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错位人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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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沙，这里！”一位同样穿着长袍戴着皮帽的男子架着爬犁，载着抱着医药箱的王医生赶了过来。

    “咬到腿了，”男子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吆喝一声，继续道，“右腿，大腿上的肉被扯下了一块。抬回来，我阿奶立马就给他敷药止了血，谁想今儿发起了高烧、说起了糊话。”

    穿得厚，跑不快，姜宓被她拽得踉踉跄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先拿医药箱……”

    老人忙上前帮着掀开了男人身上盖的被子，解开他大腿上包扎的灰白布条。

    团部的西医退烧片早几天就用完了，现下只能双管齐下了，行过针，再用阿沙家自酿的烧酒多给他擦几遍身子。

    姜宓放下钢笔，趿鞋下炕，开门一看乐了，天狼嘴里叼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个小号的羊皮毯。

    老人扯着阿沙让开门口，迎了两人和天狼进屋。

    “你别担心它了，”王医生将自己闷在羊皮毯里，嗡声嗡气道，“人家皮毛厚着呢，不怕冻。”

    姜宓回到营地，冻得直哆嗦，没去厨房，直接回了屋，洗漱后，给炕里塞满了柴，爬上炕，围着被子，伏在炕桌上，写今儿的医案，顺便将这些日子的针灸心得和病例整理成册，给老师寄去。

    “怕是伤口感染了。”王医生道。

    伤口处理好，姜宓开始给人针灸退烧。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先一步撩起厚厚的帘子，推开了门：“阿沙回来了。”

    皮可为裘。

    几人没好意思吃肉，一人舀了半碗汤，吃了个饼子垫垫，走前偷偷地放了几斤粮票。

    姜宓放下竹篮，打开饭盒，大葱炒肉，下面是红薯包谷饭，份量挺多的。

    姜宓接过篮子，轻轻地掀起羊皮毯一角，然后愣了，没有小白，是一盒饭，饭盒上放着片包谷皮，皮上是巫家昱写的一句话：“天冷，吃点热饭暖和。”

    “什么药水？”王医生感兴趣道，“大娘，回头我们能看看吗？”

    王师长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姜宓一愣：“不是今儿咬的？”

    天狼迟疑了下，跟进了屋，顺便帮姜宓把门关上。

    阿沙家因为有老人，住的是土窑子，建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挖了一米五左右的深坑，坑内立了几根木柱，上面放了横梁，梁上摆放了层木杆，木杆的一头插在土坑的边缘，然后铺上芭条，抹上泥巴。

    巫家昱派人来接，顺便跟村里买些猎物，给巡防的战士晚上加餐。

    姜宓捻了点布条上沾染的墨绿色药泥，闻了闻，有三七、苏木、川芎……还有止血的矿石——龙骨。

    这种屋子比圆锥形的“斜仁柱”屋暖和，但潮湿、昏暗，一般只冬天住。

    屋子正中央吊着个锅，下面柴火烧得噼啪作响，也不知道熬的是什么药，光是闻着就是一股苦味。

    姜宓以为羊皮毯里包裹的是它家小白，体弱的那个。这段时间，三五时的，它便叼了小白过来找姜宓调理身子，不过，大多是在白天。

    “叩叩……”

    跟门口的警卫说了一声，几人出了营地，姜宓看向远处隐在风雪中雾蒙蒙的山林，惊道：“山里还有虎豹？”

    姜宓伸手接住，一边跟着阿沙跑，一边将帽子往头上扣。

    这方子，她看的十数本中药用方上没有，不知道是老人祖辈传下来的，还是她自个儿琢磨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看的书不全。

    王师长从外面回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发愁道：“我看这雪还得几天下。药一直运不过来，愁人啊！人家阿踏木被狼咬了，高烧不退来咱这儿求医，咱们连一片退烧药都拿不出来！唉，丢人！”

    “狗獾？”姜宓脑中闪过《本草纲目》有关它的记载，肉美，可补中益气，主治：小儿疳瘦，杀蛔虫。

    后面靠墙的地方是张土炕，炕上躺着个人，哼哼叽叽地呻·吟着。

    姜宓瞟了眼阿沙发白的小脸，反驳道：“也不一定。你瞅这天，得有零下二十四五度，失血、惊惧，再加上天冷夜寒，不发烧都难。”

    姜宓愣了下：“谁啊？”

    姜宓抹了把脸，朝里看去。

    天狼“汪”了一声，叼着帽子追了上来。

    姜宓笑笑，揉了把天狼的头，拎着篮子转身进屋道：“进来。”

    狗獾油可去疤，姜宓想到军中大家手脚的冻伤，没有拒绝，到时让后勤帮忙付钱好了。

    另一边，巫家昱拿起包谷皮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打开送回的饭盒，拨了些给天狼，也吃了起来。

    这段时间光补号脉、针灸、正骨和药理了，外科缝合，姜宓还没来得及接触：“我给你打下手。”

    阿沙她爸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以往这事都有她爸出面处理，如今她爸躺着，阿沙便主动接手了，接过战士递来的钱票，带着她堂哥挨家挨户上门收购。

