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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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母羊放行越多，羊群渐渐安静下来，宋若音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许玲玲说了说。

    身下的厚毡有所倾斜，宋若音挨着他坐下了，程方穆表面正襟危坐，岿然不动，耳根已经偷偷翻红，不住地偷瞄自己的媳妇。

    乌仁图娅心惊肉颤，让哈达快别说了，再挨揍，她不会管他，萨仁只是冷冷地扫了眼哈达，对宋若音说：“我们回家。”

    这话说得太难听，赛罕帮说道，“没这么严重，再说了，萨仁又不是不打狼，不然怎么护得住马群。”

    程方穆不着痕迹地往媳妇旁边挪挪屁股，他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有尾巴，能摇到起飞。

    宋若音回头看，男人和狗，配上炊烟袅袅的蒙古包，竟有岁月静好的美感。

    “辞了马倌就撒手不管了？”哈达手背上被萨仁抽出两条血痕，小声嘟囔道，“姑妈是不是太自私了？”

    “俺也要，啊啊啊啊啊……太好吃了！”许玲玲晃晃脑袋，找回最后一丝理智，“不是，咋教你们带跑了？音音，你就听俺一次，甭去掏狼崽行不？”

    要知道，掏狼崽面对的不只是尚未有攻击力的小狼崽，也可能是随时扑杀过来的母狼，母狼护崽，对抢夺它们孩子的人类极为仇恨，一旦逮住机会，必然拼个你死我活，猎手因为掏狼崽被撕下一条手臂的事迹在草原比比皆是。

    对完羊羔，将羊群赶回石圈，宋若音将套马杆挂到哈那墙上，和其他三人围坐到炉旁吃面。

    她声线温吞，毫无说服力，哈达笑出声，“吹牛不打草稿。”

    哪壶不开提哪壶，赛罕面露难色，萨仁从不主动打狼的主意，哈达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故意道：“姑妈，你不能因为在中原生活过，就忘了草原人从娘胎带来的使命，我们生来就是要跟狼斗的，你却一再舍不得打狼，是想酿成狼灾吗？在你心里，畜群和同胞的命，难道还没狼重要？”

    王文丽看他眼神闪烁，明显在诓她，不过她也不急于一时，反正还有三天可以让她吹枕边风，酥软无骨地往哈达怀里钻了又钻。

    “文丽说得对。”哈达呲着个大牙冲她傻乐。

    “不行！”宋若音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扒完挂面，将碗双手捧给萨仁，声线温软下来，“额吉，我还要吃。”

    最重要的是，掏狼崽那么危险，她不放心宋若音一个人，陪同前往，自然要学点本事，不给她拖后腿。

    “吃完饭，我教你怎么掏狼崽。”以前的宋若音太娇气了，萨仁只能小心呵护，现在的宋若音不一样，她足够强韧，经过打黄羊接羊羔这些事，也让萨仁明白了一个道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七零娇儿媳手撕草原狼》

    宋若音坐在马背上，用套马杆挡在羊圈出口，看到上只母羊准确认领羊羔后才会放行下一只。

    掏狼崽多危险，不敢想象，即便如此，每年春季牧民还不是扎堆上山冒险，一来草原人天生就喜欢跟狼斗，二来不得不完成场部给出的硬性规定，还有一点：狼崽皮收购价比大狼皮贵。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许玲玲等到最后一只母羊出圈，立马骑马过去，苦口婆心地劝宋若音：“掏狼崽可不是闹着玩，音音，你再好好想想。”

    宋若音郑重其事地点头。

    许玲玲压着声音姑奶奶地喊，“这都啥时候，你还想着喝奶呢？那可是掏狼崽啊，不是跟人掏心窝子，嘴上说说而已。”

    王文丽来串门，一进包听到宋若音要去掏狼崽，只觉得她不自量力，他们知青点来了两批知青，哪怕是当上马倌的李先学也不敢狼的主意，她居然才选上马倌一个月就尾巴翘上天了，处处都想占尽风头。

    “不打也不行，狼群胃口大，野家伙吃光了，就该惦记畜群不说，牧民也没东西可打猎了，要知道，草原人好多都是靠着打黄羊旱獭那些野家伙娶妻生子的。”

    哈达打哈哈地敷衍：“我要知道有狼崽的狼洞还轮得到她。”

    听过萨仁的教诲，许玲玲想起自己插队草原的初衷，把吃干净的面碗往桌上一扣，下定决心大声道：“老师，俺也要学掏狼崽。”

    宋若音让她小声音，不要吵到羊羔喝奶。

    天近黄昏，看到许玲玲放牧回来，宋若音立即骑马上了羊群，萨仁在包里生火做饭，程方穆坐在包前的空地上，因为原主的缘故，家里的三只大狗并不排斥他，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许玲玲着急地跺脚，求助萨仁：“老师，您也帮忙劝劝啊，音音要去掏狼崽，您不是最反对打狼吗？”

