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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写的还不如我这个瞎子。”

    在黄佑树带着浓浓吴语口音的朗读声里,纪轻舟用剪刀将三张洋货店购买的白色卡纸裁成了长约十公分,宽约七公分的小卡片,总共二十四张。

    “我说的是‘以后’,之前的不在撤销范围内哈。”

    “比如?”

    “那就写我名字吧。”纪轻舟说着站起了身,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凑到了解予安身旁。

    “可以啊,看不见都能写这么好,真厉害,不愧是精通多国语言的前上校!”

    纪轻舟语气夸张,将卡片稍微挪了挪道:“再写一遍我的名字吧,大书法家!”

    解予安于是明白了他刚刚窸窸窣窣忙碌半天究竟在练什么字。

    没生意的时候,纪轻舟闲着便去逛逛布店、绸缎庄和洋人的布料行,选购一些回去做衣服。

    “你问阿佑。”

    “那你怎么样才肯写?”纪轻舟趴在桌上,眼巴巴瞧着他。

    “什么意思,你真要写啊?”纪轻舟挑了下眉,犹豫着将钢笔和旧报纸推到了他的手边。

    “啊?”''''黄佑树一副疑问的表情。

    “那怎么不叫旺旺?”因为早有预料,纪轻舟丝毫不觉气愤。

    解予安摸了摸右手手背,似在拂去他人体温。

    待解予安写完五字,纪轻舟又伸出手指挪了挪卡片位置,对方便自觉地落笔写上他的名字。

    感受到手背被温热包裹,解予安本能地想要抽出手,但纪轻舟只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未给他反应的时间。

    反倒是正面的中文,他写了几遍都不怎满意。

    没有了那口音浓重的念报声,房间里顿然清静了许多。

    纪轻舟随意点了点头,敷衍道:“给狗起这么长串名的也是个奇人,改日有机会我定问问那骆少爷。”

    “写什么?”解予安凭感觉调整了一下握笔姿势。

    纪轻舟捏了捏拳头:“掌门牛师,在线教学!”

    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解予安全然不作理会。

    之前在藤具店定做的人台在约定的一周期限

    脑袋触碰到安乐椅的靠枕上时,一股带着淡雅木质调的柔和清香悠然袭来,若有若无地萦绕于鼻端。

    一旁的黄佑树见状,很是识趣地暂停了读报工作。

    心想解予安也就会拐弯抹角地毒舌一下,既不骂脏也不下流,于他而言压根没什么伤害值。

    那三字并未如纪轻舟想象的那般字迹重叠或比例失调,反而端正工整,笔触精准流利,是相当优美洒脱的行楷。

    旋即便拿了张卡片放在他的笔尖下端,说:“你再写个世纪成衣铺。”

    他口吻真诚道:“说真的,你写的比那一字三分的老头好多了,你这字摆摊绝对可以卖到两角以上,所以,能不能再帮我写二十张?”

    接着拿起钢笔,在一份过期报纸上打起自己名片的草稿来。

    又练了几遍,达不到理想风格后,纪轻舟索性放弃,想着干脆出钱找那幌子店的老头给他写算了。

    纪轻舟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黄佑树。

    黄佑树以为他在认真地向自己提问,回答道:“之前是叫‘旺旺’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改口了,您想知道可以去问骆少爷。”

    一般午饭过后,解予安都会回卧室小睡个四十分钟休养身体,不过今日许是受治疗影响,他只躺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起身去了书房。

    《穿到民国做裁缝》

    解予安手握钢笔,以笔尖轻触纸面,留下了一个黑点,随即手腕轻动,笔顺流畅地书写出了纪轻舟的名字。

    “针线活做完了,在练字呢。”纪轻舟口吻懒散地回应,又问:“你字写得怎么样?”

    拉开书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说道:“想听报纸的话,让阿佑给你念,我先忙会儿别的。”

    此时,纪轻舟正悠然地靠在桌旁的安乐椅上,听着唱片,拿着铅笔,在手稿本上写写画画。

    见黄佑树开门送解予安进来,他迟疑几秒,起身给椅子的原主人让出位置,问:“醒这么早?哪不舒服?”

