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永平景上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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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再次传来声音，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铁门外的锁链被索拉索拉的解开。

    一个个面具人排着长长的队在这个狭窄的过道里行走，他们一身黑衣一张面具，脚上手上是用锁链连在一起的铁环，铁摩擦在地的声音清脆，像是地府里被押送到地狱十八层的恶鬼。

    朱昭延嫌弃的瞪他两眼，汪晚意突然伸手环上了他的腰，笑吟吟的说道。

    他点了点头，又将阴测测的目光望回那亭楼上的男子，挑衅的看了过去。

    洞口只有那么大，那些人全部都挤在一起，只有前面的人可以拿到食物，后面拿不到食物的人开始躁动起来，纷纷伸出手撕扯着前面人的皮肉，只要能拿到食物便无所不用其极。

    ——永平府内府大狱——

    这是一间阴暗的狱房，四壁都没有窗户，只有洞外面点着火把的火光可以照进来，血腥味掺杂着腐烂的霉味还有阴冷的湿气。

    “陛下真是半分情趣没有，这丝帕是人家姑娘送给您的，您就这么糟蹋了人家的心意。”

    戴绍妗，男女皆宜，喜好广泛，府上有一处藏书阁，里面九九八十一式，施主大战女妖精，陛下的亿两带娃跑小妖妃，龙阳君的二三事，汪晚意是里头的常客。

    “晚意心悦陛下，只想着陛下，心里想与陛下这样那样，便无师自通。”

    狱房里大约有十多个人，他们一听见这狱卒的叫喊声，便发了疯似的堆在那窄小的洞口处，几条胳膊伸出洞外，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缝隙他们都不会放过。

    汪晚意也被戴绍妗这笨蛋笑的合不拢嘴，他扯着朱昭延的袖子开了口。“陛下，是否听过一句成语，叫大智若愚？”

    “对对对！这儿可是永平府最出名的红楼一条街！提督大人！提督大人！您看这美人比起燕京的不逞多让啊！您看看那个公子！不正是提督大人你喜欢的细腰宽肩，翘臀长腿吗？！”戴绍妗一提到吃喝玩乐纵情声色便来了兴趣，他朝着那亭楼上两侧的美人激动的挥了挥手，从他那厚重的衣物中不知从哪里也掏出来了一把纸扇子，学着宋师选潇洒的摇了两下。

    戴绍妗说话没个把门，就被朱昭延那恐怖的眼神给瞪的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戴绍妗委屈的撇了撇嘴，便嚷嚷着下船接应两位主子。

    “这没来过花楼怎算风流人物？陛下！我和提督大人可是将燕京的花楼去了个遍，到这永平也必要来这儿看看这永平的美人如何颜色……”

    祝濡之饿的没有力气，但身体上的痛苦远没有心如死灰的绝望来的更疼。

    这时，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年迅速的将饼子藏在袖口里，不顾身旁人如何争抢撕扯他的身体，他勾着身子挤开拥上前的面具人，连滚带爬的来到狱房那个最隐蔽的角落。

    “你这些勾引人的本事都在哪学的？啊？”朱昭延眼中烧着火，语气中带着危险的警告，双手抚上他的颈间，似乎只要汪晚意给他的答案不正确或者是他不满意了，他就会立马掰断他的脖子。

    “陛下，我们找个客栈落脚吧！”宋师选将银子递给了船夫后对着朱昭延说道。

    祝濡之没有脚走不了，押着他的狱卒叫骂一声，直接让面具人在前方用铁链拽着他的腰带在地上拖行，因为没有舌头就连反抗都做不了，阿五急得回头叫他的名字，但是他被前面的人拖拽着，根本没办法。

    “陛下丰神俊逸，皎如日星，龙颜英俊潇洒，乃超凡拔俗之仙人。”汪晚意举起个大拇指，一个还不够再加上一个。

    这扇铁门极其巨大，几乎占据了一整面的墙壁，狱房铁门中间被掏出来个四方形的洞，不大不小正好是能容纳两个人头的大小。

    他们的身上穿着统一纯黑色的衣袍，就连发式都是统一成一个样子，唯一不同的则是他们脸上都带着的面具。

    他们被像是押赴刑场的犯人，命运不公就是他们罪。

    走到尽头前方的灯火更加明亮，视野也逐渐开阔。

    戴绍妗一副吃到瓜的样子又朝着宋师选望去，宋师选倒是一点儿不惊讶，反而也打开了扇子，在船头上丢人现眼，精忠报国四个字一扇一扇，还真有陌上人如玉的风雅。

    戴绍妗死死的拽着他的脖子，一边用拳头呼上他的后肩。“宋师选你这个见死不救的龟孙子……咕噜咕噜……”

