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云烟

[    【作者山所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爱美之心人皆有，沈卓的视线和闵琢舟对视时，也不能免俗地愣了一下，他的心脏莫名漏跳了几拍，掌心无端发热。

    “诶呦哪有这么见外的，你们以后让小画画常来，我这里多好啊，有山有水有小动物……”

    离婚财产协议书。www.yuying.me

    这件事情简直不能细想，一想起就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他的神经。

    裴彻一句“头还晕吗”卡在齿间，又被他无声咽了回去，他静静地看着闵琢舟上了车，眼瞳深处的光在须臾之间消失殆尽。

    五年婚姻轻如云烟，归根到底也不过手中证件的重量。

    “关于协议之中的条款，闵先生是否浏览过了……如果有哪些不懂，我可以挑‘重点’的给您解释一下。”

    闵琢舟看谁又都不像他们。

    在民政局申请离婚的流程并不算复杂，同性婚姻的法律仍在完善之中，诸如“离婚冷静期”这类协定还有争议，因而并未应用在程序里。

    已入年末，老裴挺有情调地装饰了自己的山中小楼，他在门口前面挂了两盏特喜庆的灯笼，那两盏灯笼在四垂的暮色里亮着，红彤彤得映着山里葳蕤的草木和残雪。

    或许是是因为走神，闵琢舟走出电梯间时后腿忽然软了一下，向前栽倒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想伸手撑住墙，却踉踉跄跄地扑入一个人的怀里。

    似乎觉察到裴彻和闵琢舟之间的气氛不对，裴来财充满灵性地一歪脑袋，漆黑又明亮的眼睛无辜地看向他们，叫了声：“汪？”

    “停车场等你。”

    老裴话还没说完，脸上和蔼的笑容却忽然一顿，这位老爷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闵琢舟叫他是“裴叔叔”，而不是“爸爸”。

    几经犹豫，沈律秉持着自身的职业素养，再次扶了下自己本没有下滑的眼镜，仍不死心地试图提醒：“但是……”

    沈卓默默在内心吐槽，一边觉得自己撞上了两朵成双入对的奇葩，一边觉得自己的远大前途大概要折在这里。www.yajie.me

    等闵琢舟也伸出手摸了下裴来财的狗头，它耷拉在屁股后面的尾巴才愉快地摇摆一下，一路小跑到前面，为两个人带路。

    山中的空气比市里更冷，四周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化掉的残雪。

    闵琢舟现在受不了寒气，一阵风后他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道关心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他就收到了来自裴彻的一记眼刀。

    老一辈到年纪后都喜欢热闹，老裴异常热情地把两个气氛怪异的闷葫芦招待进屋，他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又不常关注外界的消息，尚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不对。

    他的疼来源于过于激烈的性｜事，也因为离婚前还要来这么一遭的狼狈。

    裴彻惯用的男士香水混着清冽的冬日寒意闯进他的鼻梢，闵琢舟略微抬起头，看着他用一种很深很沉、说不出有何意味也说不出有何情感的眼神看他。

    裴御东在山脚下自己置办了个小园子，他们还没进门，闻到熟悉气味的裴来财就摇着螺旋桨一样的尾巴向他们飞扑而来，但那白毛大狗在距离他们一米的地方来了个急刹，湿润的鼻尖在微寒的空气里轻轻抽动。

    闵琢舟打开一点窗户，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上了车，导航里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告诉他们旅程的终点是民政局。

    沈卓暗戳戳地想着自己的未来，他实在不希望成为卷入老板恩爱情仇的炮灰，于是决定再挣扎一次。

    他一进屋声音就小了，笑眯眯地告诉闵琢舟：“小画画今天进山和邻居家那只小野猴一起疯跑去了，俩小孩趁天黑之前回来的，估计是玩累了，回来眼皮都打架，我让他先睡一会儿，晚饭做好了再叫他。”

    更离谱的是，这样慷慨到没边儿的赠予并没有摊开在明面上。

    是一副以假乱真的情深。

    正规的离婚协议均需在登记处签署，裴彻和闵琢舟签的这份更像是一种“商业协定”，但因为双方自愿并有律师和公证人在场，形式合规，所以也具备财产分割的法律效应。

    目光在裴彻和闵琢舟之间逡巡了片刻，沈卓一扶眼镜，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

    可他避无可避，只能委身于裴彻身下。

    裴彻过去揉了一把大狗的脑袋，让它带路回家。

    按部就班地提交证件、交照片、填表后，两本带着钢印的离婚证就发到了裴彻和闵琢舟的手中。

    不知道说些什么似的，他问了句毫无价值的话，本想缓和气氛，却他们之间发现缓无可缓。

    但很快，闵琢舟高领毛衣下那半隐半露的暧昧红痕就刺进了沈卓的眼睛里，他连忙回过神来，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滑了一下：“您真的不再看看吗？”

