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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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在他边上，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直看得肖恩渐渐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猫咪枫糖浆：

    “因为我刚才帮你解惑，你可以送我一件礼物表示感谢。”格拉斯曼说，抬眼看了她一眼，“而且我是长辈，通常情况下可以收‘晚辈’送出的礼物。”

    “嗯。”肖恩猛地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心虚地目光四处乱瞟，心跳如擂鼓。

    总之，他想得有点多，有点投入。

    肖恩吓得抬起双臂，僵伸在半空中，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

    僵在半空的手臂一点一点试探着落下来，眼看就要触到她的肩膀。

    奎妮并不知道，如非必要，他很少去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人群让他不安。

    肖恩站了不一会儿，奎妮就跟过来。

    奎妮走至阳台，将她的气球绑在阳台栏杆上。昏黄落日，映着红色气球，奎妮觉得挺好看。

    肖恩从不说谎，他想，他现在的确很开心。虽然也真的很紧张。可是紧张在慢慢消逝，开心越积越多。

    老院长轻笑了一下，解释说：“这没有什么奇怪。人本来就是世上最复杂的生物，而在这一复杂的个体中，更为复杂的便是人心。人心最容易满足，也最不容易满足。我们很难说一颗难以满足的人心，究竟是贪婪还是催人向上的动力。毕竟正是因为永不满足的‘贪婪’，人类才能发展进步至此。对于人类来说，很难找到一个准确衡量心灵的尺度。

    “这些衣服你打算怎么办？”格拉斯曼用下巴点了点她堆在一边沙发上那些购物袋。

    反应过来的肖恩急忙叫醒奎妮，但终于还是已经错过站。

    那天他们比平时到家的时间晚了一点。

    肖恩当然说好。

    奎妮转头看他：“你很喜欢那只猫吗？”

    肖恩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他们一起住的模式就是奎妮睡床垫，肖恩在她旁边打地铺。奎妮晚上睡觉特别不老实，经常不知不觉蹭到他身边，然后像只小动物一样蜷在他身边睡。好几次他半夜醒来，借着窗外星月的朦胧亮光偷偷看她，有一次还大胆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奎妮说：“我不认识，但是它认识。”

    肖恩原本是建议她买一张床，毕竟她有钱，不必像他一样只睡一张床垫。可奎妮更喜欢像他一样睡床垫，而且得是跟他的一模一样的。

    “所以，”奎妮总结了一下，“克莱尔他们不收我的礼物，是因为他们心里的‘马缰’不允许。”

    不过她有点好奇医生们拒绝收下礼物的原因，尤其是克莱尔。奎妮能看出她有点喜欢那些衣服，可最后她表示感谢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拒绝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格拉斯曼院长终于知道奎妮所谓的“处理”是怎么处理了——他走出医院不远，在一条街道拐角，看到一个流浪汉身边堆满了购物袋，那些购物袋看起来都很眼熟。

    得到想到的答案，奎妮直起身体，自己站好，笑眯眯看着他。

    “这就像——”格拉斯曼最后做了个比喻，“人类为内心的野马套上一副马缰，以免自己的欲望太过‘信马由缰’。”

    可即便如此，每次奎妮靠近，他还是特别紧张。就像现在。

    “很多人说欲望即人心，这样定义也不能说错。但在欲望之外，人心还有自己的道德准则和底线。内心的道德和准则是纠正和克制我们行为的底线，它帮助我们不沦为被欲望驱使的野兽。”

    格拉斯曼挑了挑眉：“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的话，是挺像。肖恩很轻易被说服。

    肖恩也走到阳台来，他往四周望了望，说：“那只小猫很多天没出现了。”肖恩有点疑惑，是不喜欢他喂的那盒罐头吗？

    **

    两个人从公交车上下来，站在陌生的车站牌前面，像两只迷路的小动物。

    “你提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老院长说道。

    人类实在奇怪。有时候那么贪心，想要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时又故作慷慨，把送到手边的心仪的东西往外推。

    奎妮在肖恩建议下购买的床垫，是第二天他们从医院回到公寓后送来的。

    猫向导立刻爪子一收，从坐姿迅速站好。

    “是我让你开心的。”有些小得意。

    除了买下足够多的衣服，人生中第一次购物的奎妮也买了些别的东西，比如，一张床垫。

    肖恩双臂仍然僵在半空，半晌，“嗯”了一声。

    肖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只棕猫从路边灌木丛里钻出来，冲着他们“瞄”地叫了一声，然后蹲坐在不远处，俨然一位等着带路的向导。

    肖恩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很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比如他小时候养的兔子，比如小小的安静的猫咪。

