥哥可以保护自己了。”

    月光下,少年长身玉立,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阵阵的冷从他身上弥散,冷意所及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还未到月雪阁,苏祈春远远地就看到了陆重站在门口,风雪吹得他面目模糊,苏祈春笑着招手,“陆叔叔——”

    苏泽兰嘴角勾起笑,“山儿跟纤纤那丫头在一块儿呢,今日雪大,纤纤没去怀仁堂,这不一大早就叫着山儿一起出去,此时也不知在哪呢。”

    陆之山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胳膊被苏祈春挽着,嘴角竟然带着些淡淡的笑,满肩风雪却依旧傲立,不染尘霜。

    夜风吹起脑后的布带,也吹走些许阴霾,陆之山瞬间轻松下来,又听到苏祈春说:

    “陆之山,你……你想干什么?”苏川谷欲要抽出双手,但少年的掌风如游鱼一般,追着他的手,一掌掌劈下去,钻心的疼。

    苏川谷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着,边退边不忘骂骂咧咧地说:“陆之山,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姓陆,你住我家还敢打我?你等着!”

    陆之山几乎是下意识地击出这几掌,熟悉的内力在他身体里盘旋,他的经脉随之一寸寸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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