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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宓接过看看,收起来道:“不用麻烦两位伯父,师傅和六叔说会做担保。阿爹帮我把牙粉、牙膏、香丸的方子写下吧,我等会儿拿给师傅。”

    “阿娘,南蛮要打过来了。”

    一看姜宓在家,姜灵撒腿跑进屋,满脸期待道:“云初哥,你这么早回来,是牙粉、香丸卖出去了吗?”

    姜宓等李芳娘平复些,起身拧了条帕子给她擦脸。

    “好,我酉中散职。”

    姜菁在西厢读书,李芳娘正在清洗剥下来的老菜叶子,准备过一下水,晒成菜干。

    “不忙。”小地方住的多是贫民、流犯,吃穿都难,有病哪舍得就医,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会去医馆抓两副便宜药材回家熬煮。

    穿过菜市,姜宓在李家肉铺又称了半斤瘦肉,一斤五花,今日出摊的是李大牛的小儿子李四壮,知道昨天给他爹处理腿伤的是医馆学徒姜小哥,见到姜宓格外热情,秤高高挑起多给了些,另又送了两根大骨。

    “阿爹,我昨天许诺大家,会尽快把钱还给他们。”

    一门之隔的东厢里,姜菁听着客厅里阿娘和大姐的对谈话,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阿爹,”姜宓拉过他的手,伸手把脉,“你是不是时时感到胸闷,呼吸困难,头晕、想咳?这是因为你的肺部受创,吸入的气体进入肺部后,通过创口进入胸腔,积了气在胸部,所以你才会胸闷、呼吸困难。”

    “走吧,”姜望抓起桌上的钱袋,起身道,“既要做咱姜家三房顶门立户的长子,那便随为父出门见见亲朋、世交。”

    “昨天猪肉铺的李大叔被钉耙扎伤小腿,我怕他伤口感染,想到书中写道,酒经高温蒸煮提取出来的液体,浓度高可去污除渍,就试了一下,郊果不错。”姜宓轻触桌上的茶壶,摸着温热,拿起茶盘里倒扣的杯子给姜望和自己各倒一杯,“师傅想要在店里卖,就多补我些银钱。”

    “姜小哥,你看出来了。”李四壮道,“我爹十几岁时,跟我爷爷下乡收猪,被头冲来的疯牛一头顶飞老高,摔下来当场就不能动了,我爷爷吓得带他去平城惠和大医馆瞧了半年,人看着是没事了,却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年年用的药膏撂起来得有一人多高,可就是不管用,一到阴雨天该疼还是疼。”

    “诶!”

    “那就不嫁,”姜宓仰着小脸笑道,“相比藏在深闺无人知,出嫁后冠以夫姓,女儿更想走在人前,哪怕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一生又有何憾!”

    “得查看一下。”昨天见他下诊疗床时扶着腰皱了下眉,碰他手腕,也只诊出腰椎气血不通,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看一看。

    强忍着心头火烧火燎的情绪,姜望嘶声喊道:“小菁,拿纸笔来!”

    帕子抹过刺字时,李芳娘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按住女儿的手,强笑道:“很吓人吧?”

    年少时,他又何尝不叛逆,又何尝在乎这些世俗和诸人的看法!

    “能行?”

    “没事,消了,回头出门我教你上妆,用颜料再把它画出来。”

    摔在泥泞里太久了,倒是忘了当年的肆意不羁!

    “云初,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李芳娘瞧见女儿忙放下菜叶子,撩起围裙擦了把手,担心道,“是有什么事吗?”

    姜望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还钱的事有爹呢,你别担心。咳咳,倒是医馆的事,小宓,阿爹希望你辞了……”

    李芳娘双眼猛然瞪大,不可置信道:“小宓,那户藉……”

    姜宓在她身旁坐下,反握着她的手道:“你别激动,听我说。”

    “小宓——”

    姜宓轻轻为她揩泪道:“不怨,相反,我很感激上苍,让我托生在你肚子里,成了你和爹的长女,有小灵、小菁这么可爱的一双弟妹。能成为你们的依靠,护你们周全,是姜宓必生所愿!”

    “嘿嘿我家住的有点偏,姜小哥,晚上我去医馆接你?”

    原先他想着,死前把帐还了,将妻儿托付给大哥、二哥照顾。结果,刚刚去军营送菜,遇到二哥家的邻居才知,前几日,二嫂将侄女送去了参将府做妾。

    做妾,生死全系他人之手,他怎么忍,光是想一想宓儿、小灵可能也会有这一天,就气血翻涌……

    姜宓点头。

    “臭丫头,”李芳娘绷不住笑着轻拍了姜宓一记,“连阿娘都打趣!”

    说话间,姜望带着姜灵回来了。

    “小宓,”李芳娘在姜宓的搀扶下于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拉着女儿的手道,“过完年你就及笄了,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家庭条件好的,早早就攒足了嫁妆,爹和娘没本事,一分钱没给你攒,怎好在要你的银钱补贴家用。银子你收着,户藉就算了,我和你爹还是那意思,医馆别去了,回头娘托媒婆好好给你找个人家……”

    “哇,这么多?!”

