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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容貌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陆鸢鸢疑惑地辨认了一会儿，猛地将这个人和记忆里的二皇子的脸对上号。

    随着撞铃声，比赛正式开始。

    陆鸢鸢与他视线微一接触，就若无其事地在谢贵妃斜下方落座，内心升起一个问号。

    陆鸢鸢定了定神，看向下方，坐在这个位置，正可以将全场都收入眼底。

    马匹疾驰步子一缓，段阑生快准稳地拎住他的衣领，趁此机会，带着二皇子从马背下来了。在冲势下，两人不可避免地滚成一团，轰一下撞上球门。但这冲击比二皇子自己摔下来要减缓很多，遑论他身下还有个肉垫子。

    “你带我下马，别伤到它——啊啊啊！”

    为了安全，今天不仅场地换到宫内，来参加的人也被筛了一通。参赛人皆为皇子、勋贵子弟或是年轻的天子近臣，分组则由抽签决定。观赛者则全由后妃与公主组成，没有大臣家的女眷，以免混入陌生人也无人知晓。毕竟，臣子家里的女眷大多深居简出，就算被人顶替，外人也无从发现。

    “三皇子殿下！”

    听见上台阶的声音，段阑生蓦地侧眸望过来。也许是织锦篷布下的阴影遮挡了阳光，他眼下覆了淡淡的青痕，像是有心事。

    这个地方名字后缀是“宫”，实际却是一片平坦开阔的露天场地, 粗略估计，面积有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红墙黄瓦的宫苑环绕在四周，可供人歇息换衣。

    打球和行军打仗一样，都讲究战术。坐在上方，陆鸢鸢隐隐看出了越鸿那一队不是横冲直撞，采用了某种战术，配合得很好。也因此，两队的比分胶着片刻，红队开始领先。

    晴空湛湛, 秋高气爽。

    木栏外的两支人马已经抽好签并集结完毕了。少年们一队穿着红色圆领猎装，另一队穿着一样款式的深蓝猎装，热身后，纷纷翻身上马。陆鸢鸢不出意料地在其中看见了越鸿，他似乎是红队的领头人，少年人对他马首是瞻。蓝队队长是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身材高胖，骑着的马和别人格外不同，四蹄踏雪，马鬃很长。

    .

    虽然这些贵族子弟知道轻重，射艺过人, 最终并未伤到原主, 可原主还是发起高烧来，在床上恹恹地躺了半个月。

    是伙食太好了么？短短三年，这位仁兄居然发胖成plus版本了。

    陆鸢鸢干笑几声，耳边莫名地幻听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歌声。

    皇帝站起来，大声道：“快来人，快把马拦住！”

    越鸿没有摔断胳膊腿，他惯了骑马，临急滚下来知道如何借力，此刻已经缓过了坠马的冲击。陆鸢鸢只担心他刚愈合的伤口，忙蹲下来，问：“你还好吧？这儿疼不疼？”

    陆鸢鸢知道，这里是雍国皇子和公主练习骑射和武艺的场地, 她附身的原主刚来雍国时，也被送来这里教习过。不过, 对她来说，在这里留下的回忆可完全称不上有趣。雍国贵族子弟第一天就逮着她欺负，把原主的衣袖钉在箭靶上, 拿她射箭玩乐。

    今天的参赛选手都是弓马娴熟之人，不仅要驭马，还得兼顾击球得分，比赛激烈而惊险，让人肾上腺素狂飙，完全移不开目光。陆鸢鸢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王公贵族都喜欢凑热闹来当观众了。

    高座上面，皇帝已经到了，正端着杯酒，与一个臣子交谈。见到谢贵妃，他露出微笑：“爱妃来了。”

    这天，太清宫被布置为马球赛场地, 原本放在校场中央的箭靶都收起来了。粗宽的木围栏圈出了中间一片空地。东侧搭起高台，织锦垂落，布置成观众台，里面已经烧起了暖炉。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马球赛自是只能暂停。雍国最尊贵的皇子坠马，自然不是他说没事就没事的。谢贵妃嗔怪又心疼，催促太医给他检查身体，又暗暗捏住陆鸢鸢的手，请她一起去看看。

    好在，太医在太清宫旁边的宫室给越鸿检查后，再次给出没有问题的结论。另一边厢的二皇子也无碍。

    然而, 这一次, 由于针对谢贵妃的威胁还没解除，越是开阔的地方就越难顾四方周全。为免, 皇帝下令将赛事转到了皇宫的太清宫进行。

    一时周围惊叫起来：“殿下！”

    颠簸之中，二皇子抱紧马脖子，看见矛尖，竟白着脸，大吼一句：“都不要伤了我的爱驹！”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谢贵妃着急地站起来，伸长脖子要看越鸿的状况。黄莺和翠儿傍着她。

    按照她和黄莺所知的安排，今天装暗卫的应该是另一个蜀山弟子，怎么临时换人了？

    ……

    越紧张的关头越容易出事，就在所有人都为比分捏了一把汗时，意外突然发生——越鸿与二皇子撞到了一起，情急之下，不知谁的月杖勾住了围栏。大家还没看清过程，就见越鸿就势一滚，落至地上。

