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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知辛点点头,不自觉地长叹口气,“多,近来天寒,生病的人格外地多,爹爹总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日日回来这样晚,倒是委屈了你们。”

    苏泽兰手上动作停了下,回头望过去,“哥哥。”

    况且她看苏祈春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比着医书上的位置找,这一看就不靠谱。

    她小跑几步,腰间的铃铛在寂静的夜里清脆地响。

    “纤纤,我要去救你父亲。”杨夫人有气无力。

    苏泽兰点点头,又巴巴地看向陆之山,抽泣道:“只是之山,他的眼,还要靠哥哥。”

    天地阍暗,明角灯中的青蜡堪堪燃尽。

    “是啊,英儿,纤纤的医术连我都自愧不如,你便放心吧。”

    “爹爹。”苏祈春和苏知辛走进屋里,正屋内,觉明院的小厨房已为苏知辛备好了饭菜,苏祈春拉着苏知辛坐下,眯眼笑,“爹爹若是觉得愧疚,就快快吃饭,一会儿做一次纤纤的实验品。”

    针尾上闪过的寒光,刀似地冷冽。

    陆之山眼上没有裹布,带着冷意的日光落在他眼皮上,于他而言便如针扎火煮般难熬。

    倒是苏知辛忍不住先笑了,眼上的银针在灯火下来回闪动,看得人心惊胆颤。

    苏知辛粗粝的皮肤上裂开一个笑,“好,爹爹就做一次纤纤的实验品。”

    两人睡得安稳,苏知辛悄然合上门,退至门外,一直到走出屋门,到院子里时,他才放声说话,唤了丫鬟来准备饭食。

    “英儿,你放宽心吧,纤纤的医术如今是连我都自叹不如的。”苏知辛脸上带着自得的笑。

    苏祈春来到床榻前,伸手搂住杨夫人的身子,常年的病让杨夫人身上瘦得只剩下骨头,杨夫人顺势捏紧苏祈春的手,盯着苏知辛眼上的银针,害怕地说:“纤纤,当真没事吗?”

    她本就柔弱,正欲挣扎下床,腰间却有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地环着她。

    苏祈春捏着一根粗粗的银针,对着苏知辛眼尾的一处穴位扎下去,杨夫人瞧着那针头,触目惊心,声声阻拦。

    苏泽兰抹抹眼泪,拉起陆之山,跟着苏知辛走去。

    只见她满脸笑意,捏着针身对准位置,利落地扎下去,没一会儿,便将苏知辛两眼周围扎满了针,活像是一排排栅栏,要困住里面的黑暗斗兽。

    苏知辛怎会不知苏泽兰的心思,当年为了陆之山的哑症,苏泽兰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可他却无能为力,这一次,他定要治好。

    铃铛随着苏祈春的脚步来回晃荡,苏祈春闻言,沉默了一瞬,“纤纤还是小孩子呢。”话刚说完,不等苏知辛反应,苏祈春又说:“爹爹,药铺的病人很多吗?”

    只是在这芜杂的味道中,陆之山又闻到了那股微苦,淡淡的,杳杳的,不过分沉重,却又点点揪心。

    苏知辛脸上泛起丝丝的笑意,他爱看杨夫人和苏祈春肆意放松的样子,每每见此,他的心都好似被火炉暖着一般,便是再苦再难也不觉累。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

                                                    夜深天静,三人的身影映照在茜色的窗纱上,时而欢笑得拢成一团,时而排排坐着,男声颂诗,女声附和,另有一个甜甜的笑依偎在身旁,久久不歇。

    苏纤纤忍了好久,才忍住喷薄欲出的笑声,她不费力地拉过杨夫人的身子,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床榻上,笑着说:“娘,你别担心。”

    苏知辛抬眼注视着这个奔向他的一小团,略有些疲惫的眉宇间舒展不少,他放下药箱,双手张开,裹着鹅白棉裘的苏祈春便一下扑到他身上。

    夜静星疏,更深露重,晚霜斑驳,觉明院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肩挎药箱,略有些驼背的身影从黑黢黢的门外钻进来。

    05一夜笑

    苏祈春下巴搁在苏知辛的肩膀上,呼出的气吹得氅衣领上的白鹅毛晃晃荡荡地闪着,她从苏知辛的怀抱里出来,认真地比了比,眉眼弯弯,“才没有,上次见爹爹的时候纤纤就到爹爹的腋窝处,才过半月,长不了多少的。”

    杨夫人疑惑地看她。

    “纤纤又长高了。”苏知辛连日忙着药铺的事,已有半月晚归早出,时常见不到苏祈春。

    苏祈春烂漫地歪着头,点头道:“有事啊。”

    “泽兰。”

