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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缘线已经够魔幻离奇了,这鬼王又是什么设定。难道真不是一场梦吗?

    秦牧野听得表情一会儿一变,不过最后听到善恶终有报,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对仓羿处置女鬼的方法也多了些理解和赞许。

    秦牧野不禁对阴间的事情来了些兴致,顺口说了句,“好想去你们的世界看一看啊。”

    秦牧野的嘴巴微微张大,有点为这只关在瓶子里的鬼感到难过。她不但生前遭受痛苦,死后又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遭受噩运,做鬼后好心救助小孩,又难免给孩子们带去病痛和坏运气。

    纯黑色的墨玉,上面悬空浮着古朴的篆书。

    秦牧野静静地听着,有点想起小时候抱过自己的那个水鬼。他那时候还小,听水鬼说过她生前也有一个小孩,她正是为了救孩子而落水生亡的。死后最见不得小孩哭闹。

    秦牧野知道仓羿就是那个收治恶鬼的鬼差,还是老大,心中不免又生出一些崇敬和仰慕来,默默笑着点头,“知道了,鬼哥哥。”

    仓羿看出了男孩的吃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挥了下手臂赶走神通鬼。

    仓羿拿起其中一只,也是红色,不过这红色和刚才仓羿给他看的那一只不同,颜色有点发黑更像是铁锈的颜色。

    “这里是我随手造出来的空间,你不要怕。”仓羿声音低沉却温柔地说,“有玉骨护你,这里对你没什么伤害。”

    秦牧野呆呆地望着古玉上漂浮的金色字体,眼睛都要直了,不觉气息慌乱起来,心神有点不受控制。

    于是,他不再纠结,看上去反而像是一种默认。

    “这么说,她是一个好鬼?”秦牧野问。

    因为从小见惯了鬼怪,秦牧野对鬼屋几乎有了天生免疫,每次被同学拉去玩都自觉充当人形肉盾,一点刺激的感觉都没有。

    秦牧野却又笑起来,“哥,不知道你什么感觉,反正我见到你之后就觉得你好熟悉啊,好像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仓羿也跟着莫名泛上一点显摆的意思,长臂一挥,只是临空抓了一把,手掌翻开时里面却摊着一块地府颁发的令牌。

    他这才发现,刚才下公交车的地方和现在站着的地方完全不同。

    仓羿悄悄捏紧了拳,把体内的躁动按压下去,定了定神后换上惯常那副冷样子,“她的女儿在丛林里没熬过三天就死了,未经人事的婴孩都是混沌之体,在冥界是可以直接送入轮回的,所以第二年她又出生在一个渴盼孩子多年的夫妻家里。”

    对于这个称呼,仓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然有了一个管自己叫哥哥的男孩,似乎在情感上多了道枷锁,可着枷锁又那么温柔,让人一时舍不得摘下。

    仓羿显摆够了,收起鬼王令,轻咳一声,“你既然是极阴体质,想必尝过被阴物缠身的痛苦,所以,以后不要明知道是污秽作乱,还去出手救人。”

    仓羿凝眉,疑惑地看向秦牧野。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没有活人愿意去地府参观。

    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就甩着脖子里的公交卡,欢欢喜喜地冲着鬼王和他的“良缘”鞠了一躬,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仓羿掐出一个决往身前一弹,密闭幽暗的空间内,两道一丈多高、十厘米宽的木头架子从左右两边同时向中间滑动。

    仓羿完全不给他机会,“鬼蜮也有鬼道、有法理,人鬼虽殊途,很多道理却是相通的。神通鬼不会无缘无故骚扰人类,骚扰人类的恶鬼也会有鬼差收治他们。”

    仓羿给秦牧野解释,这是鬼王令,隐去了其中的用法和玄妙之处,更像是自证身家。

    “那对夫妻很有学识,心地纯良,对她疼爱有加,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秦牧野却对仓羿身体的反应毫无察觉,继续追问:“那她的孩子呢?还有她婆家人呢,受到惩罚了吗?”

    “她在这里,”仓羿把瓶子放在秦牧野面前,里面的东西迟缓而慵懒地涌动着,“我查了她的经历,发现她生前是个难产而死的母亲,做鬼后回家探望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却发现婆家人瞒着娘家人,把孩子送给了别人,说孩子和她一起没了,只因为她生了个女孩。”

    仓羿说完,拇指轻柔地磨蹭了下瓶子,把它放回架子,继续说:“为食婴鬼这些年,她最见不得脱离亲身父母视线的婴孩陷入危险,平均每周都会救助一两个横穿马路、失足摔倒、利器划伤的孩子。”

    他不确定自己此刻是在哪里,就觉得空气又冷了几度,还有呼啸的冷风从耳边吹过,弄得他莫名有一些慌。

    秦牧野吸了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子,“他……刚才叫你,鬼……王大人?”

