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八十四 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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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脸。

    送出洛基和海姆达尔，奥丁断后，最后一个走出洞口。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身封住洞口，确保那些被龙血侵染的神族士兵不会跟在后面一起逃出。

    太多来不及向她解释的事情……三年前他的不告而别……十七年隐瞒身份的陪伴……到了这个时候，都成了命中注定的遗憾。

    “真羡慕你呀。”海姆达尔懒懒地拖长声音，“亲够了没有？”

    是单纯兄弟之间长得像，抑或是和本人的如出一辙，海姆达尔觉得自己还是分的清的。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任性，既任性，又自私——对不起。

    谁能想到那下面竟是神王奥丁的脸？

    想起那件事，彻达也觉得有点尴尬。

    谁说他们要保护洛基？相反，他们要杀了他。准确地说，是海姆达尔要杀了洛基，但是彻达认为，这个事情应当由他来做。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旁生枝节。”

    奥丁，和他的……倒影？

    埋葬记忆，或是埋葬他本

    雅恩莎撒如何不知儿子对于父神的崇敬之心，不忍打破他对奥丁的幻想，好脾气地笑笑：“至于一体九魂在他心里的分量，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不妨直接问他——要是有答案了，别忘了也告诉我。”

    洛基难得没有回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忿，转移注意力——终于想到了还在一旁的海姆达尔。

    奥丁转过头来时，正看到海姆达尔的目光怔怔望向一个方向——洛基。

    奥丁似乎早已经习惯洛基的真面目，对于他推脱责任的一番话，他既没有表示认同，但也没有反驳。有一点洛基说的不错，是他选择了他。

    不能告诉海姆达尔的是，彻达确实回忆起了与芦笛之间的那个吻——并不是回味，此时此刻，他突然理解了芦笛当时的酸涩的心情，明知不对，又按捺不住靠近对方的冲动……还好，她和海姆达尔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去时那个懵懂任性的海姆达尔不见了，他的目光忧虑，眉头紧皱，那是成长和真相的代价。

    他当时因为灵魂上的疼痛丢脸地昏过去了，只残存了一点点对外界的意识，神体恰逢被彻达接管——他的一生之痛！

    将海姆达尔留给尼德霍格，本可一劳永逸，但奥丁还是把他带出来了……倒也无妨——他又多了一个玩具。

    洛基就是他自己。他的一部分。

    雅恩莎撒满眼爱怜地望着他：“当然是因为，你是我与奥丁的孩子。”

    ……

    彻达沉默不语。

    ——雅恩莎撒除了是海神，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她的九个灵魂，因此又被称作，海之九仙女。

    他一定又让她感到迷惑了吧？

    奥丁意料之外地哂笑一下。

    他们是兄弟……理所当然地，海姆达尔想到，然而，直觉灵光一现，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宴会上，喝下泉酒的他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惨淡的未来。

    海姆达尔哼了一声，心情好了一点。

    洛基浑不在意，耸了耸肩：“他本来就想杀了我，我还想杀了他呢。“

    但是奥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任何传说都没有提及过火神洛基的长相，从有记载的年代开始，洛基对外也一直以面盔示人。

    对不起……

    那时他们刚刚从尼德霍格的巢穴中逃出。

    “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奥丁道，听上去像谴责，语气却很温和，“如果不是你种下的恶果，今天我们也不会被叛军陷害，差点死在龙穴。”

    “他会杀了你。”奥丁道，“在你对那个火焰精灵做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一定会杀了你。”

    海姆达尔并不知道那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看着洛基那种天真的残忍神色，很难不让人感到害怕，就好像目睹婴儿与毒蛇对峙一样。

    他的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兴奋，红发照映着那张神王的脸孔，更显出几分妖异。

    “留着他，我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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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说……

    想起上次芦笛偷亲的乌龙事件，海姆达尔每每懊悔不已。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他竟然错过了！本来可以……结果却……唉！

    对话发生在巫帽之下那个失去控制的亲吻之后。

    是他选择站在洛基那边。任神界长久地流传着洛基就是开启诸神黄昏的叩门人的传说，他也不管不顾，明知洛基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他却对其毫无底线地纵容……只因他坚信着，这一切跟他宏伟蓝图的实现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久前，灵魂空间中，紧接着高法依格的讲述，海姆达尔终于提起那段被封存的记忆。

    “好啦，好啦，打住。”洛基有点不耐烦地举起双手，像是示弱，话里却很不客气，“你想找机会教训我的话，不如不要带我来，把我留给朱亚呢。”