    然后肖恩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听到阳台外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喵叫。他走过去，看到那只棕色的猫咪果然如往常一样卧在阳台的小圆桌上，尖尖的耳朵支楞着，隔着玻璃，金色的猫瞳带点惊慌、带点讨好地望着他。

    奎妮还说：“枫糖浆说这里离公寓只隔着一条街，很近。”

    奎妮看着他问：“那为什么你收下了？”

    肖恩：“……”

    奎妮不懂人类这些交往规则，被婉拒她也并没有感到不高兴——连肖恩拒绝她都没有不高兴，旁人更不具备影响她心绪的能力。

    现在，骤然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再一次让肖恩不安起来。想到他必须将奎妮安全带回家，肖恩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他从口袋里拿出史蒂夫送给他的那把玩具手术刀。史蒂夫会给他力量。

    奎妮循声去看，发现，是一个女人。正坐在一辆汽车的驾驶座里，透过车窗望着他们。

    虽然格拉斯曼解答了她的问题，但她的疑惑还在，不减反增。人类果然奇怪。谁会给自己的心套上“马缰”，想干什么干什么不好吗？

    当然，肖恩知道，就被他收在柜子第三格里，以免又被她随意丢。

    在她看来，他们一起住得挺开心，那当然继续住在一起，没道理终止这种开心。

    奎妮点头：“对。”指指前面蹲坐得分外乖巧的猫咪，“我给它取得名字。因为它猫毛的颜色跟枫糖浆很像。”

    “走吧。”奎妮笑着说。

    奎妮在公交车上又靠着肖恩的肩膀睡着了，她头顶毛茸茸的头发痒痒地扫着他的脖子，有点让他想到早晨她靠在他胸口的情景，然后又想到前一天在商场她突然跳进他怀里，又想到晚上她蜷在他身边睡觉的模样，想到她光滑如月光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

    奎妮靠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保持着这个动作，扬起眼睛看他。

    奎妮也不认为会有任何改变。

    **

    一大早，外科部的几位医生都收到了奎妮送出的琳琅满目的购物袋。众人都震惊得失语了。震惊过后，非常一致的坚辞不受。

    不过奎妮之所以不反对肖恩买一张床垫的建议，并非她打算回自己公寓住，而是她压根没有将自己有了床垫，就不能跟肖恩一起住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奎妮明白了。

    其实是很小的一件事。

    听完奎妮的讲述，格拉斯曼向后靠近椅子里。

    奎妮没有听出他特意在“晚辈”上咬字的重音。

    肖恩疑惑：“枫糖浆？”

    “你认识路吗？”犹豫了一下，肖恩问道。

    不管怎么说，新床垫明天才能送到，她今晚还是跟肖恩一起住。

    肖恩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有些行为看起来怪异而傻气，尤其紧张的时候。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更加不想奎妮觉得他怪异和傻气。

    他们也确实迷路了。

    然后，他们就坐过站了。

    肖恩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洗漱、出门。在同样的地点乘车、下车、上班、下班。任何一环的突然改变都会让他不适，甚至变得恐慌。

    奎妮很高兴地叫了一声：“枫糖浆。”

    奎妮低头看了看，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会处理。”

    奎妮在对面正襟危坐，像乖乖等着听讲的好学生。

    两个人正准备跟随这位特殊的向导回家，突然听到有人叫肖恩的名字。

    现在回家，奎妮压根不会在自己公寓前停留半步，直接就站到肖恩公寓门前，等着他过来开门。

    奎妮当然没有这么想。她看了肖恩片刻后，突然一倾身，脑袋轻轻靠到他胸口上。

    比如昨天和奎妮一起去商场。他提前查好了所有的路线，并且将整座商场的地图烂熟一心。

    肖恩站得像石雕，只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

    “奥诺丽娜说心会告诉你开心还是不开心，你现在有没有很开心？”奎妮问。

    奎妮察觉到他的情绪，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毕竟大家其实没那么熟悉，即便相熟，无功不受禄，也没有平白收人馈赠的道理。

    今晚之后？

    当然，这是肖恩的建议。对此奎妮也并未反对——通常肖恩的建议她都不会反对。只是稍稍做了一些修改。

    因为奎妮晚上睡觉总是不老实，所以一头漂亮的金发让她睡得乱七八糟，乱蓬蓬地顶在脑瓜顶上，此刻正不安分地拂在肖恩脖颈和脸颊的皮肤上。痒痒的。

    事实上奎妮基本已经忘了自己也有一套公寓这件事，而且就在肖恩公寓旁边，连房门钥匙都不知道丢去哪里了。

    奎妮拎着那些购物袋去了格拉斯曼的办公室。

    但昨天，除了一开始，他几乎忘了这种不安和不适，和奎妮手牵手穿行在人群中，就像一个正常人。

    “我取得好不好？”奎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