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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另一头笑了声, 又?或许是叹息。

    安戈涅嘴唇翕动半晌，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我认识他。”

    “他同?意和你说几句。”首领说着低头望向提温，像是在考虑是把他踢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什么？”提温满脸困惑。

    淡淡一句话为顷刻间?降临的死亡定性。

    安戈涅便仰起脸，冲着他们笑得真心实意：“那不如也给我脑门一枪。这样把两个人都扔下去?，找我们的人肯定忙着停下收尸，你们就有更大机会逃走了。”

    提温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微笑着迎接首领的逼视，仿佛在?无言地问?：

    这些人类巴掌大小的无人机是联盟军事?工业的得意之作，它们擅于附着在?物体表面，直接以电磁干扰移动工具乃至武器的功能系统，在?交火开始前让敌方?失去?机动力，甚至反客为主夺取控制权。

    他呼了口气，有点无奈：“好歹试一试？”

    他的那枚袖扣显然是信号收发器。她与路伽通讯时?由于摘下了阻断器，身周不再是信号盲区，于是小小的装置成功送出了坐标，给搜寻他们的人提供了线索。

    金发青年的上半身向后弹了一下，撞上舱壁，碰击声像沉闷的丧钟哀鸣。脱力的躯体无法支撑自?己，遵循重力歪斜，委顿到?地。

    “没有做梦。”

    车厢前部有喧哗声。

    “你们不可?以这样。”脑子浑噩，她话说得倒很清楚；清楚的蠢话，和这群人讲道理和道德当然不会有用。

    “路伽……？”

    “安戈涅，还记得我吗？”那人终于开口。

    发生得太快，她一眨不眨地瞪着飞快扩散的赤红、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金发，忘记还可?以尖叫。

    目的达成, 提温不再刻意回避看守他们的绑匪，也不再有兴趣和他们搭话。和安戈涅的交流倒是恢复了正常水准。

    明明只听得到?声音，安戈涅却像是看到?了黑发少年微微敛目的表情, 带一点虚弱的疲倦，好像纤细的肩头压了太过?沉重的负担。

    安戈涅没答话，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无人机。”他几不可?闻地低语。

    黑衣人首领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又?转了回去。然而随即，这人的动作稍有?停顿，似乎有?些惊讶。

    拔枪，抬手，瞄准心脏，扣下扳机。

    “果然没有什么炸弹。”

    轮胎摩擦路面发出怪叫，车身接连两个急转，走出崎岖的折线。安戈涅双手反绑，勉强抓住一根横杆才没因?为惯性被甩到?对面去?。

    手边没有镜子，安戈涅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提温没追问?，简单评价她的脸色：“你需要睡眠。”

    两个黑衣人都有些僵硬。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甩都甩不掉的那群无人机，还有它们屁股后面的人，你敢说不是你招来的？”

    激光弹命中提温。

    车窗外闪光不断，机械的嗡嗡声藏都藏不住，是虫群般的无人机正在?试图降落。

    “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抓住机会发问?。

    黑衣人首领俯身回收通讯耳挂，重新将信号阻断装置戴到?她身上。因?为这个动作，安戈涅注意到?对方?的身量不算特别高。

    她以为自?己不可?能睡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确实只是闭着眼感受医疗车前进摇晃，同时?控制着自?己不随着颠簸跌进与路伽有关的回忆里?。

    然而这辆医疗车堪称老古董，几经改装，机动性能却保持原样。于是，受无人机影响的暂时?只有车内闪烁不止的照明，还有几秒就跳一个频道的通讯装置。

    外部有物件接连被击中，其中一个在?坠落中重重砸上车身，而后被弹飞，舱壁肉眼可?见地凹进来一块。

    就在?此时?，战地靴砰地踢开隔板。黑衣首领拨开守卫，大步闯进来，朝着提温冷声厉喝：“是你？！”

    或许是情境太过荒谬，抑或是两个月里她有?了太多新的习惯，包括呼唤一些新的名字，她念出熟悉的音节时的口型——嘴唇分开的程度与形状、舌头停留的位置，全部全部，居然尽皆显得陌生：

    “提温，”安戈涅感觉自?己的肺叶正贴着耳膜扩张收缩，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吐出了哪些支离破碎的词句，“提温？你……这不应该……”

的雇主？我要和他们直接对话。”

    她机械地眨眼，3，2，1，眼睑闭合又?睁开，提温维持着上一刻的姿态，倒在?同一个位置。

    首领不和他绕弯子，只重复问?：“是你，还是不是你？”

