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微服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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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某真是对牛弹琴。”

    在汪晚意期待注视的目光下，朱昭延打量着造型精致的点心，忍不住也用筷子夹了一块虎皮饽饽，放在嘴边浅尝了一口，甜腻的很，他不喜欢。

    “这体察民情就应该融入百姓之中，祝公子，晚意就来带您去茶馆喝喝茶，品尝下燕京集市的名吃虎皮饽饽，运气好还有说书先生说故事呢，那是叫一个精彩绝伦。”汪晚意牵着骡子，跟在朱昭延身后。

    这阉奴可能还没意识到，他这阉狗的名声那说出去，那才是真正的吓破人胆，恶鬼降世，闻之色变。

    “出来的急，臣是御马监掌印也不是这御马坊的，内臣思虑微服出行还是低调为上，况且陛下身体也不适上下颠簸，这驴骡品性纯良，行走平稳，陛下您就稍抬龙臀屈尊和臣坐一匹骡子吧。”

    一张病美人的脸又是苍白几分。

    “祝公子，您快尝尝。”汪晚意先动了筷子，夹起一块虎皮饽饽放进嘴里吃了一口，狐狸眼眯起，依稀可见的眸子处亮晶晶的闪着光，虽说他长得清瘦，但这脸皮富有弹性，咀嚼食物时鼓成两个圆圆的弧，吃东西的时候看着倒是纯良，让人联想不到他就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权臣宦官汪正。

    “内官服侍您上骡。”汪晚意狗腿子的说道，还故意呸了两下手掌心合在一起搓了搓。

    “哎哎哎，别吃了！”汪晚意拍了下骡子的屁股，在骡子背上灵活的转了个儿，骑着九百岁朝朱昭延走过去。

    其中有男有女，最大的怕是年过半百老态龙钟，旁着手里还牵着娃娃，最小的估计也就是十岁上下。

    “九百岁啊九百岁，今儿你这骡子可算是有福气了，真龙天子坐过的骡子，要是有朝一日去了那畜生道见了你的祖宗马面，说出去那也算是一桩光宗耀祖之事。”汪晚意倒骑在骡子上，特意挑了一处背着阳的地方等着朱昭延那小皇帝。

    

    虎皮饽饽、腊元米饼、拌凉菜，一碟子琥珀核桃和一壶热茶。

    还没走进城中集市，这耳朵便能听得见孩童的笑声还有嘈杂的叫卖声，这一进到城中，集市的热闹景象更是彰显大明贸易繁荣。

    “公子，您看马厩那边吃草的九百岁，像不像您刚才的模样？”汪晚意伸手指着马厩那边嘴没停下，还在左右吧唧嘴吃草的九百岁。

    “别动！”朱昭延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命令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他压制胸口气极向上的不适，左右环顾。“朕的御马呢？”

    “哼，你这骡子可晓得令本官不舒心的下场？”

    集市商道两侧，百姓有的在茶馆休息饮茶吃点心，还有算子摆着“惊天神算，一卦六文”的旗子在看相算命，绫罗绸缎制衣女红，书卷丹青新奇玩意儿，包子馒头桂花糕，人来人往。

    朱昭延看了过去，气得大拍桌子，但又因为他拍打桌面，用力过猛，手心又痛的不行。

    “你这骡子跟着汪某了这么久，还不知你祖上何处，你这头骡子的祖宗大约也是那马和驴子的结晶之物吧？”

    粮船货船云集，集市旁就是运河，船上的船工正在往船下接力运着货物，鱼鲜肉美，小舟渔船上的渔民往回收网，那网里还有海物在打着挺，秋季一片丰收吉祥。

    两人下了骡子，这“长途跋涉”属实是对现如今他的这副娇弱身体有所负担，他倚着棵大树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再动一下，朕诛你九族！”他伸手拍了下汪晚意的后脑勺，气的肝颤。

    “满嘴胡话。”朱昭延摇了摇头，又指着骡子瞪他。“这骡子叫九百岁，那汪正你又是几千岁？”

    不远处燕京集市的烟火气传来，汪晚意指着前面的方向，朱昭延也如释重负。

    朱昭延坐稳了之后汪晚意才也脚踏着上骡，和同在一张床上不同，汪晚意比朱昭延矮上了一头，坐在后面又看不清前路，就只能坐在前面拽着缰绳牵引骡子。

    鞍上挂着的水壶，装的满的水叮咚的撞击着壶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路边半身高的乱草在微风吹过间，摩擦出细碎的响，亦如同身上的布料，也是同样的声音。

    两人本就颜值绝顶，这一出现更是让过往路人瞩目。

    “你个阉奴懂什么！”他气喘吁吁说道，这阉奴总是一肚子歪理坏水儿。

    “陛下。”汪晚意从骡子上下来，作揖行了个礼。

    朱昭延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线，做什么多余的或是想犯个不该犯的错，也是徒劳。

    他话音刚落，又意识到这话中又有些许不妥，汪晚意思虑了半天，忽的转头对着这头骡子又说道。

    “内臣做官秉承两袖清风，这驴骡跟随晚意各地监管官员，连这嗅觉也练成了专闻贪官污吏的名品宝鼻，陛下莫要看轻九百岁。”

