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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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颜秋玉以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控诉或示威，毕竟杀害对方父母祖父母的真凶始终没有落网。

    颜秋玉：“我知道。”

    “只是……咱们不能再让他因为某些混蛋的混蛋行为失去亲人了。”哪怕仅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是啊，”不自觉放低音量，女人虽然意外对方的年轻，却还是顺着话头道，“你也收到过威胁对吧？”

    朝左让开一步，他露出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简青：“帮这位也登记下。”

    简青冷淡颔首。

    “这位女士。”

    “等会儿应该还有几位家长赶来，分别是徐皓和高子轩的父母，直接把人带到重案组会议室。”

    一连数年，风雨无阻。

    “这栋楼的资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颜秋玉往后递了个平板，“之后你再让汪来用内网查查。”

    “急急急，哭哭哭，长点脑子行不行？听风就是雨，早说了最近这种诈骗很流行。”

    女人的音调登时又上升一个八度：“视频？什么视频？你还盼着儿子缺胳膊少腿是吧？非要明明受伤了你才高兴？”

    再后来，或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简青来市局的频率也随之减少，直到对方以理科状元的成绩考进江大，眉眼长开，引来一批批热衷挑战法律的“追求者”，才又一次成为北江市局的常客。

    颜秋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简青，那时她比松晓彤更年轻，刚到市局实习，便见到个坐在接待区的漂亮男孩。

    她旁边过了一会儿才跟过来、看样子是丈夫的男人倒见怪不怪，态度颇为嫌弃：“这是在外面，你能不能收敛点？”

    原本工整排列的围挡亦七扭八歪，上面贴着的广告过时许久,斑驳褪色地脱落，景观树干瘪着枝丫枯死,杂草却生得能没过腰,边缘处不知被谁挪开个不起眼的“小门”,隐隐露出几条淹没在杂物里、被踩出的路。

    “失联被拐走的孩子至少有三个。”

    简青可是遵纪守法积极缴税的好市民，见义勇为的奖状更是没少拿，怎么能光逮着人家一个欺负。

    几乎是提示音刚响，贺临风便迅速接起：“立案吧。”

    “三个小时，他说再过三个小时，我就会亲眼见到明明的尸体，我一个当妈的，哪能听得了这个！”

    梧桐街这栋也一样。

    “对、对啊，”被青年黑漆漆的瞳仁吓了一跳，女人结巴了下，旋即肯定重复，“是三个小时。”

    半个字都没插上的周山：啥？

    “还有其他孩子一起吗？”以防万一，他张嘴多问了句。

    周山伸手接过：“嚯，联合开发，噱头整得还挺大。”

    贺临风则问李国建：“您孩子叫李明？”

    即使真是恶作剧，他们也得把事情查清楚。

    彻底跑题的对话走向，牢牢吸引住大厅全部的注意力，值班民警耳膜发麻，眼见女人拎包抡胳膊准备打起来，正要严肃表情拍桌，给两人来场酣畅淋漓的批评教育，一条裹在运动服里的胳膊便拦住了对方。

    吱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担心绑匪真的挟持人质躲在烂尾楼里，他们没敢贸然接近，只能装作车子路过出故障盯梢。

    “是我，”贺临风应，“看来重案组和休假没什么缘分。”

    “我就说这事儿是真的。”

    “对，”李国建下意识回答，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

    劝架？

    “我绝对没记错。”

    旁听的值班民警大概理清来龙去脉：“所以，二位的孩子……”

    再往上瞧,一间间初具雏形的“房子”前后通风，四四方方叠放排列,像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

    女人迟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又过了很久，颜秋玉才从师父口中知道

    女人更是飞快想到什么：“高子轩，对，高子轩，咱儿子今天就是和他出去的，他和简总的弟弟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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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错了，男孩对警方毫无敌视抵触，更似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兽，试图留在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

    “是不是外面养了别的小妖精！”

    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公安局动手？

    ，男孩正是青山路灭门案的唯一幸存者，被亲戚收养后，每周末都会来市局“报道”。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娘俩？”

    习惯性在简青身旁落座，他示意汪来去倒两杯水，自己则问：“绑匪打来的电话，李太太有录音吗？”

    “但我还记得他说了什么！”

    “慢慢说？还要我怎么说？我儿子都被绑架了！被绑架了你们没听懂？”分贝陡然拔高，一位烫着卷发、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怒气冲冲，随即又像换了个魂，扯过纸巾大哭，“他们说要杀人啊！撕票啊！我的宝贝儿子！呜呜——”