    “开门，把他扔下去?。免得死了还能整出幺蛾子。”首领回车厢前部去?了，两个黑衣人挤进来执行命令。

    黑色面罩后传来一声低笑。

    赶来的是陶朱双蛇也好，联盟或是其他势力也罢，总之有人追踪上他们了！

    而后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队人的头领朝着她走来，一点头示意轮岗的人出去，将?隔板在身后关上了。

    路伽沉默了两秒才回答：“抱歉。说来话长。”

    “只?是说一两句也不会有?什么的。这位公主殿下固执得很，当初孤身一路逃到联盟，还是顺着来比较好，不然很难说她还会有?什么过激反应。”提温适时补上一句。

    “哈。”

    “等到?我们见面我都会说的。”

    热的血溅到?安戈涅的身上脸上。

    她咽下紧张感，清了清嗓子：“我在和谁说话？”

    他抬起眉毛，给她一个质询的表情。

    首领没搭理他，利落地?摘下安戈涅身上的信号阻断器，而后给她戴上一枚通讯耳挂。

    路伽也不介意，自?顾自?道：“之后见。”

    安戈涅正要回答，医疗车骤然加速，车厢后部的他们震感明显。

    轻而柔和的气声和以前别无二?致。

    通讯另一头沉默半拍。

    安戈涅缩起脖子，戒备下一次碰撞，提温却只顾着盯着隔板外的方?向，凝神聆听，眼睛振奋地发亮。

    第65章昨日朝露01

    呯呯！呯！

    他随即吸了口气, 让每个音节都洋溢微笑：“安戈涅，我等着你来。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和彼此说。”

    直至突然之间?，绵延的思绪中止。

    “我……大概睡不着。”

    “真的是你？”安戈涅浑身紧绷，再松懈一点, 她的嗓音定然会抖得不成样子，“你还活着……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不联络我？”

    路况突然变差了，还是……？

    感觉像是只有一秒，但清醒的瞬间?，安戈涅知道自?己睡了过?去?——她的头歪到?了提温的肩膀上，与他绵密信息素的源头非常近。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简单的“好”。

    “别管了！到?前面来帮忙！”

    安戈涅靠住舱壁, 闭目缓了片刻, 消化刚才的通讯带来的冲击。启眸时?她与提温视线撞个正着。他已?经这么盯着她看了很久。

    “给她个耳机，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提温避嫌似地?往旁边挪动。

    “没做噩梦就是好事?。”

    她不由屏住呼吸，以防发出不必要的欢声：他们的协作成功了！

    真像叛军杀进圣心王宫的时?刻，倒下的也是alpha，人千奇百怪，血有浓淡冷热，流淌在?地上的颜色却大抵相似。

    “无论我怎么回答，你好像都已?经认定是我。”

    但她还是半跪在?血泊里?没有动。

    心跳的节律却唐突地乱了半拍，大概是因?为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依然用枪抵着自?己的胸口。

    通讯就此切断。

    灯光明暗，音乐唱出一个乐句就被警告的喝令打断，

    她这笑容竟然和提温刚才的有几分相像。

    “我希望你睡了个好觉。”他倒是很坦然。

    下个就是她了。这么一想，安戈涅反而很平静，木然地转头朝枪口看。蒙面的首领却将凶器收回腰间?。

    残留着消毒水味的狭小空间?里?，他身上掺杂着类柑橘调子的香根草气息便显得尤为温和镇定。

    可?提温和他们又?并不一样。

    他身下的血泊更大了，他们不久前还肩膀挨着肩，现在?他的血漫到?她的脚踝，黏腻又?温暖。

    对方?只看了她一眼，打开隔板示意看守重新进来站岗, 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医疗车继续走曲线狂飙，柜门被甩得开启又?关闭，乒乒乓乓，各种物资滚落地面，无人在?意。

    左边的黑衣人不耐地咂舌，右边的要抓住她挪开。

    “失礼了。”安戈涅喃喃，说着坐直，没有正视提温的脸。

    她活动手腕，感受到?来自?手铐的束缚，声音也像是沾上金属的凉意：“以这种方?式绑走我……我需要解释。你现在?是谁、想要什么，我需要答案。”

    这态度只有更快激怒对方?。

    也许“曾经认识他”更准确。能奇迹般逃生, 再出现时?有能力调动这样的暴力集团的路伽让她陌生。

    安戈涅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挡在?提温身前。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是他，那又?怎么样呢？

    安戈涅身体一震。她不自?觉收紧手指，翠色袖扣的边角陷没掌心，钝痛在惊愕的浪潮中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