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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移证?!”姜明珠染着豆蔻的长长指甲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不明白,自己明明让人把京城来的梁太医敲折腿拦在平城,阻止了姜宓拜师,她怎么还是入了巫家昱的眼?

    “听你大哥的。”姜望拍拍女儿的手, 起身跟李芳娘商量收拾带走哪些东西。

    姜信、姜望、姜越急得要上前,被姜宓抬手制止了。

    为了让姜宓出外行走名声好听,大家一致让姜信把她记作嫡子,写在姜望和李芳娘名下。

    “大伯,”姜宓叫了声,躬身冲大家团团施礼道,“大家不用担心,打仗前,姜氏一族我肯定要全部安排妥当,只一点,还请给我点时间。”

    巫齐拎着假人进屋,扯开衣服,看了下身上点的穴位经络,扭头审视地看向跟着进来的姜望、姜信和姜越:“我记得昨晚姜军户说自己有两子两女,长女呢?”

    “先去医馆,跟你师傅通个信。”姜越起身道。

    “云初,”姜越就着手中火把的光茫,打量眼身旁低矮瘦弱的二弟,“你早先随人学过医?”

    自家将军,他自然相信的,他不信的是眼前行为做事狡诈诡谲的姜宓。

    巫齐忆起姜宓跪地所求,佩服之余,却也不免恼怒:“我家将军真要应了你,岂不是欺君!”

    汪氏接到消息赶来,李芳娘正背着假人上车安置。

    “喀嚓”一声,拴马桩折成两断,撞向前方的土墙,引得巡视的兵士奔来查看。

    摆摆手让梳头的婆子退下,姜明珠起身去西厢的书房,提笔写下一行字,待墨干了,卷巴卷巴塞进一批布里,拿包袱皮包好,另取了个荷包装上二两散碎银子。

    姜宓展颜一笑,双手负于身后,悠然道:“大哥相信有人过目不忘,记忆超群吗?”

    “云初,”犹豫了很久,庶出的姜泽还是顶着姜信、姜庭、姜望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要配药是不是需要好多人,你看能不能把你堂弟带去……”

    “老五!”姜信脸一板,喝道,“方才我说的话,没听见?”

    “哎啊姨娘,你这是做什么?”丫鬟心疼地忙蹲下去捡,“府中总共得了两面,夫人那里一面,这一面你好不容易跟老爷求了又求,才求来的。”

    姜信瞅眼妻儿,摇摇头:“你们一家先去,族人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大哥来安排。”

    “来年,你又焉知我不会带领姜家走出这西南边境?”

    姜明珠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婆子梳头簪花,闻言,手中小巧精美的玻璃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你跟他学习月余, 医术却已远在他之上。”姜越孤疑且目带审视道,“这个怎么解释?”

    姜宓想想:“做一个木头的假人吧,明天用被子包着抱上马车,就说夜间受凉病了。”

    该说的,先一步过来的姜望已经说过了,姜宓过来,姜望便让姜越领着她,从里到外挨个儿认认人,随之姜信拿出族谱在众人的见证下,添上她的名字。

    “云初啊,”杨大夫放下手头整理的医书, 笑呵呵道, “因为你, 我也算享受了番军医待遇。”

    “好。”

    回到家,李芳娘带着姜灵、姜菁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一点,姜宓已经女扮男装改为“姜腾”,但明天却必须有一个女版的“姜宓”跟他们上马车。

    “因为我昨天的一习话,更因为巫将军的一个承诺。”

    姜宓躬身解释了番,又取下姜越的腰牌给人看过,两人才被放行。

    姜泽一愣,起身托起姜宓:“好孩子、好孩子,我们年纪大了,入伍也能混口饭吃,就是放不下家里的孩子……”

    “巫护卫可知我昨晚交给你们将军的药方价值几何?再则,”姜宓笑道,“我要是真有恶意,这会儿就不会进来坦白了,女扮男装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家中病的病,弱的弱,光靠云初绣花挣钱,实难维持生计,只得走出去,利用十年所学,卖方采药行医讨得几两糊口银。”

    “来人。”

    思忖会,巫齐刷的一下合上腰刀,甩袖出去道:“先上车,到了我自然会禀报将军。”

    “焉知不是机遇?”杨大夫乐观地笑道,“家里也要收拾、按排吧, 行了,赶紧回去,明日还要赶路。”

    巫齐和他带来接人的将士刷的一下拔出了腰刀。

    “可医者终是……”姜越看着姜宓脸上的笑颜,闭了闭眼,喃道,“贱业!”