    她奶炖了锅狼肉，贴了饼子请王医生、姜宓和来接的战士们吃。

    “没事、没事，别怕！”老人拍着阿沙的背，看向王医生、姜宓，“王医生来了，这位是大城市新来的姜医生吧，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冷的天，还要你们跑一趟……快，快进屋。”

    巫家昱提起暖瓶，给他倒了杯水：“实在不行，就用爬犁先运一些西药过来。”

    姜宓亦目露热切。

    “阿奶，”阿沙看着出来的老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阿爸……”

    姜宓点点头，就着阿沙端来的热水洗了洗手，给床上的男人号了号脉，取出银针消毒，然后一针扎在他的睡穴上，另一针扎在他大腿的麻穴上，须臾，男子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医药箱？对！医药箱……”反应过来，阿沙拽着姜宓一个急拐弯又往新收拾出来的医务室跑。

    “这回就猎了一只，回头，我给你们砍一半。”阿沙堂兄道。

    阿沙冲出去几步，才发觉手上的人没了，忙回来扶她：“姜医生，你咋这么笨啊，跑个路都能摔倒！呜……我阿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好怕……”

    40多分钟左右，姜宓等人才看到一个村子。

    “姜医生、姜医生，我阿爸被狼咬了，呜快、快跟我回村……”

    阿沙他们属于游猎民族，村里多是用木杆搭盖起来的简陋的圆锥形屋子，外面的覆盖物有皮毛、桦树皮和草围子。

    “嗯，没有麻醉药，你在旁边帮我针灸给他止痛吧。”

    姜宓脚下一滑，“刺溜”一下被她甩了出去。

    “叩叩……”

    姜宓拿了自己的饭盒，扒了一半出来，剩下的放回篮子里用羊皮毯裹好，在包谷皮的背面写道：“谢谢，一半够了。”

    缝合上王医生还是有一手的，姜宓一边在旁帮忙递东西，一边将他的手法一一记下，并在脑中一遍遍模拟着。

    一路人都冻透了，屋里的热气一扑，眼前一片模糊，睫毛上都是水雾。

    头上的毡绒帽被它拱得歪掉在一旁，姜宓推推它：“好了好了天狼，我没事。”

    王医生点点头。

    止血效果不错！

    姜宓就着她的手起来，刚要弯腰去捡帽子，阿沙扯着她的胳膊猛然一拽，又跑了起来：“姜医生，你快点啊！”

    这一忙，便到了晚上六点多，炕上的人退了烧，睡得越发安稳了。

    “阿沙她爸被狼咬到哪了？伤得重吗？”姜宓问道。

    姜宓喘了口气，接过王医生递来的羊毛毯子将自己裹严实了，扭头冲追在一旁的天狼摆了摆手：“天狼，回去。”

    姜宓不敢保证，最怕的是王医生说的感染，山里的狼啊，吃生肉腐肉，一张嘴得有多少病菌。

    “不只有虎豹，”王医生道，“还有黑熊、野猪、狗獾、黄鼠狼、马鹿等。”

    “别急……”不等姜宓把话说完，哭喊着急奔而来的阿沙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扯着往外跑道，“我急啊！我阿爸等着救命呢。”

    “前天晚上在山里咬的。天太晚，当天没敢下山，等到天亮我们赶紧收拾了猎物，抬了他回来。以前，村子里也有人被狼咬伤，都是我阿奶给看的……想着，一样的伤……”男子喃喃。

    王医生道了声谢，偏头跟姜宓道：“伤口太大，光包扎不行，得缝合。”

    “认识，”架爬犁的男子爽朗道，“上个月月初，它还跟我们一起上山狩猎呢。老凶猛了，虎豹它都敢撵。”

    “姜医生，我阿爸不会有事吧？”阿沙抹了把脸上的泪，扯着姜宓的衣袖求证道。

    姜宓看着一溜烟跑在前面的天狼：“它认识去村里的路吗？”

    而民间多用狗獾油治疗烧伤、烫伤、斑秃、白秃、生发、去疤。

    “汪、汪汪……”天狼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先是对着阿沙凶狠地吼叫了几声，然后凑到姜宓身边，焦急地拱着她的头。

    阿沙留下，当晚没回。

    老人笑道：“行，咋不行啊。”

    王医生凑近看了看：“还好，伤口没有感染。”

    阿沙堂兄去停犁爬，姜宓、王医生随阿沙往屋里走，天狼紧随其后。

    姜宓顾不得答她，回头冲天狼叫道：“天狼，帽子！”

    天狼汪汪叫了两声，身子一跃，窜到了爬犁前面。

    “一回来我就给他用药水洗了三遍，把里面的脏东西都给洗出来了。”老人道。

    可他们没有破伤针！

    阿沙扯着姜宓跳上爬犁，叠声催道：“快、快！堂哥，回村！”

    姜宓随阿沙朝老人叫了声“阿奶”，摘下手套帽子，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的木架上，在火前烧了烧双手，朝炕前走了过去。

    送走天狼，姜宓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推开炕桌上整理一半的笔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