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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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冒失地递出邀请，却又想起领主的嫉妒心这一节，连忙补充道：“如果这会让你的丈夫不高兴，那就当我没说过，毕竟是由你自己决定。”

    但卡桑德拉不一样，她自己是个异类，暂时跳出了家族，她不必联姻，但也不够富足，没有生活在框架内——但她是自由的，出身让露西恩感到安全，见识却与“领主夫人”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位夫人才会频繁地询问卡桑德拉：你也是吗？

    露西恩夫人像是看透了她的顾忌，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腔调讲述：“科莫迪家族并没有向这片领地下达通缉，你可以放下忧虑。”

    格蕾丝夫人将卡桑德拉的手握得更紧，她能感觉到炼金术士的手指冰凉，脸色更是难以遮掩的苍白。为了转移这个让人不适的话题，她问道：“那么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清晨或是下午，实际上，狩猎季的时候更适合逛逛我们新组织的集市，您还没见过兜售草药和野兽战利品的佣兵吧？”

    卡桑德拉几乎要噗嗤笑出声，她暂时捡起快要淡忘的礼节，用手掌捂住半张脸，然后坚定地摇头，转而发起另一种邀请：“谢谢您，露西恩，但我很喜欢这个小镇，也很喜欢这片森林，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呢？就当是孕期的度假，这儿的空气一定比领主城堡中清新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炼金术士看待露西恩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而领主夫人还在疑惑：“你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

    “等等，”卡桑德拉察觉到古怪的点，“他之前的妻子都去哪儿了？”

    或许露西恩并非什么都不在意，她只是习惯性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框架内，并将目光聚焦在有趣的事情上。她自傲于自己的出身，却又因为贵族的义务而不得不联姻，但露西恩依旧好奇框架外的生活。

    露西恩搅动红茶的动作停顿了，她低头看了看会客桌上的划痕：“脏乱的泥土，血迹，需要自己打理的衣食住行。”

    从进入这间房间开始，她的表情就基本没有变过，卡桑德拉好像发现了露西恩与格蕾丝夫人的区别。

    “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你只是听说过科莫迪家族，那怎么会认识我？因为魔法天赋？”

    “可能有，但又能如何解决呢？”露西恩夫人看起来相当诚实，她犀利地指出问题，“卡桑德拉小姐，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除开同为贵族出身的处境，她们之间还能谈利益。

    “由我自己…决定？”露西恩重复着这半句话，微微蹙起眉。她的表情没有刚见面时那么平静，或许被太多新鲜的词汇和选项搞混了头，频繁流露出不解，却又真心好奇卡桑德拉的生活。

    “是的。”卡桑德拉回答，她看着对面女士脸上隐约的兴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卡桑德拉联想到自己曾经的联姻对象，那位有虐妻癖好的主教，忍不住问道：“他对你使用暴力了？”

    毕竟她毫无魔法天赋的事情不算秘密，这份耻辱常常被某些魔法新贵拎出来嘲笑。

    “那么您觉得自己的婚姻没有问题？”格蕾丝夫人问道，她感觉到危机从这张会客桌上一掠而过，又想起此行的目的。

    这个话题让露西恩夫人有了一点兴致，她抬起头：“什么时候更适合游览风景？”

    卡桑德拉注视着露西恩浅绿的眼睛，飞快地权衡了一会儿，点头回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露西恩夫人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她戴着镶嵌蕾丝的手套，没有露出一点儿肌肤，“如果你拒绝我，那么我也会拒绝你，那个酒馆老板的谋算就会落空。”

    她简直像个抱着宝剑的孩童，虽然稚嫩，却也知道“权力”的锋利之处，卡桑德拉思忖道。她尽量保持语调的愉快，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如果你愿意为我保密身份的话，我答应你，毕竟我并不想回到那个家族里去。”

    格蕾丝夫人叹了口气，她与卡桑德拉对视一眼，从同伴脸上读出了如出一辙的“难搞”，她们无法逼迫一位对自身境况极端冷漠的夫人敞开心扉，即便她有问必答。

    “他没有对我本人使用。”即便被问到类似于婚姻隐私的问题，露西恩的语气也波澜不惊，“但会对我的女仆使用暴力。”

    “很新鲜。”卡桑德拉插话道，“非常的原汁原味……我估计你见过的都是处理好的陈列品。”

    如果家族还想把她推出去，作为联姻的对象，或许逃入森林牵扯最少。

    “不习惯什么？”

    卡桑德拉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甩了甩手腕，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暴露之后的策略——

