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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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惠说谎了，这并非是他的心里话。

    那是一只无心的恶魔。

    “——你来了。”

    乌爾奇奥拉很快在从蝙蝠的形态再次变回黒翼大魔的形态。而恶魔收敛骨翼出现的同时，也让上一秒还在生气的少年瞬间悚然，像只弓着背的猫咪警惕站在津美纪不远的地方。

    ……不，还是有点有趣的布置在的。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擅聊天的人，可是少年会笨拙地寻找着话题，在努力闲谈的同时换过花瓶里的水，放入鲜花，还有同学的祝福贺卡、果篮、漫画等物放在床头柜上。

    惠良久才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麻烦把窗帘拉上吧。”

    窗帘上印出的黑影未动，却有轻微的咯吱作响，似乎是外面的怪物想推开窗户。窗棂上的插销发出喑哑的低鸣，来者意识到刻意上着的锁，随即就停了下来。

    那可真是平凡又幸福……连同无知与谎言点缀着的日常生活。

    还没等到破面想好回答，病房内的少年就已经先按捺不住情绪，率先抛出问题。“原来到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有想过要回来啊，蝙·蝠·先·生？”

    东京病院重症科近期的新闻之一, 就是监护病房转入一名叫作【伏黑津美纪】的女性患者。

    “你说喜欢看漫画，野崎老师有送来新的周刊，还有漫画家的签名。”

    他们面面相觑，破面突兀地冒出个念头。

    对待生气的小孩，这要怎么开口？

    “你……！”

    “——伏黑津美纪的灵魂不在身体内。”

    所以他是不是也知道，惠做了很多与恶魔纠缠、让他百般纠结的噩梦？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人类造物的脆弱程度，在敲到第五下的时候，窗户上现出龟裂的细微纹路。

    “为什么还敢再用……！”

    他从不主动与五条先生带来的治疗师或是灵媒攀谈，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五条在前面叽里呱啦地说着，惠则站在后方像影子一样没存在感。

    五条先生来得次数不多，想必是工作繁忙, 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他来病房探视的时候, 除了带来鲜花零食、制造走廊拥堵众人围观帅哥的热闹盛况, 还会使用钞能力邀请形形色色的访客跟着他同行。

    天太冷了，不管穿多少都觉得很冷得发抖。

    “……”

    随着时间的流逝, 情形也变得越发晦暗。送她住院的监护人五条先生, 还有一位眉清目秀的黑发少年——据说那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将沉重挂在脸上。

    在用

    ……

    ……

    “……”

    当然，并非是什么特殊原因才让医生护士对这位患者念念不忘。只是因为这个女生却从入院起，就一直离奇地沉睡。

    所以当初的救助是假的，他是不是一直在冷眼旁观惠傻兮兮的举动？

    “到了晚上，窗户还是上锁比较好……津美纪可能会被风吹到感冒。”

    当过去的所有温情都被迫画上存疑的问号，记忆刹那变得讽刺没了价值。惠几乎无法控制地生出自厌自弃的情绪，接着被它折磨得越发头痛。

    而弟弟伏黑惠的方式就朴素很多。

    “快点醒过来吧，津美纪……姐姐……”

    破面没有避开散布在房间各个死角处的机关封印，反正都是些过家家的玩具，何况布下它们的咒术师都已经打开结界。这等同于放弃防御，在邀请恶魔进入。

    “如果我不打算开窗，你要怎么做呢？”

    这么多天的恍惚忐忑，就是再倔强的国中生也已学会了顺从命运的步调，学会了粗浅的忍耐。

    “——你觉得要在什么样的前提下，我才会让你进来？”

    可惜在面对津美纪的病症时, 他们都无一所获。

    封印，机关，还有结界。如果真按照伏黑惠说的那样硬闯，一切反而失去了意义，也与他的本意相冲。

    沉默片刻后，印在窗帘上的黑影晃了晃尾巴。

    少年白着脸匆匆跳下沙发，只是两三步就奔过去，“唰”得一声拉开窗帘，布满了裂纹的偌大玻璃窗顷刻间展现。

    他没等少年说完，扑打着翅膀一飞而入。

    惠执拗地用着敬语，并且越说越快，生怕乌爾奇奥拉会打断。“还是说，你打算再用先前对付诅咒的招数直接破坏进来？”

    心理预期做了半天，结果只是隔着布听到声音，少年就已经落了一着，没能忍住语气里飘出的颤抖。“除了你还有谁会想走窗户？”

    而除此之外的，那就是……

    依旧是第二归刃形态的破面微微颔首，打量着眼前这扇不堪一击、徒劳拒绝着十刃的窗户。

    他怔怔看着落在地板上的阳光，还有不断吹卷而起、划出轻盈弧度的棉质窗帘。

    现在最值得他关注的，只有姐姐的苏醒。

    “只要津美纪能……”少年含含糊糊的话音还未落下，目光就落到了病房内锃亮干净的窗户上。

    果然好用，【蝙蝠先生】的拟态。

    瘦了好多。

    “……我知道。”

