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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尽头,一个全速奔来的玄色身影,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似带无尽悲伤,还有……狂暴的怒意。

    秦鉴澜却立在原地,一时没跟上去。

    大君高坐阶上,缓缓抬起起一只手,制止道:“□□,你说得不错。只有一点,如果我心中已经没有了你,又如何料事如神,一早叫人备下宴席,只待你步入城门,为你接风洗尘?”

    白皙的肌肤,远不及宿州女那般立体的眉眼,以及和宫廷宴席氛围格格不入的朴素衣衫。还有耳垂上晃动的一抹深碧色,美不胜收,一看就绝非便宜货。

    衣角一振,男人脊梁笔挺,走向人影幢幢的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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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秦鉴澜身上。

    怪的是,她几乎记不清了,师爷的匕首刺向自己时,发生的一切事情。再醒来,已经坐在贺子衿的马背上,听他讲述假官死亡的消息。www.qingluo.me男人语气平淡,犹如提及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父亲,”贺子衿却开口道,“儿臣还有一事以告。”

    秦鉴澜的手撑住马鞍,刚想翻身下马,纤细腕子却被贺子衿轻轻按住。

    她看向身旁,贺子衿沉默地垂着头,匿在阴影中的面容,似有一瞬扭曲。

    “女人么!”老人满意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入席!”

    拍桌的人亦是一口剡话,只是带了些异域口音,远比不上威严的草原大君,更别说这边的贺子衿了。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比贺子衿还要年长几岁,一髻垂在脑后,身着黄褐混杂着深棕色的豹皮氅子,眼中涌动着莽撞的怒意。

    秦鉴澜跪在冰冷的殿内,双膝生出痛感。她此时才勉强看清,草原大君的真容。

    贺子衿抬起眼,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羊油灯的光晕里,隐隐约约坐了个中年女子,眉目淡雅而疏离,却是面无表情。

    一路风霜雪雨,究竟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贺子衿?

    秦鉴澜知道人们都盯着她相貌看,却远谈不上沾沾自喜。她来到这个动荡的时代,本意只是替真千金好好地存活下去,绝无卷入宿州和剡朝的两方争端之意。

    啪啪三下,缓慢而厚重。

    他向前坐了坐,举起白色的酒杯。

    似是赞许,似是迎接,却又沾染了几分疏远,半点警惕意味。

    还没来得及动作,大殿之内,数级金灿灿的长阶之上,蓦地回响起掌声。

    “哦?”大殿之上,遥遥地传来一个苍老却浑厚,带着雄狮般精神的声音,说的也是剡都话,“□□,那你说说,自己有何不孝?”

    下一秒,却恢复先前的严肃:“跟上来。”

    秦鉴澜脑海里胡思乱想着,只听身前人喉结微动,唤道:“鉴澜。”

    剡都宫宴相遇时纨绔的笑意,从诲居内放荡的醉态,马背上不羁的年少豪情,镇北关惺惺相惜的温和情谊……再到如今,视位卑者如草芥,暴君般的残酷与果决。

    以及……秦鉴澜模糊的记忆中,深夜惊醒的噩梦里,闪着一道刺目的白色刀光。

    娇美的剡地女子,恭顺地低垂着眉眼。

    准确而言,人们在打量她,还勾着头,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老人放声大笑:“降生之初,我为你起名‘勇士’,你却信不过自己的族人!赐座,开宴!”

    眼前形势容不得秦鉴澜多看,有了上一次参加宫宴的经验,她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地跟着贺子衿,跪在他身侧。但秦鉴澜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剪秋瞳悄悄地四下乱瞟。

    “离家太久,”贺子衿抬起头,“竟然让父亲以为我忘了宿州话,一路让讲剡话的人引我入宫,现在宴席之上又是如此。父亲心中,想必早就没有了我这个儿子!”

    四下立即安静下来,偌大的宫殿,人声初寂。

    旁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慢条斯理地拦下了几欲冲上前的男人。

    “儿臣远走敌都十三年,近来方归宿州,是为不孝之一,”贺子衿低着头,许是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会这么问,声音似乎有些细微的颤抖,但还是强忍着说了下去,“在剡十三年,未能给大君带回半点情报,是为不孝之二;平日贪玩享乐,不曾饱读军书,胸无点墨,是为不孝之三。”

    四下一阵低低的惊呼,宫人的窃窃私语,立刻响亮了起来。

    贺子衿的桃花眸扫了他一眼,平静而藏着冷冽的余光,宛若刀锋般,截断了多余的话头。

    转向仆从的瞬间,贺子衿眉眼凌厉,与她记忆中的所有时刻,都有所不同。

    还没来得及把脸埋进乌墨般的长发里,就听见贺子衿缓缓开口:“大君,请恕儿臣不孝。”

    没有半点预兆,贺子衿直直跪倒在地。

    黑马行至殿前,立即有仆从迎上来,引路的男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www.cuizhuan.me

    大君在阴影中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音色清朗,如雪落钟磬,徐徐轻风掠过山间排竹,溪水潺潺。

    那种怒意,如同恶龙长啸,威撼千里。

    她心生不满,撞见贺子衿匿在阴影中的桃花眸,猛地回过神来。人生地不熟,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得快点跟上他才是!

    老人的脸上沟壑纵横,宿州人特有的深色

    实际上,在秦鉴澜的心中,早已响起了阵雨般密集的鼓点。她回避着旁人的目光,鼓起勇气,抬头向阶上羞怯地一笑。

    秦鉴澜一惊,连忙抬起头。

    “儿臣某天酒醉,误入剡朝柱国府邸,捡到一枚绣球,”贺子衿声音平稳,听仔细些,隐隐有一丝紧张,“就此误打误撞地成了婚,还望父亲知悉。”

    不料两旁的宫人,一看偏深的肤色和挺立的五官,就知道和她不是一个民族的,也不掩盖各自的好奇,纷纷打量着他们。

    她回头,只见玄衣边角一掀,绒靴踏在年轻仆从弓起的脊背上。贺子衿面不改色,踩着宫人落地,顺势伸手一揽,将不知所措的秦鉴澜接下马背。仆从脸色发白,只顺从地站起身,低声道:“恭迎七太子。”又是流利的剡都话。

    “具体表现呢?”老人似乎很有兴致,引着他继续说。

    龙椅下方,有人怒而拍案道:“胡话!□□,父亲这是关心你,你倒反过来指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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