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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阔步靠近,没来由叫人觉得逼仄,许是他身材高大,那迫人的气势直叫人闭息。

    她收拾心情,未见分毫不虞,“走了,还傻站着做什么?”

    仿佛是点了哪里的穴道,眼前的侧影立刻便顿住不再有所动作。

    说来,不过是太后也出自临南独孤氏。往常官家一力要为太后千秋大操大办,这事放到朝中总要遇上重重阻隔。官家是个守业皇帝,遇诸般掣肘,忍耐按捺是一直以来的必修课。

    妃令却并不生气,适时“哦”了一声,“小娘子这话却说错了,咱们可不是京中的娘子。至于临南王……”

    宜都心道,许他也忘了前次相见,那仿佛已冰释前嫌的距离了。

    简直蹬鼻子上脸,妃令正要给她一个白眼,忽而听到一声申斥。

    云枝言笑晏晏,那小娘子却仍是轻易不饶的架势。

    那熟悉感横冲直撞,云枝差点喘不过气来。

    云枝不大有兴趣,妃令倒是在一旁念念有词,“我可是见过了官家和一众娘子的人了,到时候回了南边,要给刺史家的小姐们好生显摆一番。”

    云枝知他一向寡言,脾气也算不得好,从前自己仗着阿爷是他恩师撒娇卖乖,他倒也对自己毫无办法。如今对上飞扬跋扈的自家人,他仍旧不假辞色,同从前似乎并无分别。

    云枝暗暗捏住妃令的小指,不叫她率先出声问询。

    宫装繁复,二人相携,好歹将衣裙整理妥帖。

    更何况那灿然火束,似乎自彤门而来,那里离着禁中可还有着十多里路,登高望去一路上铺开了燃不尽的银花。

    他们这些官眷的位置离得远些,压根是不可能瞧得见官家和太后天颜的。

    只是时光荏苒,一去这许多年。

    他眼神暗了暗,并无意相交的模样。

    “自然是的。”

    小娘子这下柳眉倒竖,“你竟不知威名赫赫的临南王,可见京中小娘子们也并非都见识卓然,也有你这般短识之辈。”

    她立在石桥之上,想着若是平地上相对而立,她定要仰着脖子瞧他了。

    “竟是个睁眼胡说的小娘子,独孤家的荔枝送去了戚府,你们非但不收,居然还将人赶了出来,这究竟是何道理。”

    一路结彩,云枝也随母亲进过几次禁中,往常虽也是花团锦簇,倩影连绵,到底不曾热闹如斯,就连官家的万寿节也不见蒙然夕照时就燃起烟火的道理。

    云枝不知如何回她,只好牵了牵嘴角,“许是的吧。”

    “话带到有什么用,要亲自到我们独孤家请罪才是。”

    他单给身后随侍使个眼色,那名唤朗越的小娘子便被扶着向远去了。

    她又忍不住挠了挠自己时时作痒的手指。

    倒是个英武的男子。

    三人目光对上,那娘子一人对着二人却不见弱了声势,可到底还是如了云枝的意,只是那逼问的语气叫人不解,“你们戚家,缘何瞧不上我大哥哥?”

    有人向她那畔扫了一眼。

    云枝一把捏住妃令的衣角,临南王这会儿是今上宠臣,妃令若是不知深浅开罪了面前的小娘子,那可是大大的不上算。

    这会儿阿娘被慧美人叫去了,妃令头次入宫不知分寸,她须得仔细些,若是冲撞了禁中贵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云枝收敛心神,今日他在街上威风八面,既然是为太后贺寿而来,恐怕又进了不少果子到此,也难怪官家有如此的手笔了。

    又有小黄门端着铜盆上前叫人净手,云枝正要拾了一旁的帕子,不想却叫人抢先一步,她伸手扑个空,转身却瞧见个面生的娘子,也兴味盎然的打量着她。

    这就十分叫人恼火了。

    妃令是个热心肠,哪里有见死不救之理。只是池水不深,几个小黄门已经到了那小娘子近旁,哪里还用得着妃令。

    “临南王名讳自然如小娘子所说,如雷贯耳,朝中上下无人敢瞧他不起。”

    妃令这会再按捺不住,提了声音问她,“鬼知道你大哥哥是哪个?”