    “阿娘,”姜宓低低唤了声,笑道,“牙粉、牙膏、香丸,师傅收了,70两。”

    “呜呜小宓……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

    姜宓道过谢,询问过他爹腿上的情况,略一沉吟:“我观李大叔走路略有不适,年轻时腰部是不是受过伤?”

    “之所以头晕、想咳,则因气血过低,使肺通气、血液惯流严重失衡。再严重点,排血量下降,心脏供血不足……”离死也就不远了。

    “阿娘,当年随你一同流放的男儿,有多少尸埋路旁积黄沙,那时你才12岁,可比我现在娇弱多了,你都能撑过来,女儿也能越过一道道坎。你不是常说,女子不比男儿弱吗?更何况,”姜宓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道,“我是医馆学徒,真要进了军营,也只会待在大后方,不比阿爹要上前线,他那身体你也知道,行军都难,拿刀跟人拼杀,其不是把自个儿的性命往人家手里送。”

    “真能消?!”

    姜望震了震:“咳,你……想好了?”

    “那姜小哥,你现在忙不?”李四壮期待道。

    缓了缓李芳娘抚着脸,轻道:“也不能全消了,上面知道会追查的。”

    “杀虫辟瘴”这个“虫”字,他理解的是毒虫,如蜈蚣、毒蜘蛛、杀人蜂、毒蝎等,显然闺女不是这么认为,她认为伤口上沾的脏东西亦是虫,而浓度高的酒可将其杀死。

    纸张铺在桌上,姜望执笔蘸墨一挥而就为女儿写下担保书:“咳咳,回头,我去趟你大伯、二伯家,让他们在下面签上名字。”

    姜望少时有一次跟人去花楼喝酒闹事,被家人训斥,并被大哥丢了本《本草纲目》酒篇,其他差不多都已忘记,唯有这么一句,隐约记得:“消冷积寒气,燥湿痰……杀虫辟瘴……”

    姜灵看眼姜宓,又瞅下姜望,忙跟着道:“阿娘,我帮你烧火。”

    “男子在外行走,”姜望掸掸衣袖,咳了声,笑道,“没有一点本事,哪能得到人家相应的尊重。采药还钱,还的是辛苦钱,人家只会说这孩子踏实

    “你——”李芳娘狠狠锤了女儿一下,一把抱住她痛哭道,“小宓、小宓……你是姑娘家啊……”

    姜望写完,看着女儿将方子收好:“医馆忙吗?”

    “这么多?!”李芳娘忍不住惊呼道。

    姜望半晌,喃喃无言。

    姜宓忙起身理理仪容跟上。

    “诶,我这就去。”李芳娘闪避着姜望的目光,接过东西,匆匆逃去厨房。

    “我不能让阿爹上前线!”

    姜望看眼,目光落在李芳娘红肿的双眼上,担忧道:“怎么哭了?”

    姜宓将手里的肉、骨头放进竹篓:“你家在哪?晚上我过去一趟。”

    “咳,收起来吧,回头挑几个花样,让你娘陪你去金银铺打两套手饰作嫁妆。”

    “阿娘,你觉得我若是嫁人,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姜宓的手轻轻抬起,抚过李芳娘脸上的刺字。

    姜宓到家,姜望和姜灵不在,去军营交冬菜去了。

    姜宓“嗯”声,取下背上的竹篓,拿出钱袋,留下要付银针和户藉的钱,掏出44两。

    “嗯。”姜宓重重点点头,握着他的手道,“相比做你的女儿,我更希望你把我当儿子来看,一个可以顶门立户,为你和娘、弟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的长子。”

    “小宓,”姜望抽回手,忍着咳意,严肃道,“阿爹承认医学上你很有天赋,可你毕竟是女孩子,日后还要嫁人,试问哪个婆家,哪个夫君能容忍自家儿媳、娘子在外行走,触碰别的男子身体?”

    李芳娘浑身都止不住颤抖了下,她强忍着眼中的泪道:“蒋百户家……”

    “他爹,会不会太招眼?”李芳娘闻讯追到门口道,“昨天云初刚说了要还钱,今日就全还上……”

    “呜呜……都怨爹娘没本事,怨爹娘……”

    “姜小哥,我娘说你一手针灸老牛了,一针扎下我爹小腿上的血不过片刻就止住了。姜小哥,我爹腰疼的毛病你能治不?”

    “好。”

    “激动的,”姜宓笑着取出瘦肉、五花和骨头给她,“阿娘,百合、莲子还有吧,中午给阿爹再熬点莲子百合煲瘦肉粥。”

    “阿娘!”姜宓打断她,坚持道,“我不嫁……”

    姜宓扶她进屋:“我定制几套银针,用去24两,还有46两,我想等阿爹回来,让他帮我作保,去衙门补办一张户藉。剩下的用来还债,给小菁交束脩,你觉得呢?”

    姜望在姜宓对面坐下,看眼桌上的银子:“多了。”

    而他的身体又能护得妻儿几时?

    “在医馆各种伤患见多了,阿娘这是最轻的,回头我给你和阿爹配盒药膏,早起晚上各抹一次,有个半年,疤痕差不多就消了。”

    “能的。”姜宓托腮看着李芳娘的脸,真心赞叹道,“阿娘长得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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