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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浴间就在偏殿,距主殿不远。山庄内的婢女又知事明礼,远远见人走来,便低眉垂首、沉默备浴,不至于冲撞二位贵主。

    他很快就回应了她。

    梁铮停了臂,不敢再代劳清理。

    发觉对方似要为她拧个单螺,连忙道:“这个不好。”

    梁铮的唇也在颤抖。

    想起散架的罗汉榻,罪魁祸首莫名心虚,耳廓微微泛红。

    她尝试似地动臂,想象中的酸痛感并未袭来——这大抵是梁铮的功劳,将她抱回清辉殿后,还替她按捏了好一阵,将身骨的疲惫点点摘去。

    远比诉说与交谈更刻骨铭心。

    梁铮紧了紧搂人的手臂,正要另问其它。

    “卿卿。”梁铮唤她。

    甫一低眉,却见小孔雀已合眸垂睫,眉眼间写满了娇懒的困倦。

    顺着那道疤痕,梁铮揭开她往事的一角,慢慢撕下她所有的伪装,让她再无保留。

    擒过她小巧的颌,又在交吻中下坠。

    顺带着趁此机会,多看她几眼。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啊。

    咳咳。下次还敢。

    还有一点尤云殢雨后的娇媚,衔在她凝春的眉角。

    李含章此刻尚不及分神细想。

    直到温水灌过、波流洗濯——

    疼惜之余,还有难抑的狂热与惊喜。

    李含章比梁铮更晕。

    随着神智逐步回归,她终于发现,自己正被梁铮从后环抱、坐于浴斛之中。

    他的头发和他的胸膛一样硬。

    边为她揽水濯身,边道:“伤是怎么弄的?”

    李含章再也压抑不住。

    他自婢女处接过绵帕,轻轻擦拭着怀中人那张水津津的小脸。

    后来,听沉香殿的婢女回禀情况,她才放下心来,深感因缘奇妙。

    不是为她的痛苦而喜悦,更像是重获了寻觅已久的珍宝。

    她肢体无力,仅凭本能向旁侧依靠着。

    画屏愣了片刻,很快又笑开。

    这小孔雀绷着唇、红着颊,端出盛气凌人的娇矜,倒是忘了她先前如何同他讨饶。

    梁铮见她如此,闷闷地笑起来。

    与榻相邻的木案上,燃有一只雕金镂玉的博山炉。

    金玉声被撞得破碎,敲出反复而拥挤的叩响。

    宽厚的手紧扣她臂侧,掌纹粗糙,却稳实地接纳了她的脆弱。

    红檀木板上,雕刻着成片的梅树,绛色的花瓣似在微微颤动。

    自七岁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率地流泪。

    她双眸紧闭,长睫湿润。发丝也着了汗,贴在雪颈,缠住一抹绮丽的红痕。再多的,便悉数遮蔽在软褙之下,只叫烙下它的人心中知晓。

    她只抬起手,向梁铮的鬓角摸索过去,将他拉往自己的面前。

    她一壁改腕,一壁打趣道:“您只想着发髻,也不问问驸马去哪儿了。”

    反而吻它,像是在感谢二人的相遇。

    只是太突然,吓着她了。

    他真心未明时,还同魏子真说过,要将那位公主的驸马熬死——现在看来,若一语成谶,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发顶当即擦过梁铮的下颌。

    寻找救命恩人的执念,早就被他抛入前尘、各自安好。如今与人重逢,是意外的恩赐,而非刻意的追索——他宁愿此生都认不出李含章,也不愿她受到伤害。

    莫名令人心情很好。

    她闭眼,声音倦哑:“你伺候得好些。”

    而且……他没想到会是她。

    “呜!”李含章哀呼。

    李含章偏过头,把脑袋窝向梁铮颈侧,故意不接他茬。

    画屏立于窗边,见李含章转醒,便上前扶她下榻,侍奉其梳洗。

    话说得不客气,脸颊却是粉的。

    历经此番波折,两人反而打碎隔阂。

    怀里的小孔雀微微一颤。

    一转头,小鸟没看见,先看见画屏。

    他分明没有听见话语。

    鼻息洒落,长指穿梭其间。

    地上的鞋履很快被绢帛掩住。

    那位曾救他一命、被他寻找十年的公主,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温水时,梁铮候于几榻,将李含章抱在膝间。

