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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小杯东西,或许就足够他母亲半个月的工资。

    怀方的客厅很大——虽然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但是毕竟也是出身不错的小天王,也不至于在生活方面苛待自己。艾米姐注意到之前放着一堆杂物的地方被空了出来,有些空荡荡的。艾米姐便指着那里问:“那儿是怎么?要添置家具?”

    艾米姐:“……”

    金一桥下意识想要攻击,却发现自己被酒精的香气死死包围,甚至提不出反抗之心。

    怀方笑嘻嘻:“我知道,我也吃不完。”

    艾米:“……”

    母胎solo的艾米姐怒吼:“别问我!!”

    金一桥站得有些远,于是各色灿烂灯光中,那女子鲜艳的红唇,在他眼中,便模糊成一颗红痣。

    光滑平整,没有贴皮。

    他也是。

    从内圈厮杀出来的梁言轻轻地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金一桥:“那是最近才从国外回来的的孟家小姐,是个alpha,最近他们集团有几个电影项目……”

    金一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尽管,无论是在哪份简历、哪个节目,互联网的哪个角落,金一桥的籍贯都是某个拥有大海、四季蓝天,充满文艺气息的新兴一线城市。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与那充满温润空气的宜居地方无关——他来自那城市周边的某座县城,封闭、肮脏,挂了一个名头,但是大家还是庸俗且无可救药。

    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从故乡灰扑扑的汽车站来到了市里蓝盈盈的天空下。然后呢?他站在那里问自己,然后呢?他想要出人头地,然后这辈子都不回到那个恶心的地方,但是怎么办呢?

    如果是怀方的话,他想,如果是怀方的话,就算犯了所有的错误,把这论杯卖的昂贵液体囫囵吞枣的牛饮下去,大家也只会夸他豪爽。

    怀方:“嘿嘿,给你看看。钱乐哥给我买的,你有吗?”

    金一桥扬起招牌笑容:“我们真像,对吧?”

    他总会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的时候,老害怕出丑——尽管之前已经小心翼翼地练习过许多次所谓“优雅”的握杯方法,知道应该怎么嘬饮,怎么让它在舌尖滚动,知道怎么分辨什么是足够好的挂杯,知道了怎么去品鉴“雅致的酸气”,知道不能用手掌直接触碰杯壁——这样会让酒液升温,从而破坏原有的风味。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的“优秀作品”,艾米姐却无法感觉到任何喜悦。

    金一桥有的时候还会梦到,他第一次跟梁言去了一个什么高级的酒会,那是他第一次进入那种金光闪闪的场合,他自认为十分谨慎地打量着那些陌生的、闪烁着的角落,但是现在想想,在别人眼里,一切一定都十分显眼。

    谁能想到,怀远还有这种老房子,他不是怀远人,他从来不知道。洋楼,藏在一层又一层树林里,看起来朦朦胧胧,里面则别有洞天。

    艾米终于还是开口:“怀方,我不觉得钱乐让你多吃水果的意思是让你一晚上把所有的水果都吃完。”

    不是因为他喜欢品酒或者什么东西——他觉得这玩意又酸又涩都不知道在喝什么。

    梁言问,你要不要试试当明星?

    他看着院子中间的小喷泉——据说里面的什么什么雕塑是从哪里哪里来的,历史有多久多久,飞越了多远多远——他只记得那几个omega一边和他攀谈,一边打量他的脸。他微笑,攀谈,恶心的想吐。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梁言。

    金一桥痛恨自己的出身。

    艾米姐:“那你为什么……”

    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吊灯下,一位穿着黑色露背礼服的女子缓缓地从铺着地毯的楼梯走下来。金一桥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她的裙子或者容貌或者耳朵上挂着的,闪烁着乱七八糟的灯光的大的夸张的钻石耳饰,而是那踏在柔软地毯上短靴的红色鞋底。

    艾米:你找死吧你!你有病吗!

    怀方今天没有课,只是明天有一次宣传拍摄——最近他很明显的闲下来了,这倒不是因为人气下滑之类的原因,而是艾米姐认为在现在这个转型的重要阶段,要减少没有意义的内耗,才能更好地专注。www.wanshushi.com

    金一桥装作不胜酒力,谢绝了一些敬酒以后,也攀上了二楼。但是他却没有去找那位孟小姐——他只是受不了梁言。

    真漂亮。

    怀方开始快快乐乐地剥橘子。

    金一桥当然明白,想要获得鲜花和掌声,需要进行打磨。但是越打磨,金一桥越恨——恨自己的普通话总是带着磨灭不掉的气息,恨自己在所有场合都束手束脚,恨自己的肢体语言,也恨外貌——虽然在整容以后这个已经减淡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恨,恨来恨去,他决定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家庭。