    恍惚间,他觉得挂在自己脖子里的吊坠在微微颤动,沁人心脾的冷气从每一个毛孔侵入身体,带来丝丝凉爽和万分震撼。

    “鬼和人一样,也很复杂难懂。”仓羿说完顿了一下,回头又看了那个红色的瓶子一眼,说,“不过我已经决定将她炼化,等祛掉她身上的戾气之后,送她重渡轮回。”

    仓羿猛然觉得腕上的红线一紧,喉头燥痒难耐,眉头不自觉凝结起来,胸口灼烧般的难受。

    突然来到这种地方,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为何,有仓羿在,他却一点都不怕。

    他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刚才竟然从神通鬼那里听到了“鬼王大人”这几个字。

    仓羿刚刚松懈下去的眉头又绷紧了一些,他有点怀疑貘在处理男孩记忆的时候没处理干净。

    虽然这个人被称为“鬼王大人”,神通鬼见了他就跟见了神一样毕恭毕敬,但自己毕竟是他姻缘线那一头的人呢。

    “天!”秦牧野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觉得手脚冰凉要背过气去。

    秦牧野被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惊了一下,瑟缩着身子看仓羿,“这是什么。”

    男孩突然磕巴起来,显得有一点傻气,但模样却意外的乖顺可人。仓羿颔首轻笑一下,“我乃本届地府鬼王,掌管阴间律法,惩处鬼蜮一切作奸犯科者。”

    秦牧野却天真地口不择言,“我想看看小时候陪我的那些叔叔阿姨,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也想看看地府到底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和鬼屋有没有区别。”

    虽然鬼王在阴间从小就是被众鬼捧在手里,听各种吹嘘、奉承长大的,但男孩这一声算不得夸赞的夸赞,听起来倒是格外顺耳舒心。

    秦牧野的眉眼弯了起来,一点幽暗的蓝色打在仓羿的侧脸上,明明看着那么冷厉,却又那么温柔。

    鬼王?

    秦牧野的微笑一时僵在脸上,许久之后木然地回过头看仓羿。

    “而她的婆家人,则在一场大火中丧生,至今仍在火狱受刑。”

    同时,他才看清,架子的格挡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颜色、大小和形状的琉璃瓶。

    仓羿听了略略摇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娘家人全然不知情,哭嚎了几天只能接受失去女儿和外孙的事实。而那个被婆家送走的女孩,到了新家才被人发现因为生育过程中的事故,大脑长时间缺氧,将来极有可能也是个残废,于是将她丢弃山野。女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丛林里哭嚎,却无济于事,最后因戾气凝结而成了食婴鬼。”

    瓶子里的东西动起来的速度稍微快了些,像是听到仓羿讲述这段过往有些激动。

    “哦,”秦牧野想起之前被仓羿收走的食婴鬼便问他,“之前那个红伞里的女鬼怎么样了?”

    等秦牧野再回过神来,旷野中就只剩下他和仓羿两个。

    仓羿不语,往前走,秦牧野快步跟上他。

    我是鬼蜮万年一出的鬼王,一千多岁,比你曾曾祖父还要老上很多?

    秦牧野想起了他与仓羿在皓然齿科门口的那次相遇,那时候他们像是在玻璃罩子里面,而现在他像是完全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男孩这个笑容时,就会跟药瘾犯了一样六神无主。

    仓羿对自己的身份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提起。总不能对着男孩这么介绍自己吧:

    除了身边的这位,显然没有第二个可以配得上这样的称呼。

    谁?!

    “哦,”秦牧野低呼一声,“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等架子搭好,仓羿抬手在秦牧野眼前轻轻划过,像是帮他撩去眼前薄雾,那架子突然显得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他不禁笑笑,“哥,你真是个好人,不!好鬼。”

    大人?

    木头架子滑定之后又伸出许多格挡,悄无声息地拼搭组合。借着远处边际的幽兰色光芒,秦牧野看得目瞪口呆。

    下公交的地方距离他家只有一两百米,附近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以及明亮的路灯和十字路口,而此刻,他和仓羿周围一团漆黑,除了远处遥远边际亮起的一抹幽兰色亮光什么都没有。

    “可……”秦牧野想要解释。

    仓羿轻抿了下唇,淡淡摇头,“食婴鬼虽然大多数并不吃婴孩,相反对孩子格外照料。可是被他们照料过的孩子,往往会因为沾染了她们的阴气而疾病缠身、命理变坏。所以,你说她是好鬼吧,也不是。在众多鬼里,算是戾气很重的一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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