    她朝着卡桑德拉微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依然很标准，像是礼仪辅导的产物：“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威尔斯叔叔向我透露过，她想当镇长，这有些难度，但他能够操作。陪着我，答应我，这样她才有成功的可能。”

    劳拉会因为爱情与疼痛哭泣，格蕾丝被算计开始复仇的谋划，但露西恩呢？她看起来像一团已经冰凉的灰烬，结婚是顺从家族的安排，生子是因为婚姻的需要，她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不在意其他人的。

    露西恩依旧像一道优美的雕塑，挺直胸膛，舒展脖颈，她看起来兴致缺缺，只是嗅闻红茶的清香：“我不需要什么，只是威尔斯叔叔一厢情愿，太紧张我的婚姻问题。”

    她连用小勺搅拌红茶的动作都非常规律，搅拌三下，茶匙放回碟子，嗅闻一会儿再拿起茶匙，像一个细小的循环。

    炼金术士说不出话，她看过无数书籍上的杂闻秘史，但也没见过真正被记录下来的“生子秘方”，自然无法想象这样的惨剧。露西恩的态度同样让她打寒战，这位年轻的夫人像燃尽的蜡烛，连蜡油都冷却了。

    “你在逞强么？”露西恩夫人看起来并不理解卡桑德拉的回答，她很满意酒馆老板的知情识趣，“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带你回去，作为领主夫人的客人，没人会不尊重你的。”

    露西恩居然笑了一下，她的目光虚虚落在半空中的一点：“在我之前，他的每一任妻子都没有诞下子嗣，这份幸运让他认为我与外人私通。”

    “如果我向他提出度假，他一定不会陪着我来……”露西恩夫人在沉吟，她盯着卡桑德拉的眼睛，像要在那抹浅灰色中找到被胁迫和不情愿的情绪，“我也有要求，在我结束度假之后，你也要陪我回城堡住一段时间。”

    “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但我感觉很好，因为可以自己选择我想要的一切，不用被他人选择。”

    她的语气里透出一种迷茫，像是确实好奇，卡桑德拉脱离家族的时间里是怎么自己活下来的。

    王国的法律从来不支持解除婚姻，只允许丧偶，不允许背叛。

    “为什么？”

    是的，她理解露西恩的意思，联姻是不可逆的，年轻的小姐作为家族投诚的一部分，连同资产注入到掌握权势的男人身边。她们诞下子嗣，再一步加强联合。

    安排了人会面？那就来一趟吧。有人帮自己回答？那也可以。仆人被遣散了？那就自己回答。

    《炼金杀夫指南[西幻]》

    “这是你们应该替我思考的问题。”露西恩夫人换了一副上位者的口吻，她用指尖碰了碰茶杯，又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如果没办法改善我的处境，起码可以讲几个笑话，让我开心一些，这同样能获得奖赏。”

    露西恩夫人得到了承诺，她看起来比来之前高兴一些：“不是，因为我的兄长曾经提过一句，说科莫迪家族帮忙处理了藏匿炼金术的罪人。”

    “为什么会恐惧？”卡桑德拉硬着头皮继续问。

    露西恩点点头，她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有点兴趣：“会很脏吗？”

    “我怀孕了，他对这个孩子期待又恐惧。”她用称赞天气般的语气阐述事实，甚至没有伸手抚摸小腹，短暂地假扮一下孕中的母亲。

    女巫挂上微笑，她果断选择了后一种方式：“如果您想要得到心情的放松，完全可以选择弗瑞斯小镇，这里是最接近灵之森林的‘后花园’，虽然现在是夜晚，我无法亲自带您游览自然风景，但空气还是很清新的。”

    这就是活生生的棋子，被家族寄予厚望送去的祭品，她享用富足的生活，但也被这黄金的囚笼困住。

    “她们饮用了足够多的‘生子秘方’，大概都因此去世了吧。”露西恩随口回答，时间到了，她重新握住茶匙，在红茶中搅动，一圈，两圈，三圈。

    “所以你以前也没见过？”露西恩夫人看向炼金术士。

    格蕾丝戒备地盯着这位尊贵的夫人，转而在桌面下握住了卡桑德拉的手。她从未过问炼金术士的过去，就像切尔西一样，任何没有主动袒露经历的人或许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格蕾丝夫人瞧了瞧卡桑德拉的脸色，确认她很好，便暂时离开会客桌，将空间留给她们。她并没有出门，但选择了离会客桌相对更远的一张座椅。

    挣脱丈夫的女巫是生机勃勃的，她能够主宰自己的一切，但露西恩就缺乏这样的生命力，在她看来，一切按部就班还是打乱顺序，似乎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