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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男人拽的很低, 做了个呵气的动作。一道游蛇似的黑烟从她口中出来, 纠缠上去。

    “那又?有什么关系？”妖依旧笑着，意外?的坦诚。

    晏停云咬紧牙不说话。

    晏停云望着妖。这一次他的目光格外?深沉，带着些审视的意味，像是想要将眼前这妖整个看透。

    就像……她遥遥的观望着人们，好奇又?探究的开始模仿，人的爱恨痴怨却?始终不明白?。在?波涛汹涌的爱河里，她望着人歇斯底里，始终不曾被河水打湿，甚至不曾被沾染一片衣角。

    “妈姆，难道你要杀我么？”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么……

    她呲了呲牙，撕破了那张类人的面具，神情妖异而魅，像一只口吐人言的狐狸，语调也飘忽了起来。

    晏停云的手慢慢颤抖起来。他当真扼不下去。

    晏停云也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悲苦的意味。他仿佛觉得身上还不够痛，不够鲜血淋漓，忽失了自欺欺人的兴致，要将一切都挑明。

    男人的瞳孔中映出她的身影。她自知动人, 得意的笑着。乌与红碰撞在?一起,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大雨下了两个日夜还没有停。仿佛自从他与妖来后，小城的雨便多了起来，天昏地暗，淅淅沥沥的不肯断绝，再?没有晴方的样子。

    “灼灼，我不明白?，你说爱便是如此么？”

    但他到此才明白?，在?她的嬉笑嗔怒间，他才是被驯服的那个……

    自妖脉封后，人间久不见鬼神，从前咒术也早已失传。她观察已久，料定他至多有两三分本事，不过凭着一腔痴癫唤出了妖来。

    他坐起来，剧烈喘息着。皎洁的月光如霜一般照在?妖的面颊上，妖仿佛沉睡着，冰冰冷冷的如玉雕作。他定定的望着妖，打了个寒颤，忽然手扼在?妖的脖子上。

    晏停云垂下眼去，手中掐诀，口中也低语不停。“……一切怨和?罪，还诸于彼身。”

    妖的手指咬在?唇间，上面染着红丹蔻，她妩媚的眉眼间，多了一种稚拙可爱的神情。

    晏停云被妖囚禁在?了屋子里，寸步不能出。

    妖大笑了起来，当真觉得男人这话好笑极了，娇声笑倒在?这一片芍药花瓣中，笑得花枝乱颤。

    妖幽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男人，像是宝石似的湖水，里面笑意潋滟出粼粼波光, 仿佛当真爱意无双。

    “晏停云，我也不明白?，你为何爱我却?不敢开口。昨日你分明是快乐的，又?为何口是心非。”

    晏停云猛得坐起身，系上昨夜扯开衣衫，提步向外?走去。

    “晏停云，你当真怨我么？”她望着男人，那碧色的眼睛轻轻嗔去眼波。

    她轻轻转动着头，男人的手仍钳制在?那里，却?半点不畏惧，甚至还挑衅的仰起那看似脆弱纤细的颈，面庞上带着盈盈笑意。

    从来人们在?诗文里描摹爱的模样，都说是“赌书泼茶”，说是“并?吹红雨，同倚斜阳”。他也想过游春与登楼，想过年年岁岁。

    “晏停云～你祈妖那日起，便全?未想过么？你以为我便会是你手心把玩的爱物，只会同你争论什么穿不穿绣花鞋？”

    但，天在?动，地在?摇，远处传来山石砸落的轰隆声，连大地都震颤起来，甚至能隐隐听?到人群的惊呼声。一片混乱颠倒中，唯有这间小屋屹立不动，是风暴中的孤岛，他们末日奔逃至此，耳畔波涛浪卷、潮水流经。

    妖倏的睁开眼，仿佛从未沉睡过。她注视着晏停云，一双透绿的眼带着幽光，亮的惊人，仿佛能穿透沉沉夜幕。

    室内有风凭自而起, 吹动起晏停云的衣袍。从他袖口、襟前望进去，黑雾牢牢缠裹着他的身体, 让他半点挣扎不得。

    她问的毫无心虚，仿佛这仅仅是个寻常的夜晚，月圆风好，全?然无事发生?，仿佛她当真不明白?。

    妖拽着男人的衣襟, 将他拽向榻边。www.yueru.me

    红烛摇曳，屋子里一片朦朦胧胧的光影，呈现?出一种醺红的色泽, 妖异的旖旎着。

    而妖坐在?乱红堆里，也望着他。她的目光带着永不驯顺的野性，一片幽绿，比月光落下的霜还要冷，看起来是那样残忍。

    晏停云沉默了下去。他们就像站在?一条河两端，遥遥相望，彼此都觉得荒谬。

    但他却?从未想过，爱是烈火，是飓风，是摧枯拉朽、樯倾楫摧。

    屋子里凭空起了飓风，窗棂、床柱都炸成了一片片碎木，溅在?男人身上，将他脸颊、身体割出来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他又?一次夜间惊醒，梦里厚重的泥浆束住他的手脚，淹过他的口鼻，同那天的黑雾一样。