    “那可是儿子的手机！”用力把团成球的纸巾往男人身上一丢，女人振振有词，“他平时连我都不让碰！”

    然而，等她忙完所有工作下班，大厅接待区的角落里，漂亮男孩依然一动不动呆在原处，值班民警见怪不怪，没赶人不说，甚至走过去问对方饿不饿，想吃什么。

    综合新闻报道和论坛八卦的说法，这栋楼停工已经有五年多，开发商跑路又没完全跑，时不时派人来做做样子，许多户主试过上诉打官司，可一直没什么结果，近两年维权的人越来越少，开发商也愈发敷衍，渐渐成了拾荒者的去处。

    “汪来带李先生和李太太上楼，不要影响其他人工作。”

    伴着有些刺耳的摩擦声，街角忽然驶来辆轿车，方向盘打得歪歪扭扭,差点磕上旁边的人行道。

    闹剧散场。

    危机解除，松了口气的值班民警惊讶：“贺顾问？”

    “手机手机，你见到人了吗？还是听到儿子的声音啦？”完全把民警的询问当耳旁风，男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真绑匪总得给咱们发个视频吧？空口白牙的，也就你能傻乎乎上当。”

    “光凭一通电话，想立案真有点难，”摸摸脑袋，周山实事求是道，“按照简总的说法，他弟弟早上八点才离开家，前后没到五个小时，结伴出游，又是个十六岁智力正常的男生，在北江被当街拐走的概率太低了。”

    好一个全军覆没。

    接着关掉平板拿起手机：“我给贺顾问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情况。”

    “演技可以啊颜队,”老实躲在后排，周山隔着贴有防窥膜的车窗朝外看，“情况怎么样？”

    但他粗略扫了一圈，上面并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简家早年虽然也是靠房地产起势，简青接手后却逐渐转型，乘上了互联网的时代东风。

    没多久,里面下来个短发的女司机,举着手机,臭着脸四下张望,像是在给认识的人打电话,最后狠狠朝轮胎踹了脚,憋着气拉开车门坐回去。

    “你的孩子也被绑了？”

    过去的交集都是在晚宴或谈判桌上，像这样在警局狼狈地碰面，还真真是头一遭，李国建讪讪想解释些什么，又好奇对方什么时候结婚有了孩子，直等被妻子暗暗用胳膊了怼了下，才记起简青有个和自己儿子同校的弟弟。

    猜想绑匪有可能再联系家属，简青呆在警局更方便技侦操作，所以他们兵分两路，由自己和颜队先行探探情况。

    烂尾楼,多半是开发商跑路留下的产物。

    “李国建

    姗姗来迟的汪来：……

    贺临风的心头却并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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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太太刚刚和您吵架的时候叫他明明，”言简意赅解决对方的疑惑，贺临风转头看向松晓彤，“记下李明的手机号送去技侦。”

    仿佛有谁按下了静音键，在看清来人长相的刹那，脾气暴躁的丈夫立马安静，连哭带闹的妻子也张大嘴巴：“简、简总？”

    楼层太多,随便绑匪挑个高处一站，就是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的好地形。

    生锈的钢筋纵横交错支在外头，用来防止人和物掉落的安全网早已风吹日晒成了一块块绿色的碎布。

    一秒被切断点燃炸|药的引线，女人连忙回头，入目是张天生笑眼的俊脸，关切又专注地望着她，被理解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这是什么意思？

    一起去玩一起被抓，难道自己儿子要做先死的那个？

    情绪转变之快，让人错愕的同时，更觉得应该给对方推荐一位心理医生。

    否则她哪能一撂下电话便往警局赶，生怕儿子丢了小命。

    茫然盯着前一秒还和她处境相同的简青，女人喃喃：“凭什么？”！

    “三小时？”沉默许久的简青终于出声，“不是十二？”

    *

    五官精致，肤色苍白，大约八|九岁的模样，不吵不闹，像个文静的瓷娃娃。

    “我急着劝架，晚点再和你们细说。”

    “没……”神色懊恼，女人急急道，“当时我太慌张了，完全不记得这茬。”

    颜秋玉摇摇头：“太远了,难说。”

    熟练递上几张纸巾，值班民警无奈道：“这位女士，您先擦擦眼泪，慢慢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我们很难给您提供准确的帮助。”

    周山进市局的时间只比颜秋玉晚了几年，闻言亦叹：“你说的对。”

    时间拉回两分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