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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其他人,三娘倒是最淡定的,她并不紧张。她觉得这不过是小病症,她最关心的是卢嘉瑞上公学的感觉,学些什么东西,但如今她不想问这些,因为卢嘉瑞如今应该少说话。

    “有点涩味。”卢嘉瑞拿过一个,放嘴里含一会后,说道。

    “娘这里有一种藏青果,给你几颗,你含着,喉咙会好得快些。”三娘从腰间的一个香囊里拿出几个小干果,放到茶几上,又进一步说道,“如今就含一个吧!”

    成为学堂里学童们小头领的角色,这点让卢嘉瑞感到很快乐。其他同学都喜欢围着他转,卢嘉瑞不时对别的同学指指点点,别人也乐意听他讲话。大家去玩耍时做什么事,也多是听他的主意,卢嘉瑞甚至有了一点带领军伍一样的感觉。

    卢嘉恭得意洋洋,卢永义气得咬牙切齿,倒反卢嘉瑞觉得坦然些,对输赢没那么计较。

    “没有。”卢嘉瑞说话声越来越小了。

    “方才有没有喝点罗汉果金银花茶?”三娘又问道。

    “应该从全诗来看,首先这首诗属于《诗经》里之《国风》部分,是在各个诸侯国民间采风而成,再者诗中描述女子在采摘水草,所以推断这名女子不是富贵人家女子。”余先生虽然还是耐心解答,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课堂上,其他的同学们都竖起了耳朵听,他们都没有想到要问诸如此类的问题。同学们也觉得卢嘉瑞好奇怪,怎能这样问先生呢?

    “瑞儿,怎么样,嗓音还那么哑吗?”卢永茂一进门,就问卢嘉瑞道。

    “贫贱人家的女子要干活赚钱讨生活,不抛头露面怎么行呢?”余先生答道。

    早饭之后,卢嘉瑞拿着邱福准备好的一块腊肉跑去学堂,提早到课堂后边小院,将腊肉呈给余先生。余先生当然很高兴,谦辞一下就收下了,还直夸卢嘉瑞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孩子。

    “三姐,你先好好看好瑞儿,我去看看凉茶熬好没有,先拿过来喝些。”

    “没有——没什么。”卢嘉瑞含含糊糊地应道。

    “先生,不是说男女婚配当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么《诗经》这种经典书籍还会描写这种男女私情呢?”卢嘉瑞还是毫无顾忌地继续追问道。

    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卢永茂和大娘、二娘一起进来了,二娘手里拎着一个茶壶。

    “差不多,给他含着藏青果,清嗓利咽的。”三娘说道,“瑞儿要少说点话。”

    卢嘉瑞今天之所以开心,并不是因为去赌了一回,赚了四十六文钱。当然,赚到这个钱的确也已经让他很高兴,使他请了客却又没有花自己的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赚到钱,他感受到了赚钱带来的开心感觉。

    “老爷,大姐、二姐,不用太担心的,过两天就会好了。”三娘说道,“去吃饭吧,该吃晚饭了,瑞儿晚上要早点睡觉。”

    这一夜,卢嘉瑞是在愉悦的心情和美妙的笑容中甜美入睡的。

    三娘叮嘱他要继续喝茶并含藏青果,同时少说话,他毫不迟疑地应诺照做了。

    从昨日的课堂到集市到地螺战,再到今日的地螺战,卢嘉瑞看出来卢嘉恭的能耐在于勇力,却不聪明,又带着几分粗鲁,并不值得多少赞赏。只有勇力不聪明的人只能当个跟班的,不会成为主人。而他卢嘉瑞需要的是聪明,用聪明的脑袋去赢得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才会成为主人。

    三娘又时不时给老爷与大娘两个圆场。三娘也并不觉得去学堂有什么不好。

    大娘絮絮叨叨半日,卢嘉瑞都没机会插上话,她也不顾三娘就在傍边,似乎就她最紧张卢嘉瑞似的。末了,大娘说道:

    “二娘把罗汉果金银花茶斟来给瑞儿喝吧!”卢永茂叫道。

    卢嘉瑞庆幸有这样的娘亲,尽管娘亲并未能让他喜欢上读书,却通过对经典书籍的一些通俗讲解和引申,教诲他学会了观察和思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卢嘉恭、卢嘉理、卢永义和柴荣以及其他一些小同学们无疑没有他这样的娘亲,所以就没有像他卢嘉瑞那样的机会和能力。

    “好吧,不说也行,你开心就好。反正你现在也最好不要多说话。现在含着藏青果吗?睡觉时不能含的啊,要不然睡着时会卡喉咙的。明天早饭后再含。”三娘不忘提醒道。

    显然,余先生也看到了卢嘉瑞成了学童小首领,虽然他还是那样严厉,但对卢嘉瑞可以说比对别的学童似乎客气一些了,这点卢嘉瑞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

    “是,娘亲,孩儿一定听娘亲的话,忌口,少讲话。”卢嘉瑞轻声回答道。

    下午放学后,卢嘉瑞又与卢嘉恭、卢永义在学堂前边的地坪上玩斗地螺。这回卢嘉恭不知去哪里搞来一个大地螺,螺绳也结的细致,果然厉害无比,打击准确同时又狠力,卢嘉瑞和卢永义都不是他的对手。

    “也不是男女绝对不能见面,远远看见也不属于‘授受’。通常‘授受不亲’说的是那些大家闺秀,就是富贵人家之女子,贫贱人家女子就无‘授受不亲’之说。”余先生稍稍愣一下,答道。

    却说上回说到卢嘉瑞和几个同学去逛集市,在赌屋赢了些钱,就请大家吃东西,还凭着自己的伶俐口才,让大家都佩服他,认他当了大哥,然后他又跟卢嘉恭、柴荣、卢永义玩了一个多时辰斗地螺。由于天色已向晚,大家就都各自散了回家去。

    “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去上学呢!”