    “婶子，又不是哈达大哥逼她去的，出事也是她活该，怎么能怪哈达大哥头上呢？”王文丽捋着麻花辫，笑颜如花地坐过去。

    现在，养子居然哄起她来，很让人意外，却不是最大的变化，萨仁从程方穆一出现就察觉到了，他对宋若音的态度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

    “草原如战场，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包括你们每天接触的放牧下夜。”萨仁说，“之所以对掏狼崽感到害怕，多是没有接触过，人类总是对未知事物感到恐惧。”

    萨仁又宋若音添了一碗挂面，她对许玲玲说：“我从来不反对打狼，不过凡事适可而止，你们把狼打狠了，黄羊、旱獭、野兔、草原鼠那些家伙就泛滥了，打洞啃草，到时候草原就毁了，畜群没了活路，人也别想生存下去。”

    萨仁看他一眼，程方穆对她说：“终于吃到额吉做的饭菜了，真好吃。”
    春季羊倌每天需要对羔两次，出圈一次，回圈一次，对一次羊羔喝一次奶，这个过程必须足够心细，不然几百只羊羔很容易混淆，找不到母羊喝奶的羊羔就可能饿死。

    许玲玲无话可说。

    受不了两人眉来眼去，乌仁图娅警告完就出去了，王文丽立马往哈达怀里靠，屈指点在他胸口，说话拉丝：“哈达大哥，宋若音没掏过狼崽，肯定狼洞都找不到，要不你给她指条明路？”

    宋若音乖巧地点完头，不忘去找苏日娜讨要奶豆腐，苏日娜从包里端给她一盆，为表感谢，以后只要做奶豆腐都有她一份。

    哪怕到时候只是给宋若音打打下手，也算她直面心中恐惧的一大步。

    萨仁不由眯眼，审视起养子。

    宋若音对原主的丈夫并不了解，打算先暗中观察，但他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英雄所见略同，她把一罐腌野韭菜花递过去：“加一勺，更好吃。”

    一直以来，他从不拿正眼看她，当她是陌生人，哪怕领证结婚，这次回来后，表面装作不在意，却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双眼睛恨不得钉在宋若音身上。

    萨仁不在意，并不代表宋若音，她的额吉很好，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许玲玲能听懂萨仁的意思，但是，眼下纠结的不是打不打狼的问题，而是宋若音要不要去掏狼崽，毕竟太危险了。

    “牧民每户掏一窝狼崽都那么难，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为母则刚，哪怕软弱的母羊，为了保护羊羔也敢顶人，更不要说本来就凶狠的草原母狼，许玲玲一想到掏狼崽要跟母狼硬碰硬，她就头皮发麻，浑身直冒冷汗。

    萨仁帮每个人盛一碗挂面，唯独把程方穆遗漏了，他也丝毫不介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媳妇什么都想着我，啊啊啊啊啊我好幸福啊啊啊啊啊

    宋若音所有心思在吃食上，萨仁认真做的羊肉挂面，许玲玲还在劝宋若音甭冲动。

    众人走后，乌仁图娅训斥哈达，“一天不闯祸浑身不舒坦，萨仁多多喜欢宋若音，要是掏狼崽出个事，她不得剁了你。”

    “决定要去了？”萨仁确认地问宋若音。

    “程同志，信都捎去多久了，你咋这会儿才回来？”掏狼崽的事情一不纠结，许玲玲终于想起这茬子。

    宋若音一记眼刀剐向他，哈达头皮发麻，再说不出一个字，宋若音交代他，“到时登门向额吉道歉。”

    许玲玲骂骂咧咧，“小王八犊子，牛犊子都不放过，俺要是乌仁图娅婶子，非得几鞭子抽死他……不是，等一下，音音，最后你答应他啥了？掏狼崽！！！？？？”

    没错，宋若音现在是他的媳妇，一想到这里，程方穆的耳朵更红了，好在没人发现。

    哈达有所迟疑，他看不惯宋若音是事实，但也只是想赢她一回，让欧沃他们不再那么偏心，所以从没想过真的置她于死地。

    许玲玲揉揉耳朵，扯着大嗓门问：“哈达到底闯啥祸了？”

    宋若音吹响口哨，高云听令奔来，三人上马离开，对于哈达的挑衅，从头到尾也没人在意，哈达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憋屈感，直到宋若音折身回来跟赛罕说：“三天内，我们包会上交狼崽的。”

    “我知道。”宋若音闻到羊肉挂面的味道，吸了吸鼻子。

    程方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勺放面碗里，搅拌均匀后，尝了尝道：“好吃。”

    乌仁图娅摁他的脑袋，“对你个大头鬼，这几天给我老实待家里，千万别掺和宋若音掏狼崽的事，不然你就给我挑包单过去。”

    宋若音和许玲玲先将母羊收圈，羊羔们全部等在外面，一分开，母羊叫羊羔叫，其他大羊也跟着叫，咩咩声吵得脑瓜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