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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下仓惶,她下车之时,右脚踩于裙摆之上,整个人往车下跌去。

    忘了自己曾诺过他,不会给王府招惹是非。

    院门并未落栓,宋烟烟怕吵扰了江柚凝歇息,轻手轻脚推着院门。可门方启一道缝,其上把手便被人拉着。

    “娘亲。”她双手揽着江柚凝日益消瘦的腰身,深吸着气,任淡淡药香冲走鼻头酸涩。

    再难压抑翻涌的情绪,宋烟烟极用力挥手,将手臂自他掌中抽离,而后往车门处挪坐了几分。

    宋烟烟紧咬着唇,到底未应半词,二人一时间就这般僵持于门扇之前。只渐沉的呼吸,被秋夜晚风所扰,交揉难辨。

    忘了自五年前爹爹病逝、祖屋被焚那日起,她便该是那个忍着、让着的人。

    她怎么忘了呢?

    她若说了,谢妍淇便会听她之言,不再推责于她?而不会觉她多嘴多事,直接发难于她吗?

    无需理由,莫辨对错,总归她只得是咽下委屈的那个。

    “烟烟回来啦。”门内,瘦弱的江柚凝正静坐于小桌后,单手支额,静待着宋烟烟。

    宋烟烟双手紧揪着身侧裙摆,用力咽下喉头泛起的酸涩。

    宋烟烟行至江柚凝身侧,半跪于地,将脸轻埋于娘亲腹上。

    翌日,中秋之夜,宋烟烟与江柚凝于别院自制了月饼,晚膳后正于江柚凝房中品着。

    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值得萧京墨惦记?

    至于三皇子所言手札之事……

    萧京墨身子稍前倾了些,身上铠甲在他动作间发出了窸窣声响。

    房中窗扇大启,外望而去,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挂于夜空。

    “娘亲,明日中秋了,烟烟今日想同娘亲睡。”

    他转头,银盔下那双凤眸,神色凌厉地直视而来。

    下一瞬,方站稳身子的宋烟烟,便双手推于那冰冷的胸膛,后退了三步。

    却见江柚凝房中烛火未熄,她直望着那昏黄窗扇,推门而入。

    宋烟烟被困于那身影及门扇之间,鼻尖尽是铠甲所散冰冷的铁器之味。

    宋烟烟却难得的,抬头对望而去。车厢暗色掩去了她眼底泛着的血丝,却未能遮盖她话音里的哽咽。

    微凉秋夜,宋烟烟枕于江柚凝臂弯中,任她轻抚着额头,望将一切扰人的心绪尽从脑海中抹除。

    不过是前阵,萧京墨不明缘由地态度转变了些,她竟又忘了自个儿的处境……

    宋烟烟心头却是低语着,他人所言所行皆有目的,那他萧京墨呢?

    门扇复又关合,门口檐下那一盏孤独摇曳着的灯笼,在门扇上映出了一道高大的影迹。

    连同那双……凌厉凤眸。

    “你当她真会因这莲盆损毁便遭何斥责吗?”萧京墨却仍咄咄逼问,语气愈重,“若是她当场未认,又再推责于你,你又该如何?”

    头顶又一次传来一声沉沉叹息,她双眼满盈的泪雾,溢渗而下。

    “三皇子与谢贵妃,谋求甚多,所言所行皆有其目的。”萧京墨终不再似马车上那般咄咄逼人,言语听来和缓了几分。

    五年前,她于别院见到燕王的第一眼,便已猜着了王府必有所求,不是么?

    宋烟烟忆起幼时,曾与爹娘一同,在中秋夜赏月品饼。心头微热着,想起昨夜,她少见的,未有梦着漫天大雪、丧幡,而是又见了那年爹爹逼着她复诵手札时的情境。

    “躲什么?我此前交代你的话,可记得半分?”萧京墨长臂一展,拉住了宋烟烟手臂。

    那手札不过是记录了当年爹爹于西北协修佛塔之时的简略心得,最多不过是在干旱酷寒之地,如何保证妆佛工艺的一些技巧。

    马车行至王府后门,缓缓停驻。宋烟烟抿着唇,匆匆福了身子,推门而下。

    缘何今日,听闻三皇子所言,心头竟还觉了酸疼难抑?

    宋烟烟低着头匆匆道谢,转身往别院院门快步行去。

    车厢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宋烟烟心底再思量着的话,却是再未出口。

    他今日所言,又是何目的?

    萧京墨曾经提醒过她的,她当要……辨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迅速落下门栓,宋烟烟额头抵靠于门扇之上,望冰凉的触感能为她降下燥然心绪。

    是了,他曾当面郑重交代她,凡事忍之、让之。

    直待车前马匹不耐踏蹄,频繁轻嘶,萧京墨才终于松手,任她推门入院。

    出神间,突见江柚凝起身向外。待她回神,才听得院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宋烟烟微翕了下鼻翼,头垂得低低的,不愿看萧京墨分毫。

    他欲得爹爹生前所著手札,为何从未主动提及?到底……所求为何?

    萧京墨被挥开的手,僵于空中半刻,而后大掌蓦然握拳,收回了身侧。

    车厢里弥散着淡淡酒气,车行颠簸间,宋烟烟膝头不时与萧京墨相触,她下意识往后挪坐了些。

    “宋烟烟不过一介民女,又怎敢对皇亲贵胄有所置喙?”宋烟烟话音极轻,觉喉间紧涩地发不出声,用力吞咽了几下,才将方才萧京墨所言,复述了遍。

    片刻后,江柚凝领着一高大的身影,跨过院门而来。

    “多谢世子。”

    耳畔闻得元叶的惊呼之声,而后,她被一道极重的力拉拽着,撞上一片冷硬的盔甲。

    可她双手未有卸力,仍固执地推着院门,那门却无一寸松动。

    许久,门外马车驶离的声响传来,宋烟烟才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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