    “记住这几天不能吃酸的、辣的,煎的、炸的、烤的也不能吃,家里的饭菜也会煮烂一点。”

    “知道了,没在含。”卢嘉瑞答道。

    大娘又絮叨了一番老爷没有抓紧找先生来家教瑞儿,弄出这样的事情,不知往后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多不好。

    卢嘉瑞一回到家,卢永茂和几位妻妾们发现他讲不出话来。

    但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超出了余先生准备的关于这首诗的讲解范围。在他的想法

    卢嘉瑞现在更受用的是卢嘉恭他们几个对他甘拜下风,心诚悦服地认他做大哥,这给他带来一种征服的快乐感,这种快慰是任何其它东西所不能替代的。他有点为自己的聪明与机智感到自豪和骄傲了。他现在确认了自己比他们聪明,他认为这点很重要。

    三娘就倒了一杯茶,递到帐子里给卢嘉瑞喝了,然后才离开,说道:

    卢嘉瑞觉得,余先生对经典的讲解其实跟娘亲讲的也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娘亲讲得那么生动。他于是慢慢地生发出对娘亲的更多一层的敬爱。在他看来,也没有比娘亲更有学识的女人了。

    卢嘉瑞则插嘴说到学堂去学习很好,自己很喜欢的。

    “先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不是说过自古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吗?诗里说的男人女人怎么相见的?然后还想念什么的,不是有违常伦吗?”

    “还没睡着啊,有什么开心的事,好像在偷着乐呢?”三娘问道,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一定很开心才会这样。

    卢嘉瑞其实是很开心的,当晚上临睡时,三娘提着灯笼进来看他,发现他还没睡着,躺在帐子里,面带笑意。

    卢嘉瑞上学堂才第一日,就有这么多不曾经历过的事情,那么精彩有趣,使如今的卢嘉瑞觉得,学堂实在是非常好的去处,且不必说学些什么东西,光那感觉就已经是比在家里受母亲管教好了不知多少了。

    “苦口良药,清凉降火之药通常都是苦的,这个藏青果清凉祛火,功效很好的,你要一直含着。”三娘说道。

    二娘拿杯子来斟茶,一边说道:

    翌日早上起来,卢嘉瑞感觉喉咙没那么难受了,跟三娘说话时才知道嗓音居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他都没有想到这几味草药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还这么快的,他对草药开始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之意。

    “二姐说的这些,等下你就直接去交代做饭的邱福好了。”大娘对二娘说道。

    因为卢嘉瑞是这个家的重心和中心,也是这个家的唯一的希望和寄托,本来生活也都是围着他转的,现在他喉咙哑了,话都讲不出声来,那还了得?要是不治好,迁延下去变成什么严重的病症来,那该怎么办?

    不过,这时卢嘉瑞开始悟到了经义讲解的好处,尽管他还是不太喜欢读书。重要的是,经义讲解教会他思考问题的方法和能力。这方面他觉得他娘亲颇有见识,早早就逐步给他讲解经义,而不是只顾古板的熟读、背诵经书。

    “大娘是有些啰嗦,可她也是心疼你。”三娘对卢嘉瑞说道,“说的很多话也很对,比如忌口啦、轻声读书啦,但嗓子哑不是什么大病症,你也不必慌张,过两天自然就会好的。”

    “嗯。”卢嘉瑞点点头,应道。

    卢嘉瑞的喉咙嘶哑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可在卢家却就成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事件,家里就因此忙开了。

    在讲解《诗经》之《关雎》时候,卢嘉瑞就很有些好奇却认真地问道:

    第六回治咽疾阖家忙活医药成学头结伙作弄师长(上)

    说罢,大娘就出去了。

    先是大娘过来关切一番,说什么要忌口啦,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啦,读书要轻声读,嘴巴不要张得太大,声音不要太响亮啦,怪老爷不让叫郎中来看病啦,说了一通。然后,大娘干脆叫卢嘉瑞先歇息几日,不要去上学了,再又怪老爷不抓紧找先生来家教卢嘉瑞,等等,不一而足。

    “先生,为什么贫贱人家的女子就不‘授受不亲’呢?”卢嘉瑞继续追问道。

    随着在学堂读书的日子久了,卢嘉瑞便混成为了顽皮老到的学童了。卢嘉瑞在课堂上便更有胆气向先生发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而不管这些问题是不是先生能很好的回答或能不能回答。

    “先生,那这个‘窈窕淑女’,您说的是温柔善良美丽的女子,怎么能肯定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呢?”卢嘉瑞又继续问道。

    卢永茂是唯唯诺诺应付,不予置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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