    “是我。”

    负责津美纪病情的医护人员当中，有好几位女性长辈都对守着姐姐的少年充满心疼，她们当中有人特意私下询问惠，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地方，她们都愿意给予一定的帮助。

    “再睡下去的话，恐怕不只是喜欢的电视剧，就是高中的入学仪式都要错过了。”

    窗外的乌爾奇奥拉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讽刺吧，看来这回还是很生气。

    正巧赶上学校假期，伏黑惠没有别的安排，每天都会准时到访。而医护人员最常看到的场面，便是在清早背着包出现、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的少年，与他们平淡打招呼的模样。

    黒翼大魔沉思片刻，接着伸出骨爪，控制好力道，在那脆弱的晶体上轻敲了敲，不疾不徐。

    “……”

    伏黑惠的声音清晰平淡，不带一丝惊异。

    与此同时，已经化回蝙蝠拟态的黒翼大魔，正趴在窗台的边缘处，透过裂纹间的缝隙仰视着少年眼睛大睁的模样。

    一下又一下的敲窗声随即卡住。

    一只想要进入室内，再骗走他的心的可怖恶魔。

    在那些人当中，有治疗师, 僧侣，脑科领域的专家, 甚至还有要价甚高、有钱都难请到的灵媒……总之都是各领域内很有能力的人。

    ……

    少年没有离开身下的小沙发，仍然保持着抱腿而坐的姿势。他手指紧握成拳，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那没有飘动的窗帘。

    因为从医学角度来说，伏黑津美纪的各项体征其实挺正常，甚至比个别缺乏锻炼的成年人还要好。

    真实的原因之一，是这大敞的窗户会挖出惠刻意掩埋的记忆，他会想起某个长着黑色翅膀的小家伙，然后想起绿幽幽的眼睛，想起缠在手腕上的尾巴，最后是发生在那所公寓里的每一点每一滴。

    其实早就有迹象了吧，他心里自嘲。

    等到病房内的伏黑惠提着心再度看去，这回连印着的恶魔黑影都不见了踪迹。

    ——他其实很强吧，那个叫乌爾奇奥拉的恶魔。

    那些朝夕相处的陪伴，数不清的拥抱，还有曾认为的共鸣与理解……会不会同样是恶魔制造的假象？

    他听从了医生的建议, 选择陪在一旁。据说这样会让津美纪在潜意识中更有安全感, 她会知道身旁有熟悉的亲人在身边。

    接下来的一整天，惠会一言不发坐在姐姐病床旁的小沙发上，像是耗尽力气的垂着眼睑。

    虽然并不清楚监护人先前是否有所察觉，才会有意无意地提点、让他小心身边的咒灵；惠也不太知道外界又发生了什么，咒术师、诅咒师，随便什么东西……

    在周围的护士们看来, 他们一定是为了津美纪想了很多方法。

    “嗯？我没什么需要的……”

    “没有跟结子太太她们提起，但邻居都已经来过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挂着的点滴还在一滴一滴地融入细管，病床上的津美纪还在一无所知地沉睡着。少年浑浑噩噩地坐在黑暗的角落中，将自己努力蜷缩成一个球。

    第四十五章

    医生检查过脑部, 检查过心脏，最后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 可是一头雾水。

    过去模糊的怀疑、那些犹豫过的记忆，此时都像潮水般不断涌上，冲刷着伏黑惠早已疲惫的大脑神经。

    今晚无云，月光很足，不算轻薄的浅色窗帘被柔和的光线照得通亮，却有一片巨大到存在感可怕的阴影降落在上方。

    若无意外的话，惠先是询问值班医生情况，然后和沉睡中的津美纪干巴巴说了一会天气，又聊一会学校。

    然而少女像是失眠很久的人，突然陷入极深的梦境，要一口气把欠缺的觉都给补上。只不过别人睡七八个小时, 津美纪却睡了一个礼拜, 直到现在依旧闭着眼睛沉眠, 怎么看都不正常。

    还是说一切，就是他太自以为是的缘故？

    从这间被五条先生斥资定的重症监护病房的角度来看，窗外风景极好。没有高楼遮蔽物，今日也没有云彩，只有晴朗的天空，偶尔还能看到鸟雀吱叫着一飞而过。

    反正都无所谓了，怎么样都好。

    翠瞳平静无波，而对面的眼瞳却犹在激烈颤动，抖出一潭春水表面荡漾的褶皱。黒翼大魔耐心地等待数秒，在少年大概平复下情绪后才又敲了敲——这回就轻松了很多，惠虽然还在瞪他，但一把推开窗户。

    伏黑惠有点懊恼地想，接下来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