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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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的身体急剧失温，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了。

    我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努力逞强试图掰回一局。

    太宰治和黑泽诗音，都是生长于深不见光的永夜里那一类天真又残酷的生物。

    太宰的气息，那如葬入黑暗的清冽薄雾，又如融在雨里的甘甜麻.古，一点点濡湿我，浸透我。

    这样的感受，明明只会在我和中原中也相处时体验到。

    他的手指缠住我垂落在一侧的手，像朋友，像情人那样亲昵无间的十指相扣。

    太宰轻轻地笑，长长的睫毛刷在我的侧脸，像冰凉的鸦羽拂扫而过：“诗音，你再猜，如果中也看见了你最真实的那一面，知道了你最真实的想法，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吗？”

    他骤然松了力度，而同一时间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的太宰，则泰然自若地握住了我的手。

    而我其实一点信心都没有，当中也发现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那只澄净无邪的白粉蝶，而是一只来自潮湿的黑暗雨林的剧毒凤蝶时，他会不会把我这个喋血的凤蝶酷烈地燃灼成灰。

    芥川龙之介忘记了这是他在墙壁上刻下的第几遍她的名字。

    但是这一瞬间黏糊抱着我的人却是我口口声声说着在我心底没有性别之分的，太宰治。

    我不想像个玻璃娃娃就这样被太宰看个通透。

    自从，他的妹妹被那个男人带走以后……

    他看不清那个晚上被树的阴影和夜的晦暗遮挡住脸庞的男人，只记得他颀长的身形包裹在冰冷的黑色大衣里，和他蓬松的黑发下隐约可见的绷带。

    已经到时间了，为什么她还迟迟未出现呢。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强大。果然部下还是选另一个他吧。”

    尽管我和太宰都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他才是我唯一的同类。

    按理来说，我早就应该习惯了太宰身为我心里那个没有性别的男闺蜜所有亲昵的举止。

    我错愕地抬头，动作太猝然，昨天被另一个人咬破的嘴唇与面前黑发少年线条优美的下颚滑擦而过。

    “迟到了这么久，昨天晚上也不接电话，不会是抛下我又去找那个黏糊糊的蛞蝓了吧？”

    当我的名字被他用仿佛情人床笫之欢时的耳语念出来的那一刹那，我那从未为他失控的女巫之心，似乎遽然裂出了一道入骨的罅隙。

    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战场上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全副武装的敌人摧毁的‘双黑’——这对□□最为凶恶的搭档，同时将目光看向我。

    太宰居然想也不想，像是懒得反驳，就这样状若无辜地点头，径直认了下来。

    清晨的光线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他的视网膜。

    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的中也怒火中烧地打断了他搭档的话，轻蔑地笑出了声，整个人像柄出鞘后淬着火的利刃：“哈？你在说你自己吧混蛋太宰！”

    他温热的手指握住我冰凉的手，耳语时濡湿的舌尖轻轻划过我的唇缝。

    “我说过了吧，不许和这个混蛋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

    而这一刻，当太宰黏黏糊糊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向来迟钝的第六感终于拉响了尖锐的预警。

    “中午好，”黑发少年像一道和阳光背道而驰的阴影，轻柔的将我缠缚在他气息惑人的温凉怀抱里：“我的——”

    他轻轻地弯起唇角，清雅隽美的面上再一次浮现出那抹让我心弦颤动的笑。

    “昨天怎么答应我的？”

    “唔，就算我去找他了又怎么样？”我强装镇定地回答，侧过脸避开了他让人溺毙在其的眼眸。

    他之前有这样唤过我吗？仿佛我是他的……是独属于他的……，唯一。

    但那样纯粹的堪称无聊的闺蜜情，似乎仓惶截止在昨夜以前。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让我颤栗的气息胶着拉扯着将我缠绕，仿佛一场突兀席卷而来，格外凶悍的季候风。

    一点苦都吃不了，极其怕痛的我委屈巴巴地出声。

    他低下头，殷色的唇贴在我的耳边，温热的吐息像羽毛搔挠着我的耳蜗：“诗音。”

    一个飒爽的漂移将车泊在我们身侧，紧随其后的中也“嘭的”甩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走近，冷冷将我拽了过来。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将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坦白给太宰。

    “没错哦。是我替诗音发的。虽然遣词造句的是我，但是分手这件事情，的确是诗音自己提出来的呢。我说的对吗，诗音？”

    在当年算得上情窦初开的年纪，当电影里同龄的女生会因为同桌男生递出圆珠笔的那一刻不经意触碰到的手指而害羞时，我已经可以毫无顾忌且面不改色的和太宰治用同一根吸管喝奶茶了。