    纪轻舟此言纯属发自内心,而在解予安听来却像是故意挑衅。

    但他想着帮纪轻舟一把也无妨,省得对方一直在那唉声叹气的吵自己耳朵,于是就下笔写了“世纪成衣铺”几字。

    二人便这么合作着,一个调整卡片和笔尖的位置,一个只管写,一口气写完了二十四张名片的正面。                                                /p>

    名片背面英文与法文的店名地址于他而言不是问题,练习几遍后,就能写出漂亮的字体。

    解予安果断搁下钢笔,双手握住椅子扶手,作势要靠回安乐椅上。

    解予安闻言,抬起右手,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沿。

    纪轻舟急忙托住他的后背,将他推回原位,拿起钢笔塞入他的手中。

    “要不这样,”纪轻舟深叹了口气,好似为接下来的决定做了很大的牺牲,

    “那就这么说定了。”

    椅子上还留着上一个人的体温,他动作稍顿,待温度消去后方躺进椅子里。

    解予安自认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但不知为何,每每对方使用激将法,他总忍不住去踩一踩那圈套。

    “准确说,是二十三张。”

    解予安:“几张?”

    “多谢!”纪轻舟拿起那张名片甩了甩干放到一旁,随即将剩下的两叠卡片都拿了过来。

    “那何止是不如,我简直甘拜下风!”在有求于人时,纪轻舟将能屈能伸的优点贯彻到底。

    话落,他抬头看到解予安眼睛上的纱带,自嘲一笑:“真是慌不择路了,问你有什么用。”

    解予安对此的回应是干脆地撂下钢笔。

    “好了,就这么写,横着写!”

    生怕他反悔,纪轻舟连忙拿起一张卡片放到解予安手边,握着他的右手调整了一下位置,说:“写吧,世纪成衣铺。”

    反复地写了十几遍“紀輕舟”,越写越觉得这几字陌生,他心情难免有些烦躁。

    他看向一旁的阿佑问:“你觉不觉得这画面有点像名师一对一辅导?”

    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靠上软枕后,头部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他刚要下笔,又听身边人制止道:“等等。”

    正当他把过期报纸推到一旁,拿过一叠卡片准备先将背面的外文写完时,对面解予安忽然出声询问:“不做针线活了?”

    解予安心忖这多半是没可能的事,就答应道:“可以。”

    解予安训完,又下笔沉稳地写了一遍他的名字。

    “三旺?谁啊?”

    黄佑树扯起嘴唇笑了笑,说:“三旺是骆少爷从小养的狗,取名叫‘福旺财旺运气旺’,大家都叫它三旺。”

    大抵是因为纪轻舟的语气太欠了……他心里自语,坐起身,右手点了点桌面道:“拿来。”

    “我的店名啊,我在做名片。”

    注意到男佣那为难的眼神,他便知这答案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安慰道:“你说吧,我现在心情不错,不会生气。”

    完成以后,纪轻舟将名片摊在桌上晾干。

    他的字倒是不难看,但写起繁体来,却缺少了几分潇洒风骨。

    解予安突然感觉自己像中了他的计。

    “求你了行不行,再给我写二十张,你也不费什么力气嘛。”

    如此循环操作了几次,纪轻舟神经逐渐松弛下来,脑子一转就开始跑火车。

    “你是不是能看见一点?”他特意歪着脑袋贴近观察解予安的眼睛。

    “不。”

    “错了我错了,哥你接着写。”纪轻舟连忙拾起钢笔塞回他手里。

    “好好说话。”

    之后他抿紧双唇,控制着说话欲/望,安静地做个工具人。

    解予安又想往安乐椅上躺,纪轻舟赶紧拉住他胳膊道:“行行行,之前的也取消,那你得答应我,这次帮我写完了,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瞧着那一个个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感的文字,轻轻咋舌感叹:“虽然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你这行为讲起来是不是还挺浪漫的,闭着眼睛都能把我名字写得这么好看。”

    闻言,语气平缓道:“换成三旺的名字,我写起来也一样。”

    “比如我以后做大做强了,要搞个品牌商标、题个招牌什么的,你得给我优惠价。”

    纪轻舟盯着那字迹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他眼睛的纱布,然后不出意料地被解予安侧头避开。

    “那之前累积的银圆?”

    纪轻舟侧身倚在桌旁,一手按住卡片,一手握住解予安持笔的手,将笔尖对准的位置调整到自己想要的角度。

    兴许是名声不足,店招也不够吸引人的缘故,接下来数日,纪轻舟没能接到一个定制单,给出去一张名片,来的皆是些缝缝补补、改大改小的活。

    “这是什么?”

    纪轻舟见他神态与寻常无异,就没有在意。

    一旁的黄佑树当即会意,从桌上今日的新报纸中抽出一份《新闻报》,从头版标题开始念读。

    “你答应再帮我写二十三张名片,从今以后,我们的床上分界线取消,我的那半张床,随便你怎么睡,我绝无二话。”

    见解予安真拿起了钢笔,就提前推卸责任道:“是你自己要写的,等会儿写得稀巴烂,可别说我欺负你看不见哦。”

    “无事。”解予安淡淡回了句,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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