    汪晚意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又瞟到紫禁城城门处，侍卫把守的城门口有几个排着队等着进宫的杂人。

    “噗嗤。”汪晚意没忍住笑出了声，“公子原来是吃不惯折耳根？也是，这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习惯的，不过这折耳根可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药材，祝公子可要多食为益。”

    朱昭延给了汪晚意一个白眼，踩上了脚踏，汪晚意在后面托着他，朱昭延这龙臀被汪晚意这么一抬，他回过头又是一记眼刀子。

    将九百岁牵到马厩，朱昭延和汪晚意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在茶馆之内，茶馆内人还不少，点的点心很快就上到了桌上。

    这燕京城乃君王脚下王土，真龙盘踞下的福地，百姓富足，住民多是官家，就连遇到个乞丐，地方官员也是会给他们驱逐到个离燕京城远远儿的地方，那些个难民灾民，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贫民百姓，基本上君王是见也见不到，遂才会派宦官监官体察，而他汪正便是那个官。

    毕竟尊重是相互给的，他汪正还是很好说话的。

    朱昭延皱了下眉头，又夹起了一口凉菜，嚼了两下似乎是觉得不太好嚼开，眉头又是深锁着嫌弃，他左右两边各嚼了几下，这不细嚼还好，这一细品，整张脸色是又青又白，五色斑斓。

    大约是等了不短的时辰，日头高高挂起才看见朱昭延这小皇帝的影子。

    商陆从孩童起便被关在别苑发奋读书，父亲对他期望极高，后来及第后蒙先帝器重做了帝师，从帝师到官居二品的学士之位再到辞官身陨于西缉事厂厂狱，他这为官一生极少踏出过宫门。

    前面还有个驾骡而行不知情况的阉奴，就更是让他没来由的气血上涌烦躁起来。

    那骡子通体白色，骡子中稀有贵族，两只豆豆眼又黑又圆，似驴又像马。

    腥甜涌上喉头，朱昭延苍白的脸可察觉的又黑上了一些。

    随着那九百岁踏着四条腿行走，骡伐颠簸，令本就病体的朱昭延活活被折磨了一个多时辰。

    这小皇帝一身墨绿色云缎圆领袍衫，袍衫上绣着银线图纹刺绣，网纹巾固定住的发髻上系着一根翠色发带，一走一行间发带飘起，甚是好看。

    “祝公子？”朱昭延不悦的挑了下眉头。

    “陛下，您乃皇姓，寻常百姓可难见圣颜，这要是叫您朱公子，怕不是叫人家吓破了胆子？”

    朱昭延瞧着这一人一骡，有些鄙夷的说道。“怎么晚意跟随朕些年，这领的俸禄都不够买一匹汗血宝马的吗？”

    不过出个宫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倒也无碍，朝堂之上自有他的人打理，决策权也是在他汪正的手上，这小皇帝想出来玩玩儿，也就由着他，若是不听话大可以再换个听话的。

    自己如何品性，这小皇帝心知肚明，汪晚意把朱昭延这嘲讽权当耳旁风，并不在意。

    能有多么好吃？

    那骡子没理汪晚意，反而低着脖子在地上啃食着青草，咯噔咯噔的左右吧唧着嘴，汪晚意哼了一声，这次上身也侧了过去，眼中含笑。

    燕京集市与皇宫的路离得不远，骑马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这骑骡子倒是硬生生的给多拉长了半个。

    他瞪圆着眼睛立马将茶壶里的水倒进茶杯，顾不上什么高贵的宫廷礼仪，直接大口大口的灌起来。

    千年王八万年龟，汪晚意除了西厂巨魔称号，下属官员还给他取了个九千岁的尊称，连带着骡子也有了姓名。

    现在这世道，怪得很，穷人都家家户户上着杆子做太监，甚至前朝官家的庶子也会自行阉了宝贝儿，被送到宫里头光耀门楣，这做太监倒成了自寻的出路，值得自豪的事儿。

    今早这小皇帝便下了密令，说是要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朱昭延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瓜自闭小皇帝，突然冒出来个这么个想法儿，也是新奇。

    古有八仙张果老倒骑驴，今有他汪正倒骑骡子九百岁。

    “陛下，晚意九族只有臣一人，晚意一人升天了，还要感谢陛下您送晚意全家团聚的隆恩呢。”他嘴角带笑，眼尾狡黠的向身后面色白里透着粉的朱昭延看去。“况且又不是内臣驮着您在动，是这牲畜九百岁在动，是不是这牲畜动的快了让陛下龙体有不适，余震震动到了您的五脏六腑，那臣慢点儿骑。”

    他微眯着眼有些不适，在阴暗潮湿的厂狱待的久了，他的眼睛落下个不能直视强光的毛病，说到底还是日子过好了，身子骨也变得娇。

    茶馆内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向两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