    诗音。

    橘发少年紧攅住我的手腕，凶神恶煞的一把将我拽进了他炙热的怀抱里。

    贫民窟某一个废弃的仓库——

    尽管这光源是会制造焦热灾祸的火焰。

    “你不会真的在嫉妒中也吧？嫉妒我选择的对象是他，而不是你？”

    激痛、绝望、愤怒——这些所有的情绪混淆在一起，像烈焰似的灼烧着芥川龙之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液。

    我没有吭声。这种被他仿佛看透看穿了我灵魂的那种感觉让我颤栗。

    “呜，好痛。”被他的怀抱勒的喘不上气。

    太宰咬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我猜，诗音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什么喜欢。诗音喜欢的，只是中也的皮囊和他带给你欢愉的身体，我说的对吗？”

    那个男人清冷平静的话语像漫涌的黑夜，让他从此生活在了失去妹妹芥川银的黑暗彼端。

    ***

    他记得那道冰冷而毫无温度的视线，仿佛直直透过他愤怒喷薄而出的杀意，看到了他最隐蔽的内心，将他贯穿彻底。

    他的手臂紧紧环绕着我，温度滚热的掌心包裹着我微微哆嗦的腰身，是那样一个让我连呼吸都有些涩疼的太过用力的暴烈的拥抱。

    她映着黎明的曙光，一身明艳的绯色巫女服，光瀑似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细碎如金箔的光洒在她腻白细滑的肌肤上，像不属于这个尘世间的小女巫，乘着点燃白昼的光芒降临在他的世界。

    因为我们是同类。

    幽沉的黑暗隐翳在他鸢色的眼底。

    我...最真实的那一面？

    明明分手以前他抱着我的力度都是极尽克制的温柔，虽然炽热，却从来不会用力到让我痛。

    轰响的血液澎湃的从那道裂痕处泵送而出。

    微潮湿润的触感让毫不设防的我惊颤。一瞬升腾而起乱窜在筋脉里的电流令我差点弃甲曳兵。

    前男友的指尖凶狠地碾捏着我的耳垂，像是在用力抹擦掉另一个人留下来的看不见的印记。

    芥川龙之介操纵着‘罗生门’——那异能下比利刃还要锋锐的黑衣边缘——在剥落了墙纸的斑驳墙壁上一笔一划的再一次刻下她的名字。

    睁开酸胀疼痛的眼睛，他看见了一张纯净又娆丽的脸。

    类似于‘面红耳热’这样的反应几乎从未在我和太宰相处时出现过。

    太宰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用最温柔散漫的语气，说着最直白扎心的话。

    我猝不及防对上太宰的眼眸，被他冰凉沉郁的眼神淋湿的彻底。

    他下巴微扬，凌厉的下颔线挑出倨傲的弧度：“我说你，别把别人当傻子啊。那条分手短信，明明就是你这个混蛋用诗音的手机发的吧？”

    那个晚上，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在这绝望又死寂的黑夜里死去了。

    太宰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中也喉结上我留下的那道暧昧红痕，用虚假开朗的声音说：“已经和诗音分手的中也，早就在分手那一刻就失去了要求她答应你任何条件的资格哦~”

    中也这句话似乎是在对我说，冷钢般的眼神却投向了杵立在我身旁的男闺蜜。

    太宰用云飞雪落的轻柔语调，字字清晰，不疾不徐地说：“被诗音分手的中也，就不要再像一只不甘心被怕抛弃粘人的狗——”

    可是中原中也不一样。虽然，我们三个人都身处在同一个血污地狱，但是他是这深渊里头唯一的光源。

    不是说好了……每七天都会来看他吗。

    但是他没有死去。

    有什么我无法预知的、不可控的改变无声无息地缓慢侵蚀着我和太宰的关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中也面前伪装的那个纯真绵软的甜妹，是多么不堪一击的虚伪。

    像一场静默而不可逆转的氢腐蚀，冶炼时无声溶解在钢水里，结晶冷凝后悄悄残留在底，再在高温的夏季凝聚集结，缓慢地侵蚀内部，直至临界点，蓦地爆发迸裂。

    しおん，Shion.

    他在中也冷笑着反驳出声之前，从容不迫地继续微笑道：“啊，我好像说错了。”

    可是现在他的拥抱是那么紧那么的用力，仿佛我们重回洪荒之初的伊甸园，亚当将夏娃重新变回他缺失的肋骨狠狠放回身体里，那样的一种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