    陆鸢鸢步子一停，在轻微的犹豫后，就快步走向了越鸿所在的位置。她拨开人群，钻到最里面，一看，就松了口气。

    最让陆鸢鸢意外的是二皇子骑着那匹马，颠得肚子晃动，居然也冲得颇为勇猛。

    才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不少视线明里暗里地扫了过来。公主们以镶嵌明珠的薄扇遮面，窃窃私语，议论这个以前没见过的小侍卫是从哪里被提拔上去的。

    朝晖洒在巍峨的宫苑上，映亮了屋脊上的琉璃鸱吻。

    今天自然不会出现蜀山弟子参与进去并大抢风头的狗血情节。一来他们在干活。二来是，修士参赛也太欺负凡人了。人家挥月杖是打球，修士挥月杖，击飞出去的球恐怕能把球门都铲起来。陆鸢鸢今天舒舒服服地当个观众就行了。

    “鸿儿！”

    比赛那天转眼就到了。

    他总是习惯于剖析自己的心绪，他厌恶所有超出控制和计划的事情。但这一次，他的烦躁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鸢鸢跟着走上去，突然看到一个不速之客——段阑生就在皇帝身后，打扮成普通近卫。宫中近卫的衣裳都是枣红色的，段阑生很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却意外地合适他。他面若美玉，红衣衬得他唇红齿白，熏染出几分往日不见的明艳。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叫越鸿的人出现开始的。

    罕见地在发呆。

    段阑生耳力过人，肯定听见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声音，微微垂着头，面无表情。

    陆鸢鸢快步跑下高台。说也是那么巧，她所在的地方正卡在中间。往左边走，是被宫人围得水泄不通、情况不明的越鸿。往右前方看去，二皇子像只笨重的青蛙，四脚朝天，哎哟哎哟地被几个宫人拉住手臂。

    惊呼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地再次响起：“二皇子殿下！”

    谢贵妃回以笑容，在皇帝身旁款款落座。虽然封后大典未完成，可她的地位和待遇，已经跟真正的中宫皇后无异。

    陆鸢鸢：“……”

    “快召御医！”

    一大早, 陆鸢鸢和黄莺、翠儿就陪着谢贵妃来到太清宫。

    越鸿捊了捊散下的额发，无所谓地说：“不疼，应该没事。”

    一阵风掠过二皇子的鬓角，他眼睛一花，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上来的，就感觉到马背上已多了一人。他惊吓中回头，就看见段阑生微皱眉，坐在自己身后，双腿夹紧马腹，手精确无比抓住缰绳一勒，马嘶鸣一声后改道冲向了球门。

    周围的眼睛太多，演戏要演全套，段阑生刚才去的是宫人更衣的地方。宫人更衣歇息的地方，和皇子们梳洗的明亮宫室有天壤之别，安静且偏于昏暗。

    与宫中训练的马匹相比，二皇子的马显然还没有完全臣服于新主人，相撞激起了它的野性，只见其嘶鸣一声，猛然跃过栏杆，撒开四蹄，就朝着人群跑了过去，冲向皇帝所在的高台。一时间，人群大乱，宫女四散奔逃，侍卫们拿着长矛，试图将马逼退在半路。

    段阑生此时对外宣称的身份不过是侍卫，这时自然入不了任何人的眼，被忽视在一旁。他似乎也不喜与二皇子靠得那么近，抽回自己的手，就坐了起来。但很快，他的身影就被宫人淹没。

    雍国崇尚武人的斯巴达特色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变, 贵族举行骑射、打猎、蹴鞠之类的比赛是家常便饭。马球兼具了骑术与蹴鞠于一身，向来很有看头。历年的马球赛事都会在琅琊山里举行，妃嫔公主、贵族女眷皆会去现场观赛，场面空前盛大。

    自从这个人出现，他第一次有了即将被夺走优势的危机感——那个人来自于他没

    段阑生褪了外衣，站在水盆前，拧干了手帕，冷着脸擦自己蹭脏了的脖子。水盆中涟漪晃动，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上面，胸口拧得闷胀。

    不熟悉段阑生的人，估计要被他这副严肃的样子唬住，夸上一句认真专心、不受外界影响啥的。不像她，好歹和这厮同床共枕过，一眼就看穿了，这厮正在发呆。

    陆鸢鸢：“……”

    ……

    这么不注重身材管理，怪不得只能当杂鱼，当不上备选男主啊喂！

    宫人们打来热水，服侍他们换下在地上蹭脏的衣物和靴子。女眷不便留下，陆鸢鸢见这里也没有自己的事了，想起刚才段阑生也坠马。虽然那个高度肯定伤不了他半分，但顶着他“好友”的身份，还是去看看吧。

    陆鸢鸢走到门外，却什么都听不见。她提了口气，以指关节敲敲门：“阑生，你在里面吗？”

    一旁翠儿见她一直盯着二皇子，小声和她说起八卦：“听说，二皇子殿下的坐骑是从草原套到的野马，性子特别烈，除殿下之外的人，都不能上它的背，连摸都不能摸一下。”

    人常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他是穿成侍卫也不像龙套。

    不得不说，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难怪警匪片里的卧底总是要找那种混进人堆就找不到的普通面孔。长得太吸睛，想低调地干点什么都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