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赚个屁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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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杯，你腿别乱碰。”张更忽然沉沉惊呼。三杯这个人，人如其名，三杯就醉，若是个小姑娘，早被人给拐跑了。

    “那少管我的事。”他额前一缕湿发垂下，水滴顺着颊颌线流下，钻进领口，齐鲲拿起毛巾在短发上胡乱揉了揉，

    郁祈安几乎是狂奔出宿舍，她真的不想待在这里。看到高大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围栏边，双手抱肩，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她鼻头微涩，一口气跑到他旁边，不动声色地站着。

    “什么时候的事？”

    三杯和张更滴溜着眼睛看了会儿两人的比划，见郁祈安忽然站起，做势要走，连忙拉住，好言相劝这对兄妹，“来都来了，鲲哥，大晚上让妹子去哪儿？”

    看似这三个人无组织无纪律，散漫又极端，可当真的涉及自家兄弟的事情，又出奇的谨慎，即使当着郁祈安的面，不该提的，也是只字不提。

    “鲲哥，不是我说，刚才妹子是坐在阶梯上，就不像是个跳河的动作，不方便啊！”三杯坐在矮凳上示范如果要跳必须站起来，有多麻烦，被齐鲲白了一眼。

    浴室门开，沐浴露的味道裹挟在一片湿热中扑面而来，卫衣微卷，露出紧致窄腰，利落流畅的腹部线条，他拉了拉衣角，一脸淡漠，迎上她愣住的目光。

    第一个，便是她不敢深究的答案。

    床头柜上堆了一堆书，电工专业的基础理论知识，应该是齐鲲的教材，她没多想。

    “老妹，你和更子哥说昨晚什么情况？把你哥都给吓傻了。”

    三杯撸起一根羊肉串，都快冷了。

    “没考好？”齐鲲声音泡了一早晨的烟尘，有些嘶哑低沉。

    回来的路上，齐鲲什么都没问，郁祈安想了一百种措辞，一句也没发挥上用场，反而因紧张而瑟缩的心脏却忽然释怀了，似乎他只会安静地陪伴，和小时候一样，从不多问。

    齐鲲看着风中凌乱的女孩，剑眉倒竖，思考中舌尖不自觉抵着上颚，一副冰冷模样。

    除了郁祈安看见屋里有粉色发圈，以为齐鲲生活不检点，张更忙着辩解，嘴快说漏了一件事。

    听张更说，齐鲲现在偶尔会去帮邓婆婆搬菜，然后拿回去一些蔬菜给三杯家，一举两得。

    齐鲲有个亲妹妹。

    吃完饭帮着收拾的时候，郁祈安发现垫在桌角下的家长会通知单，是齐鲲毕业前最后一次家长会，她弓着腰愣了会儿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郁祈安被他控制得动弹不得，一路上挣扎不停，最后下狠心对着抓她的那只手腕咬下去。

    齐鲲正在气头上，要走，好啊。他轻而易举握住郁祈安的手腕，往外拖，气势汹汹吓了所有人一跳。

    二层外面是个大平台，摆了一个四方的铁桌子，旁边歪七倒八一些酒瓶子，满地的瓜子皮和烧烤签。看来这儿已经成了这些家伙的根据地。

    郁祈安往边缘站了站，下面的小城灯火通明，路灯下的河水流得安静自然，丝毫没有刚才的阴森澎湃，夜深路上的车辆渐少，偶有一辆的远光灯呈三角形四射，贴着马路蔓延。

    家里的经济条件郁祈安知道，因病致穷，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只能说毫无悬念。可前提是郁新生能给他们致穷的机会，孟立楠也能给自己一次机会……越想越复杂，直到眼前的月亮逐渐模糊了轮廓。

    《赎罪(听不到你的声音)》

    齐鲲眉尾微挑，站在原地等郁祈安开口。

    “不是，鲲哥。他腿跷在我身上，这也太基情了……”

    “回学校把助听器拿上，我明天帮你请假，心情不好还学个屁。”

    房子周围都是树木草丛，打开门窗，清香扑鼻，混杂着泥土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张更笑声爽朗，直上云霄。

    一共有两层，一层是客厅，厨房和两间卧室，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

    邓婆婆，她怎么不知道，只是她一直忙着顾影自怜，忽视了身边这个男孩罢了。齐鲲来郁家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更加不得而知。

    齐鲲和三杯早上是去工地找活干，三杯家里条件不好，勤工俭学是常态，而齐鲲，张更说是在筹钱，郁祈安进一步问时，又支支吾吾不说他为什么缺钱。

    他俯身向前，男人的气味混杂酒精将她包裹，完全被笼罩在阴影下。鼻尖快要触碰，她差点眨眼，齐鲲一转头，唇瓣在耳边摩擦，声音低沉而模糊：

    “我要是有感受，你们就危险了。”齐鲲闭上眼睛，闷闷地说。

    第二天，窗外几声清脆鸟鸣将她从梦境唤醒，她第一次彻底地了解齐鲲真正的生活。

    齐鲲和张更谁都不愿意睡中间，于是三杯傻呵呵躺在中间，双手把被子拉过鼻头，眼珠左右乱转，有些羞涩：

    是他们对不起他……

    老房子二楼干净那间屋子是齐鲲在住，今晚让给了郁祈安，三兄弟在另一间挤。

    看见年轻英挺的面庞上微微露出疲态，她忽然心里针刺一般。

    两人回来的时候，身上灰尘仆仆，齐鲲整个人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灰白色石灰覆盖少年整个面颊，浓密的睫毛和斜飞入鬓的剑眉也染上一层清霜。眼神照样冷漠，像个不近烟火的天神，猝然降临，毫无情感。