    她一向快人快语胆大包天,遇上这般万中无一的人物,也只敢缩在云姐姐身侧,速速瞥上一眼罢了。

    几人便相携往那大宴上而去。www.cuihua.me

    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总是绕不开那个人似的。云枝细细嚼过,那滋味仿若又回到年少之时。彼时,眉目清冷的青年代师考问同门,手中的红柳教鞭将几个未有进益的师兄弟打得满手红痕。云枝是阿爷外出前特地留下的,用来酌情为师兄弟们求情。

    荔枝乃是临南特产,往年独孤氏向朝中进供,独孤及信总不会忘记往戚府也送上一份,云枝自小被这蜜一样的临南小果泡大,早不觉得有何新奇。www.sixuan.me

    云枝其实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缘故,只是想着既然接二连三的见了面,若是不打招呼,岂非显得自己小气。

    云枝抿嘴思忖着要如何回她,却听身后一声惊呼,二人同时看去。不知是谁家小娘子,歪着身子踩进了丈余的池中,这会儿正嘤嘤唤人来救。

    “朗越!”

    云枝脸上似乎还有迷蒙的神色,红灯烛火的一点微光只点亮了她一侧的面颊,同前次相比,似乎越发可怜可爱了,只右眉峰处那粒小小红痣尚还有从前稚儿的影子。

    云枝正要拦着,妃令已经提着裙角冲了过去。

    她回身已瞧不见那人身影,那人身高腿长行路到底快些,“今日见了,不得不信。”

    妃令暗暗咋舌,这位想必便是收复临南以南失地的临南王了吧。

    云枝正要简单行礼,那人却踅身同自己擦肩而过。

    只是好久之前,阿娘便再不叫他登门了。

    可如今恰好的高度,简直是避无可避。

    云枝瞧她同妃令差不多年岁,举止也颇为莽撞,本以为她是认错了人,寻错了衅。可她张口便说“你们戚家”,分明是知晓她名讳的模样。

    坐得时间久了些,大宴未开,汁水丰富的果子倒进了不少,云枝和妃令再坐不住,招手去唤一旁低眉垂眼的小黄门,好引着二人去解手。

    那声音带着熟悉的薄怒,已是少见的外露情绪。

    手指上叫那蚊虫叮咬过的地方突然有了愈来愈痒的势头,她一边挠了挠手指,一边好涵养的应付着,“小娘子教训的是,是戚府的人不识趣了,待我回去一应将娘子的话带到。”

    云枝倒做了那破冰之人,大着胆子唤他一声,“阿兄——”

    妃令同云枝皆是不解其意的模样,彼此互看一眼,知晓禁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打算细究其中意味,只想着绕过这人罢了。

    独孤及信,确实是官家手中一柄绝好的利刃。

    妃令旋了一只荔枝出来,递到云枝的唇畔,“好甜的,每人竟能得三粒之多,家中虽离临南不远可这果子价值不菲,我从前可从未吃过见过,如今看来禁中果真不同凡响。”

    云枝一面领了她的情吞了下去,一面有些食不下咽。

    只是这几年,独孤家的人再不曾踏进戚府罢了。

    妃令扶着她向一旁而去,那娘子挑了挑一边秀气的眉毛,偏要将她二人的去路也一并拦了。

    云枝身处内院自然不知,独孤及信从不曾放弃同学士府往来,年年的节礼具都有专人送去。

    云枝怕她出什么意外,加紧脚步随之绕过一片矮林,却迎面与一双眸子不期而遇。

    妃令言之凿凿,“不过,独孤家同姨夫是什么恩怨,那小娘子跋扈的模样,仿佛咱们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

    几位创业父辈百年霸业未成,那久负盛名的马上皇帝——武帝,对临南以南久攻不克,十年内五战三败,五十岁还在上马迎战,抱憾离世后陵寝面南而建,誓要亲自一观子孙铁蹄踏破临南。

    云枝同妃令凑在一起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色。

    小小的云枝便扯他不曾执鞭的右手,一双圆眼忽闪着央他。

    青年望向她眉目略微舒展,一面将小小的人儿抱到案前坐下,一面给她拿新鲜的荔枝吃着打发时间。

    妃令回握了握她的指尖,“人说杀将身上带着肃杀之气,我从前并不相信。”

    云枝和煦的笑,一边听她念着,一边注意着往来人群。

    这处并非热闹之处,几个小黄门看到不对劲儿已经冲去帮忙,妃令立刻来了精神头,“我会凫水,我去救她。”

    只是表情凌厉,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小娘子,这会儿几次想要辩解,只消他多瞅上一眼便偃旗息鼓了。

    这样一块硬骨头,在官家任上啃了下来,怎能不叫他激动难抑。

    云枝时常凑在阿爷膝旁听他分析朝中局势,心中自然明了,官家这次操办,其实也象征着,从一众文官中夺回了话语之权。

    妃令对戚府与独孤家的恩怨其实并不十分明了,只偶尔听阿娘说起过,独孤氏出了个将才独孤及信,曾经拜在大学士戚家姨夫门下云云。

    当然,这把利刃如今归到了二王门下,同戚家没什么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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