    他说起来就没个完，思绪转眼转到了奇怪的地方，雅恩莎撒失笑，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又想到阿依。

    ——在他唯一的奢望是她可以把他忘记的时候。

    “四千年前……”

    他注定与洛基同归于尽。

    奥丁警告低语：“洛基！”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洛基毫不避讳，跃跃欲试地转了转手腕，“……杀了？”

    “母亲，为什么您总对外说我是一体九魂？”不知曾几何时，海姆达尔尚带稚气的提问，“您知道的，我们明明不是——我们是兄弟。”

    他迟来地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心中被歉疚充满。

    他有一瞬间以为是梦，心里充满了太多疑问，可当他看到雅恩莎撒双眼红肿，悲伤地望着他时，他明白了。

    在场还有第三个人，哥哥彻达沉默不语，带着同样的疑惑，也想听雅恩莎撒会如何回答。

    海姆达尔草率地根据她的话得出结论：“父神喜欢您，难道是因为一体九魂吗？”

    他忍不住吻了她。

    海姆达尔手中紧握神器加拉尔号角，在惊惧中勉强凝聚心神，冷眼望向洛基，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洛基把面盔放到一边，火焰一样的红发披散在脑后，映照着他的脸庞。从刚才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他的脸上并无一丝后怕，反而让人窥到一丝不合时宜的狂热，足以使人一瞬间血液发冷。

    “你的父神第一喜欢他自己，其次是他的倒影。”雅恩莎撒吐出一番奇怪的话，令海姆达尔下意识皱了皱眉。

    面前的奥丁和洛基，像同一个人隔着一面镜子对话，改变了装扮和外貌的细节，但灵魂的雷同无法改变。

    “母亲当时那样做，只是想让奥丁更喜欢你，倒没想别的。如果你也是一体九魂的话……可惜……”

    海姆达尔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在一个诡异的噩梦中。

    奥丁不语，洛基继续道：“所以你能不能跟朱亚说声，让他不要再追杀我了？按说他妻子那事儿，也不应该怪到我头上——人是芬里尔杀的，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一段时间，噢，还有他的女儿……”

    “但是你选择的是我，不是吗？”

    如果那就是最终的结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驱使着他走向了高法依格与新情人的所在的反方向，却在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雅恩莎撒一愣，海姆达尔的反问似乎有点嘲弄的味道，她不会跟自己心爱的儿子置气，然而这总是无意中勾起了她的思绪。

    洛基明白他的意思，反把面盔丢到一旁，眼睛一转，嘻嘻一笑：“怕什么？反正他已经知道了那么多，不差这件事。”

    许是已经想好了之后将如何处理他，奥丁的目光在海姆达尔身上一扫而过，根本不放在眼里，和洛基旁若无人地对话起来。

    ……

    他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完全打碎。请原谅他。

    他意有所指地朝龙穴的方向努努嘴。

    海姆达尔嘟囔着：“您是一体九魂，我就一定也是吗？弗丽嘉是金发，托尔也不见得跟她一样啊！一头红发丑死了，也不像父神……”

    海姆达尔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朝他转过来，同样的冷漠疏离的目光，仿佛看着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不过是一个火焰精灵而已，至于那么穷追不舍吗？曾经死在我手下的好些，又算什么呢——你说是不是？”洛基仍旧替自己开脱着，冲奥丁神态轻松地笑着，奥丁也看着他，好像在照一面镜子，那些轻描淡写的罪恶也让他的嘴角微翘，被一旁的海姆达尔捕捉到。

    海姆达尔身负重伤，保留那段记忆前的最后一刻，他又见到了母亲雅恩莎撒。

    “那次……你我都明白她是把我当成了你……”唯有如此安慰。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胸口因为恐惧和震惊而隐隐抽痛。

    神王做这些事的时候，有一种冷酷的严谨妥帖。海姆达尔隐隐有预感发生了什么，只是难以相信……后面还有那么多人……他们都不管了吗？

    奥丁只费一招一式就制服了他。可耻地，面对自己敬爱的父神，海姆达尔依旧激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那种恶劣的玩笑表情实在不适宜出现在那张属于神王的威严淡漠的脸上。

    海姆达尔一时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脸色苍白，额上不断冒出冷汗。

    海姆达尔不无酸气道：“芦笛那次也是便宜了你……不许在心里偷偷比较！”

    ——没错，洛基的面盔之下，赫然是一张和奥丁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

    隔着时间的长河，海姆达尔重新想起了和母亲之间的对话，雅恩莎撒略带凉薄的语气头一次有了千钧的分量，她分明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