    在厨房忙碌的怀方点点头,探出一个被雪白无纺布覆盖的脸,因为敷着面膜还不敢笑,嘴角僵硬,声音却蛮喜悦:“嗯。”

    即便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不清楚,自己的养气功夫并不像郑瑾瑜那样到位,于是他尚且还未脱却稚嫩的眉眼,便浮现些许狰狞。

    这是他被真正“打磨”的第一步,也是他真正开始“发光”的第一步。

    那颗模糊的、仿佛来自天边的红痣终于被他看清,孟小姐的眼睛和他一样不带什么感情,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掩盖自己的自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孟小姐,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世界。

    那omega却还算落落大方,他没有责怪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膝盖里的金一桥,反而十分温柔的提出要带他去换衣服。

    艾米姐捞起一个很明显是新买的的抱枕——在抱之前还被迫洗了手,她看了看怀方的客厅——虽然好像只是多了一点点东西,几瓶调味料,几个抱枕,小小的绿植和小小的收纳,但是却莫名的让整个空间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温馨得就像被阳光晒过的午后。

    外面已经积累了一层雪,他想,而里面的人却穿着滑稽的、单薄的、露出肩颈与后背的、紧身的、色调和谐的、垂感优秀的愚蠢衣物。金一桥有些恶意的幻想,突然这座华丽的城堡崩塌,巨大的水晶吊灯破碎,每一个闪烁的切面都会变成割开皮肤的利器,高贵的卑贱肉体血液飞溅,染红油画与挂毯。

    毕竟恨这个东西,可比恨自己轻松得多。

    一只裹着黑色天鹅绒手套的玉手便揽住他的腰,一道温暖的气息便在他耳畔吹动:“他们真蠢,不是吗?”

    金一桥第一次被人称作璞玉,金一桥第一次被多番肯定,金一桥看着那闪烁镜头下的林逸庭,金一桥点了点头。

    接着,一个omega凑了过来,他微微像梁言身边凑,却被梁言用肩膀向前一撞,金一桥一个没站稳,便扑到了那个omega身上。

    艾米:“……”

    金一桥自己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自己怎样把这玩意很快的吞咽下去,红色的液体怎样顺着下巴洇染装模做样的洁白衣领,他怎样把价值不菲的被子摔碎,水晶一样的碎片怎样飞溅,他怎样逃走——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很珍惜地啄了一小口,按照教科书说的那样细细品尝。

    当然,为了防止第二天水肿——艾米坚持认为睡前吃太多水果会导致第二天皮肤状态不佳,怀方只吃了两个橘子就作罢。他戴着艾米姐强迫他敷起来的面膜,哼着小曲把刚才拿出来的水果再一样一样放回去。

    “艾米姐,你说那里放一个钢琴合适吗?”

    随着两声清脆的酒杯碰撞的声音,大家纷纷把脑袋转向会场中央的旋转楼梯。

    他不想来,也不想喝,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二楼不是落地窗,有窗台,于是他便坐在窗台上,回头往外看。

    他本来是不恨的,但是自己的beta父亲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omega勾去了魂魄,但是自己的beta母亲发了疯一样的吵闹,但是自己的同学吵吵闹闹地宣传自己家的破事儿。

    万众瞩目的孟小姐只是简单地露了一个面,一阵寒暄以后便上了二楼。

    真讨厌。

    艾米:“……”

    艾米姐:“……”

    他的声音低低的,金一桥没怎么听清,也不想听清。

    金一桥握着一杯红酒,斜斜地靠在落地窗上。他两个手指捏住细长的杯颈,轻轻摇晃了一下杯中的猩红液体。

    真无聊啊。他看了看那荡这吊顶水晶灯碎芒的液体,无论是这种破玩意还是乱七八糟的礼节,都他妈让人感到无聊。

    看了一脸傻笑扒橘子丝的怀方,又看了看满满登登的桌子,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的还有些许白霜。

    周围发出一阵暗暗的哄笑声。

    艾米姐和怀方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中间摆了一桌各色水果。

    音符大乱斗的播出确实很好地改变了公众对怀方的印象,从爱豆到歌手,关键字云图里面,“才华”两字的字号也变得越来越大——这很难不让把怀方从一张白纸开始“一手养大”的艾米姐感受到些许的骄傲。

    走上几步就会报废的娇嫩玩意。

    梁言指了指海报,那个林逸庭,就是我捧出来的。

    梁言说,你是一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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