    三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与一旁的张更对视点头，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他们混的这条巷子里还有谁敢这么骂齐鲲，除了自家人……

    有话说？

    他看见郁祈安的时候愣了一下，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转身钻进浴室。

    “咱哥三还没这么亲密无间地睡过，你们什么感受？”

    学校里万籁俱静，齐鲲猿臂一攀，轻而易举就能过去，只不过要带上这个累赘，只能先把她挂上去，再翻过去接住，整个流程下来，齐鲲身上微微汗湿。却仍旧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指了指宿舍，让她回去拿。

    她乖顺地点点头。

    风吹得不温柔，冰凉入骨，她拢了拢衣领，双手揣兜，任凭额前的碎发胡乱纷飞。

    我就在这儿等你。齐鲲伸手比划，示意她看路，目光跟随着她消失在宿舍楼门口。

    她看着桌面上的肉串散发热乎乎的温度，孜然辣椒面香葱味席卷鼻腔，咽了咽口水，又目不斜视噌地站起。

    他垂眸，浓密睫毛在她脸侧轻拂，他目光却落在莹润香软的樱唇上，那唇似在瑟瑟颤抖，欲语还休。只一瞬，他站直身子，一只手仍拉着郁祈安，另一只揣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往山下走去。

    “就发现墙上有人骂你傻逼的前一晚上，她手上摔得都是灰……”

    发圈是他妹妹的，应该一直贴身带着，所以她才从未察觉。兄妹两的感情似乎很深，不然他不至于一直带着粉色发圈。张更也是在一次喝醉了时听他说的，说他妹妹从小身体不好，瘦干瘦干的，像个猴子，爱粉色的东西。后来清醒了再问这件事，只知道肯定不是指郁祈安，其余的齐鲲再没透露过。

    齐鲲嘴角在黑夜里悄无声息流露笑意，起身两步走过去把郁祈安毫不客气地拉回来坐着，指了指桌上的串。

    “听得见没？”

    张更夹起一根油条，见她不说话，大大咧咧把豆浆推过去，“得嘞，不想说就不说，今天你鲲哥说了，就放松，像那个李云龙说的，读书，读个屁！”

    齐鲲吃痛，拎着她衣领撞在墙上，郁祈安头发被他弄的凌乱，惨白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暗幽晦，唯有那双眼睛，毫无怯懦，直勾勾地看进他的内心。

    他一直以为对郁祈安母女最多算同情，抑或是同病相怜，离开郁家他们之间再不会有牵绊。却没想到经过几年的相处，他内心已经隐隐有了变化，从刚才看到河边那片单薄的影子时，他就发现了。

    职高的课不多，三人又即将毕业，在外厮混借口找工作，一两周都不会有人管。早上起床的时候齐鲲和三杯不在，只有张更买了豆浆油条来当早饭。

    房子修在山坡上，能够俯瞰整个小城顺着弯弯曲曲的河流延展。之后护林人有了新去处，房子便空置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声点！”

    “菜场邓婆婆给的，你哥之前在菜场混过不知道吧？”张更见她一脸疑惑，解释道。

    郁祈安从没想过齐鲲还有这样一处住所，房子是以前护林人的，森林掩映处，顺着羊肠小道走一会儿，豁然开朗。

    他比划：吃了就走，别赖上我。

    郁祈安从未觉得离齐鲲的距离有这么近，却又似乎隔着千沟万壑。他身上有太多秘密，为什么来她们家？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不去找他的妹妹？筹钱要干什么？

    她躺在床上，被褥上沾染了齐鲲常用的沐浴露香味，看不见脚下，只有天上悬着的明月。

    “不，不是……”

    郁祈安一步三回头，楚楚可怜的目光里全是祈盼，她害怕一转头，这个人就走了。比起宿舍的寂静，虽然齐鲲的脸臭些，但是她更愿意和这个哥哥待着。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她本来今晚也打算在本小镇24小时营业的医院待上一晚，因为上次体验感还不错。

    她                                                有些局促，顺口道，“那个哥，我们下周开期末家长会，你们也要开吧？让孟立楠去帮你开，不用帮我开了。”

    二层只有两间卧室，一间面积较小，收拾的很干净，木地板透着温馨，窗台上放着一窝绿植。另一间的床很大，却相对凌乱，床单皱巴巴的，男士的衣裤随意丢在地板上。

    这种陪伴令人心安。

    “你鲲哥，随便丢哪儿，浇点水就能活。不是我说，是真厉害。”

    “把她喊过来吃点东西吧，每次看到你妹妹怎么都这么可怜，上回还在夜店巷子口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