    “这娇俏是形容男子的？若是叫教你书的夫子听了去，岂不是得气得七窍生了烟？”他眼尾余光向鬓边的野菊花暼去，伸手一把扯了下来，好端端开的正艳的花随手就叫朱昭延给扔进了河里。

    “吃饭了！吃饭了！都给我爬起来！”狱卒带着回声的声音从巨大的铁门后传来。

    “濡之，吃。”兔子少年将手中的面饼掰成两半，偷偷的递给他旁边的男人轻声说道。

    兔子面具少年警惕的看向周围，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兽。

    “自然。”朱昭延这才满意的应了一声，又不自然将脸侧了过去，只是那抑制不住的上扬嘴角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意。

    这里关的人有的是被穷人家当成猪肉卖掉的，有的是被判了刑罚的囚犯，还有的是从燕京驱逐出境的乞丐，只不过在驱逐的途中却被押送到了这里，这个世道贱命不值钱。

    “还是陛下怀里暖。”他微微抬起头，含住了朱昭延的下巴，舌尖描绘轮廓，又在那突出来的软骨处画着画儿。

    那阁楼上的男子将手上的玉笛子转了花， 看着这船上的两人了然的笑，原来是一对儿郎有情郎有意的野鸳鸯。

    他刚准备下船，又因着自己这冬装穿的实在是圆润，他摇摇晃晃笨拙的刚迈出一只脚，整个人便手舞足蹈的踩空掉进了河里去，他不识水性，在河里扑腾扑腾的像只大鲶鱼。

    小船靠了岸，又是一片繁荣景象，这里的夜市绝不亚于燕京城里的夜景，人人可饱街上无乞讨是永平府的佳话。

    比起大智若愚更像是蠢笨如猪。

    那些面具上刻着不同纹路的雕刻，有老鼠有野猫有猛虎有豺狼等不同的动物雕刻，一眼望去能够分辨身份的就只有头上戴着的面具。

    .

    他坏笑着蹲下身一直等到戴绍妗咕噜咕噜了好几下才脱下了外袄跳进了水里救他上了岸。

    头戴猿猴面具的男人好不容易从其他面具人手里抢到了半块饼子，黑暗中，他似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脚，这间狱房里什么都没有，最不缺的就是他们这群无名。

    猴子没管他，寻了个地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他面上戴着刻着鹿纹的面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他腿部以下本该是脚的地方空空如也，裤脚处也是空荡荡的，直到他被戴着猴子面具的人踢了一脚，手指才微微动了动。

    “这戴绍妗就是汪正你说的可信之人？”朱昭延黑着脸质疑的朝着汪晚意说道。

    宋师选被戴绍妗的笨样笑的捂着肚子，还将扇子在戴绍妗一起一没的头顶扇了两下。

    汪晚意将朱昭延的三山帽摘下，又将自己的毡帽给朱昭延戴上，他向下拉了拉两边的兔绒帽耳，一边说道。“陛下，您现在就像是一只横眉竖眼的兔子成了精。”

    这这这，提督大人和陛下不是水火不容的宿敌吗？这莫非陛下瞧着提督大人长得水灵，欲断袖之宠？！或是来个美男计让提督大人从了，好夺回大权？

    祝濡之没接，阿五也没继续给他，索性自己也不吃了，躺下将头靠在祝濡之的肩上。

    兔子少年名叫阿五，双八年纪，因着上面有四个兄姐，他排第五，所以叫阿五。

    那男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形修长就算是相同的黑衣在他身上都是气质出挑的。

    他没指望濡之能回答他，濡之是个哑巴，还是个有疾人，怎么可能回应他。

    “都给我起来！起来！”离狱门最近的两个狱卒恶狠狠的大喊，伸出脚踢了在门口的面具人一脚，力道很大，蛇纹面具人直接被踢翻在地。

    

    心里头像是有蚂蚁在咬，又有甘露往心头上浇，浇的满了。

    “细腰宽肩？翘臀长腿？”朱昭延拽着汪晚意的玉坠子，挑眉说道。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叫一边的戴绍妗看在了眼里，眼珠子都快要给瞪了出来。

    他呸了一口唾沫，朝地上那人狠踢了一脚，不用想，不去争抢食物的人，整间狱房只有一个，前日新来的那个没有脚的废人。

    狱房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铁门被打开，有十多个拿着火把的狱卒，火光点亮整间狱房，灼着眼睛疼。

    洞口被关上，狱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能听见的只有咀嚼的声音还有阵阵痛苦的哀嚎。

    他们冲进狱房一个个的将面具人制服住，不听话或者是起来的慢了，手上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打下来。

    十九只动物，十块面饼子，抢到的可以填肚子，抢不到的那便去抢别人的。

    这是狱房的规矩，在这里没有人类的存在，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只用面具上的动物作为名字。

    弱肉强食，生存法则。

    戴绍妗和宋师选两个人湿漉漉的上了岸，这回，是不想进去花楼也得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