    他踱步走到偏屋内,伸手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只见屋里最深处放置的拨布床上,帷帐半卷,露出杨夫人纤细的一只胳膊,苏祈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趴在杨夫人的肩上,身子四仰八叉地,连衣服都没脱。

    布条上沾满了各类药物的苦味,它们混杂在一起,辨也辨不清楚。

    杨夫人吓得心都要跳出来,那眼睛可不比旁的位置,最为脆弱,若是扎坏了,那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连大夫都不能当,这叫她如何不忧心。

    苏祈春笑着不让她管,昂着红扑扑的脸颊,道:“娘,放心,你女儿的医术错不了。”

    苏知辛每日辰时三刻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请完安后便会去药铺出诊,今日他刚吃完饭,准备出门时,忽地望见隔壁炊烟徐徐,人声阵阵。

    “你快别笑了,你看那针,一直乱动。”

    灯火下银针闪亮,杨夫人依旧吓得捂紧心口,颤抖着叫苏祈春过去。

    苏知辛见状,从袖间扯下一条布蒙在他眼上,冰凉的触感覆在他眼前,他这才安稳下来,眉间也逐渐舒展。

    不过,苏知辛倒是一脸安然,他方才细细地看过苏祈春的施针手法与针案,他不觉惊叹这个小女郎的奇思妙想,那是他这个中年人拍马难及的。

    杨夫人呆住,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半个月又能长高多少?要知道苏祈春长到现在的高度足足花了十三年。

    杨夫人有些不敢相信,但苏祈春自幼便爱鼓捣些医术药典,也常给院里的小丫头们开方子治病,天长日久,倒确有些正儿八经的大夫的样子。

    苏祈春做好一切后,拍拍小手,双手交叉在胸前,颇为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辰光初开,□□声笑语后,苏知辛起得格外地早,他从榻上坐起,掀开垂下的帷帐,打着哈欠,垂手走出书房。

    苏知辛说完,眸中酸了一下。他这么多年一直忙着药铺的生意,忙着治病救人,反而忽略了他最爱的最亲近的人。

    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正站在青松下,清晨的露珠密密地落了她满肩,她螓首微垂,纤指拿着一碟药水,正往白衣少年的眼上涂着。

    从觉明院到月雪阁不过几步路的路程,苏知辛到时,院子门开着,院落里依旧是从前那般模样,青松水池,碧天朗日。

    肩上的露水好似一瞬间移到她眼中一般,她顿时泪汪汪的。

    苏祈春以往会配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为实验疗效,她常自己以身试药,苏知辛亦为她试过几次,也看过几次药方,效果意外地好。

    杨夫人急得便要下床去取苏知辛眼上的针,她自幼与苏知辛相识,更与苏知辛患难多年,她宁死也不忍苏知辛瞎了。

    熹微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淡淡地洒在地上,照出空中随意翻转的灰尘,昨夜笑到半夜,他不得已宿在了书房里,许是昨夜开怀,一夜的好梦。

    苏祈春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和爹爹说过话,每次都只是匆匆见一面就分别,她有时也想多见见爹爹,和爹爹多呆一会儿,多向他请教些医术,可这些小小的心愿却总是落空……

    月雪阁本是苏泽兰未出嫁时的居所,自她出嫁后,便无人居住。苏知辛忙得晕头转向,差点儿忘了他的二妹,他长叹一声,转身往月雪阁而去。

    苏祈春沿着声音望过去,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爹爹。”

    苏知辛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道:“别哭了,昨晚住的怎样?”

    这本是她想了许久的法子,在眼周的几个关键穴位上施针,虽凶险,但往往凶险之法反而有十分的效果。

    他看了眼陆之山,淡淡道:“走吧,这里不方便,带他去觉明院。”

    苏祈春捋捋杨夫人额前凌乱的发,乌黑的眸子泛着水一样的光泽,“娘,爹爹做完这个针灸会自此目明眸亮,视野就此广阔,这也算是‘有事’吧?只不过是好事。”

    苏知辛站起身,松开苏祈春,肩上重又挎起药箱,他低头望着苏祈春见长的身段,愈发稳重的姿态,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意,“才过半月啊,总觉得好久没见纤纤了,纤纤都长大了。”

    他清冷的眉间皱起几道褶皱,额上滚下阵阵汗珠。

    她低头一看,正是苏祈春的手。

    “娘亲,你就安心吧,还有纤纤呢。”

    “那爹爹快吃。”苏祈春笑得灿烂,摇晃的灯烛下,她唇红齿白,面如桃花,白绒绒的鹅毛领子裹在她的脖颈处,一团雪似地托着她,更衬得她晶莹透亮。

    杨夫人瞪圆了眼睛回看苏祈春,身上冷意阵阵,“纤纤,那可是你爹爹。”

    茯苓倚在门外,止不住地打着哈欠,屋子里,父女俩的欢笑声时长时短,时远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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