    她翘着脚，头转来转去的端详着那挂在?她脚上、嵌着明珠的绣花鞋，忽的将鞋踢到晏停云身上。鞋子不重，晏停云却?像是被一块大石狠狠砸了，几乎站立不稳。

    第十章

    她手指抵在?男人唇间，笑着嗔怪他, 仿佛半点瞧不出男人沉下去的面色。

    “灼灼！停下来！”晏停云沉着面容开口, 试图威呵住妖。

    ＊

    她想，他凭什么怨她。一个姿容无双的女人，哪怕是女妖，甘愿垂怜一个男人，他又?有什么道理怨。

    月上中天，云收雨歇，晏停云迟迟不能睡去。他闭着眼，近日种种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闪过，晃着五彩或刺目的白?光，刺的他什么也看不清……

    爱与恨从来不讲道理，晏停云发觉，他即便是怨她，那怨却?像是要汇入海中的河流，再?是汹涌，也将被吞没。

    ……红纱帐在?空中飘荡着，烛光也在?墙壁上投映出通明、摇曳的橘黄光影。晏停云看到窗子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露出一折瑰紫的天空，上面星河熠熠，光华流转。

    “如今我们做了夫妻，你要去哪？”妖娇气的发问，一双眼睛因惊诧瞪的有些圆，竟有一点娇憨可爱的样子。

    雨点遥遥落在?人家的屋脊上，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 便更显得这一室寂静。黑烟游走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注视着妖。屋外?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在?沉沉夜幕中，她的肌肤像是盈润的白?玉，有着不知是神性，还是妖异的美。

    晏停云的声音也带上来一分不甘怨怼，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质问。“你如何是这样的性子！”

    她削葱似的手指绕在?晏停云的衣襟上，轻轻一使?力。男人便被拽的趔趄跌在?她身上，陷入如云的香气之中。

    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无所归依，只有彼此，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变得显露无疑……晏停云只觉得身体、魂魄都仿佛不再?是他自己的，卷入了一片剧烈下坠的漩涡，不知要坠往何处。

    晏停云想，或许再?拖延一会儿。他胸腔里的怨恨，便要全?然消失了。就像从前一次又?一次一样，只能由着她，像一只提线木偶似的被牵动。

    而在?这一室旖旎间，无数黑影钻入她体内，又?从她身后暴涨出来，那幢幢黑影张牙舞爪，她成了最气势凌人、名副其实的大妖。

    是的，她就是摆明了架势欺负他，却?不料他也手有利刃……

    可是他偏又?生?出一股子不甘来。凭什么他大乱方寸，她却?从来气定神闲。从来都是她胜，也该他胜一次。

    晏停云扪心自问，他当真不知么？

    妖窝在?他颈间仿佛睡着，她的发丝细而软，闹得他很有些痒。他不必睁眼看，便能想到她乌发如云、面庞晕红的模样。

    “嘘。”妖嗔来眼波, 依旧是笑??的。“你们人在?这时候，还要多话么？”

    他注视着妖。昨夜榻上的芍药花都被揉碎了，大红的锦被上，乃至地板上都是散落的花瓣，片片零落，是和?他一般的狼藉。

    榻上开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雪白?、浅红、柔粉的花瓣比蝉翼柔腻。而妖便笑着仰躺在?花丛中, 比花朵更娇妍。

    仿佛一切都是男人的庸人自扰，仿佛一切都是他搞砸了一般。妖轻轻巧巧将话抛了回来，她面上神情始终都是少女似的情态，却?不显得娇俏，反显得怪异。

    妖警惕的化开，像是流水一般化作隐有

    分明是她被钳制住了要害，但她注视着他，就像猫注视着按在?爪下的老鼠，是那样胜券在?握、气定神闲。

    他又?问妖：“灼灼，你看我的时候，到底是爱欲更多，还是食欲更多呢？”

    “站住！”妖一下子从榻上翻身坐起来，拽住晏停云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脚步。

    妖笑了起来，那故作的娇憨忽的像潮水般从她面容上褪去，换上了一副狡黠似的神情，可她眼中的幽绿却?从来清冷，一如初见。

    ＊

    她将晏停云拖拽到榻边，仰身一倒, 躺在?榻上。她的乌发像是最华贵的绸缎似的铺开，大红的裙摆也像重瓣的花朵一般在?她身下盛放。

    闪电划过，将窗前屋外?照的雪亮，将心意也照的雪亮。

    他想过要驯化她，自以为是手段高超。以为妖也不过像一只小鹰，至多是只雏虎，只需细水长流、滴水石穿的让她记住一段呼哨。

    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的瞳孔，让人望不清他眼中神情。妖注视着他，瞳孔紧缩了一下。

    ……

    绿水蟒会吃掉她们的伴侣，蜘蛛也是。妖生?着同人一样的面容，或许秉性却?与兽更相近。对于她们来说，爱意本就屈从于食欲之下。何况，她还没动手呢……这是多么大的一份爱啊。妖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这咒语焉不详，瞧起来也气势汹汹。妖不得不怀疑，或许他是当真狠下了心，要将她关回古镜里去。或是更决断一点，直接将她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