    “五叔放心,云初明白。”

    姜信蹙了下眉,倒底没阻止。

    姜宓怔了下,快步进院,走进检查的屋子,躬身道:“回巫护卫,我既是姜望长女‘姜宓’,又是他长子‘姜腾’。”

    姜信、姜越霍然一惊,齐齐看向她和姜望。

    “咳咳……行了,”姜望打断三人的自责,道,“云初、小越,起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

    丫鬟捧着黄金镜柄,镜子碎片忙不跌跑出门去。

    姜宓给昏迷的汪氏号了下脉,将她交给姜庭,叮嘱道:“二娘怀孕未满三月,这一吓,隐有小产的征兆,二伯先带她回去,等会儿我开张方子,让人给你送去。”

    到了医馆, 杨大夫跟六叔带着仆人正在收拾东西, 早在半刻钟前,他们已收到巫齐送来的征招令, 明早前往平城配合姜宓制药教学。

    姜宓忙放下姜望近年购买的书籍,上前一把将李芳娘护在身后,笑道:“误会,这是我学习用的假人,怕大家瞅着害怕,这才让我阿娘给它穿上衣服用被子裹着背上车。”

    近来镇中巡查的严,去医馆的路上全凭姜越的腰牌, 两人才一路畅通无阻。

    “那为何你们姜氏一族还特意给你上了族谱?”

    巫家昱、卫成贯带人过来,没有瞒过姜信的耳目,当然,巫家昱也没想瞒谁,小小姜氏一族他也没放在眼里,若不是这儿有一个姜宓,这一生他都不会踏入。

    两人忙了大半夜,天蒙蒙亮时,一个似模似样的假人才做好。

    姜腾,字云初。

    姜宓松开他,笑笑:“天下万物,三百六十行,不是只有科举一途才能救我姜家。你看,今天我不就凭几张药方,入了巫将军、卫军师的眼。”

    想到他姜家的罪名,还有三代不许科举,姜越颓然地松开姜宓,一拳击向路旁的拴马桩。

    装上衣服鞋袜,戴上一家子各剪一缕头发拌着黑线制成的假发,用被子一裹,若不是近身接触还真发现不了。

    姜越瞬间哑然。

    姜宓再次躬身施了一礼,这才随姜越步出医馆, 朝大伯家走去。

    与之同时,参将府的姜明珠接到丫鬟传来的消息,说是巫将军一早派人来找老爷,为军户姜氏一族审请一纸迁移证。

    “哎啊,我可怜的侄女唉,二伯娘还当你的病早好了呢,没曾想竟是一直卧床不起……”说着,一把扯开裹在假人身上的被子。

    “看过一些医书。过来后,家中生活困难, 阿爹、大妹和小菁又相继病卧不起, 云初想承担一二, 就拜在杨大夫门下, 随他学习诊脉开方施针。”

    “你家将军昨天就瞧出我是女儿身,”姜宓瞅着巫齐脸上惊异不定的神色,笑道,“怎么,不相信你家将军的眼光?”

    姜明珠也心疼,却瞧不得丫鬟一副没见过面的眼浅模样,抬腿一脚将人踢开,不耐地斥道:“滚——”

    送走诸人,姜宓往姜信身旁一坐:“大伯,明天巫护卫来了,我希望你和大娘,还有二伯、二娘,能跟我们一起走,后面,各家各户我再做安排。”

    姜庭绷着脸点点头,他不笨,妻女近段时间的异常如何不知,抱起汪氏,出言提醒道:“方才明珠身旁的婆子来了。”

    姜信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转动轮椅,伸手将姜宓扶起道:“是我姜氏男儿无能!大伯无颜……”

    一个哑婆悄默声地走了进来。

    姜越由着姜宓拽着衣袖走出半里,方才凄然道:“云初,你不该回来。早知你聪慧过人,记忆力这么好,拼尽我姜家剩余的人脉,我和你大伯也会帮你置办一份农家子的户藉……”

    “给我娘送去。”

    “大哥,我不喜四书五经,不喜八股文,唯独对学医尚有几分兴趣。”

    很多族人还是第一次见姜宓,他们打量着身形单薄削瘦的小子,心情激动而又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个弱冠的孩子,几张药方完成了他们奋斗二十年都没达成的目标——入得边疆参将的眼,进入军中,挣得几分军功,让后代脱去身上的罪责,堂堂正正地走出这里。

    喊罢,人一歪,吓晕过去了。

    姜越瞠目,继而激动得一把扣住姜宓的肩胛:“你的意思是,你过目不忘,记忆超群?!这、这要是读书科举……”

    前来送行的族人中姜信和姜泽率先回过神来,忙跟着附和。

    姜明珠只在信里要汪氏把“姜宓”身上裹的被子当众掀开,没告诉她为什么,汪氏只当“姜宓”久病身亏,容颜受损,没想到竟是个披头散发瞪着黑眼珠的惨白人脸,“鬼啊——”

    姜望颔首。

    姜宓见他这样,知道不看到他们一家在平城站住脚,是劝不动他的,遂便没在说什么。

    “给老师添麻烦了。”姜宓躬身行礼。

    姜宓看眼姜越:“大哥,我随你回家跟大伯、二伯说一声。”

    望着晃动的门帘,姜宓定定神,看向姜信,撩衣跪下道:“云初给族人添麻烦,让大伯为难了。”

    巫齐刷一下拔出刀,指向姜宓,喝道:“说,你费劲心机接近我们将军意欲何为?”

    姜越带姜宓到家,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张氏冲泡了壶姜茶递给坐在门口的一位旁支侄子,正由他挨个儿给大家斟茶。

    姜越扑通一声,跪在姜宓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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