    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看上去,倒比从前情谊更笃。

    梁铮垂眉,视线走过那惹人的泪痣,见她朱唇一开一合。

    他自上而下,绵密地倾覆她的细疤,像要啄去她的僵麻与疼痛。

    清辉殿的窗外聚集了许多雀鸟,啼声清越婉转,格外动听。

    让怎么拧就怎么拧、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真是坏家伙。

    看得梁铮心猿意马。

    她的腕在乱动,本能地要逃,却被人温柔而强硬地按住。

    李含章摇了摇头。

    若再使劲些,怕是要直接撞上去了。

    李含章慢慢红了脸,抚着被褥的小手也悄悄绞紧。

    她不自觉地蹬着足,想起身躲避。

    看来确实闹腾得太过了点。

    李含章觉察到了他的疼惜。

    她的背脊也很薄,像片柔软的荷叶,此刻弯出一道流畅的低谷,仿佛能盛住清晨的露水。

    小孔雀煞有介事:“本宫想要惊鹄髻。”

    除了袒露给她的真心,他没有任何一处是柔软的。

    梁铮对她的伤痕并不排斥。

    要说什么,之后再谈。

    李含章浅浅地翘起唇角。

    李含章吃力地眨了眨眼。

    小孔雀白颊浸霞,泪痣勾魂,唇含羞赧。

    刹那之后又绷紧,指尖被压得发白。

    姿色格外颓艳——全无平素的清高与矜傲。

    李含章哭泣着,也战栗着。

    梁铮又一次低头吻她,吞去她的羞怯与呜咽。

    她方才也是如此,迷瞪又乖顺。

    思来想去,到底恨来得更多。

    梁铮怔了刹那。

    嗓音低沉,含着怜爱与歉疚。

    梁铮的吻很烫,像蒸腾的海。www.wannengwu.com

    昨日落雨时,她亲眼看见,梁铮拒了红袖娘子的伞、冒雨向清辉殿走来;她本要将此事告知李含章,可小殿下不让她说话,她也没了办法。

    -

    李含章被梁铮抱着,走向浴间。

    梁铮仍靠在李含章身后。

    一只淡蜜色的掌盖了过去。

    却读懂了她将言未言的两字。

    她摇头:“不疼。”

    宽大许多,棱骨清晰,青痕隐现。

    呜咽自指间流泻,像一道细细的丝线,将她与梁铮紧紧相连。

    滚烫的唇与微凉的唇贴合,温柔地压住苦涩的泪珠。

    次日醒来时,李含章的耳畔尽是鸟鸣。

    藕臂虚虚地勾着男人的脖颈。

    细腕随步伐一摇一晃。

    昨夜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他对李含章的伤痕又爱又恨:爱它是辨认出她的线索,恨它是她痛苦的来源。

    她终于让他目睹了自己全部的样子。

    “疼了?”他询道。

    洗漱末了,李含章坐于镜前,由着画屏挽发。

    从前难以启齿之事,如今竟像翻书一般,轻轻松松就揭了过去。

    -

    听着画屏的话,李含章懵懵地眨了眨眼。

    他不挑明,只讨好地吻她一下。

    她睁开空濛的眸,盯着殿顶看了一会儿。

    殿内暗香馥郁,白烟袅袅升腾。

    炉底摇晃,刹那又回稳。

    用薄息与淡吻回报他,表达着自己的渴慕。

    李含章没有作声。

    梁铮听罢,眉关顿收。

    柔嫩的双手抵住榻前的木板,五指细软、劲力松弛。

    思及此,梁铮头脑发晕。

    她的意识清醒又迷蒙——清醒地感受着梁铮的包容,迷蒙地沉浸在他的爱里。

    她不是逃避,而是累得心不在焉,先向里蜷了蜷身、将自己窝得更舒坦些,才恹恹回他道:“被太华推在石头上,划伤了。”

    李含章朦胧地想。

    她支起身,本想循着鸟鸣声,去看看窗外的小鸟。

    不如早些清洗完、早些抱她睡。

    意识重新聚焦。

    意识也摇摇欲坠,还未情醒过来,连自己身处何方都无知无觉。

    嗓音呢喃,比火灼还干哑。

    先被灼出两汪泪,扑簌簌地掉往褥间。

    他爱极了此刻的小妻子——像朵含羞的桃蕾,为他一人清艳地盛开。

    长发蹭在颈间,尾尖摇曳,凌乱又生动。

    只好咽回尚未出口的话。

    他俯首啄她侧耳,认真道:“还不算好吗?”

    梁铮为何会如此?

    但今夜还是算了。

    接着,李含章松下肩,自然而然地靠往梁铮的胸膛。

    梁铮闻言,不由得勾起唇角。

    小巧的梨涡里噙着娇羞的喜悦。

    被问及伤痕由来,李含章没有立刻作答。

    他缓声安抚:“别怕。”

    李含章撑身,向梁铮仰头,索要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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