    在路过裴彻身边的时候，他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裴彻只盯着闵琢舟那双清泠泠的眸子看了一眼，随后便仓促地垂下眼睛。

    不怕奇葩多，就怕奇葩凑一窝……此话诚不欺我。

    君心难测，倘若有朝一日裴彻反应过来后悔，遭殃得还是自己。

    魏长钧用在他身上的东西是那些境外场子里的零号常用的调｜教药，药效非常烈，普通人很难承受那个。

    但是有没有可能……这合同签了以后净身出户的另有其人呢？

    裴来财耳朵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转了个圈，又磨蹭到闵琢舟的面前，张嘴叼住了他的大衣袖子。

    油墨顺着精细的滚珠零件划过纸页，两个名字一上一下摞在一起。

    “不用麻烦了，直接签吧。”

    裴彻虽然年轻，但是在裴氏里威压卓绝，他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厉和矜傲，是个只要稍微动动眼皮就会让身边人噤若寒蝉的合格董事长。

    “董事长专属，我坐不合适。”

    闵琢舟缓了下就从裴彻身边退开，三言两语和他撇开了关系。

    他们在车厢之中一言不发，沉默成为了不伤害彼此的甲胄，将两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几乎喘不上气。

    沈卓舌头无助地在口腔里打转几圈，挤出一丝不尴不尬的微笑。

    闵琢舟看谁都像看过去五年间的他们，他们是手挽手的情侣，是步履匆匆的行人，是分道扬镳的过客。

    闵琢舟的意思是这则协议无论怎样拟定他都可以接受，让他净身出户也无所谓——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本来就该是那样。

    “小舟怎么了啊，生病了是不是，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咳嗽，快进屋快进屋！你看你们俩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闵琢舟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瑕疵，他抬眸看向沈卓，嘴角笑容的角度几乎是外交官式，平静又温和：

    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里安静得

    闵琢舟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用视线一笔一画地描摹其上的名字。

    “不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闵琢舟了无痕迹地用手指把毛衣往上勾了一下，轻声说，“协议只是离婚程序的一部分，民政局五点半下班，我不想在这个环节浪费时间。”

    闵琢舟虽然和他不算亲近，但和裴彻结婚后，一直叫的也是“爸爸”。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个上亿的大项目。

    乍一看去，倒是有几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温馨。

    赶在民政局工作人员下班之前走完流程，裴彻又送闵琢舟去郊区他父亲那边接闵画。

    因为他们家老板疯了。

    如果闵琢舟不一字一句地把眼前这厚厚一沓的协议合同读完，很有可能发现不了裴彻将自己“所有”的股份转为了替他“代持”。

    直到走出裴氏的董事长办公室，拐进空无一人的公共电梯，闵琢舟的表情才裂开一丝缝隙。

    沈卓不知道裴彻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做出把自己所有的私人股份全部赠予闵琢舟的决定。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修复完好的皮囊再次迸开了伤口，一个小小的裂隙崩开，露出其下浓黑的皲裂。

    闵琢舟不知道自己那个样子被裴彻看了多久，再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记忆非常模糊，但浑身的伤却异常刺眼……并非是裴彻有那方面的恶癖，更多时候是他毫无理智、带着哭腔央求的主动。

    “分手｜炮”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过抽象，就像是一场临走之前也要惩罚他的、极致的羞辱。

    沉默片刻后，他率先起身离开。

    视野中匆匆略去的行人、树木和建筑就像是玲琅满目的回忆，一点一点碎在他的瞳孔深处。

    此时闵琢舟浑身都疼，握着离婚材料的手在微微颤抖，身体也不能完全站直站稳。

    一沓成册的合同摆在桌子上，闵琢舟和裴彻分坐两边，因为有裴氏法务和助理这类“外人”在场，他们表现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不坐直达，那边快一些。”

    沈卓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闵琢舟闻声，眼睛温和地弯了一下：“这些天谢谢您照顾闵画……裴叔叔。”

    既然双方都态度坚决，沈卓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清官非断家务事”，于是站正了一些，摆出了一副名律的专业姿态，翻到协议末尾指出了位置：“那如果双方都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在协议上签字了。”

    裴氏的特聘法务名叫沈卓，是五院四系的名牌博士，之前运作的都是上亿项目的法律事务，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负责加急拟定自家老板的婚后财产分割协议——

    抬眼望过去，闵琢舟看见正前面一道昏黄的小灯下，裴御东站在门口，他应该是刚刚听到声音才开门出来，鼻梁上还搭着一个看报纸用的老花镜。

    沈卓无声缩了下肩膀，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