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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裕菀顺势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我看您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在想是不是李总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皮蛋瘦肉粥、三鲜汤粉、干捞桂林米粉、香芋鲜肉水晶饺……这些一早浮现在脑海里的希冀，现在相隔人山人海。
令人惊讶的是，今天前来就餐的人格外多，餐厅入口水泄不通。
褚敏疑确定她的鼻子没歪，嗯了一声，让出半边道给她，两个人并排走，省得她又跟后头神游天外。
“痛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您不用管我。”
其他人提起陈经理，譬如周扬，会说:“那个小陈工作效率还可以哟。”
“有多快？”
她着实不解，站在餐厅外喃喃：“至于吗。”
褚敏疑弯下腰，还是够不到人，干脆蹲下身，“流血了没？”
陶县很远，前半程周总给开车，后半程，总行公司业务管理部门跟褚敏疑连线说分行本季度的指标完全情况，褚敏疑从包里摸出了耳机，但想到车上还坐着一个刚毕业的，自己这么一心二用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真算是“年纪轻轻就没了”。
“不是都要双人在场吗？”
“自己平常开吗？”
但这在陈裕菀身上又有点不一样，于麟文说她有点“一根筋”、有点“刺头”，甚至有点“娇气”。
“我开慢一点，您看呢？”她慢慢输出，“而且，您的会议比较重要，就算不用开会，也不好让您一个行长给我开车，对吧？”
“那走吧。”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接触这些小孩了，又或许她们00后跟他们——额，姑且称作85后吧，真的不太一样，褚敏疑觉得这些小孩有时言语里透露出来的客气根本不是客气，而是傻气。
“所以刚在思考什么？”
挺有意思，如果不是个例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那您现在笑得这么灿烂是因为那一阵困意过了吗？”
陈裕菀将手里的钥匙掂了一掂，“不过，我刚拿的驾照，还记得怎么开，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她应激地拢住鼻子，由鼻尖蹿到鼻根那一股尖锐又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去蜷缩起来，手臂抱着膝盖，她埋着头不住地倒抽气，眼角没一会儿洇湿了。
“没有。”有气无力的。
“不用，”声音闷闷的，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您让我缓一缓。”
褚敏疑很浅地笑了下，把钥匙塞到她手里，“我有个会，不放心也得放心，反正油费行里报销。”
“站这嘀咕什么，怎么还不去吃饭？”
陈裕菀觉得自己鼻骨要断了。
“教练说我踩油门不要钱似的。”
陈裕菀嘿嘿一笑，双手乖巧地背到身后，“确实也不早了。”
陈裕菀：“我不挑，看您想吃什么。”
这声音过分好听，一下停在陈裕菀的心尖，荡出一片痒意。
陈裕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领导，我开车超快的，您真的放心把命交给我吗？”
有种小孩儿学大人玩客套的傻气。
“可以这么理解。”
褚敏疑看着脚边小小一团，一件薄薄的衬衫隔不开她往上撞的那股劲，他的后背还残留那突如其来的钝痛。
一道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没有。”
走了没两步，陈裕菀理智回笼，才想起来问候领导有没有事儿，“刚刚没撞疼您吧？”
她甚至有心问一下做早饭的阿叔为什么不自己开餐馆去。
“不是，是因为——”褚敏疑一顿，一时记不起自己在什么情况下称呼过她。
他于是问:“在城南的两个月有开车吗？”
她在城南支行跑腿跑了两个月，有一天这个将她空降的领导突然想起她来，在某一次会议后，问于麟文:“小陈学得怎么样了？”
原来褚行也有起床气，借她十个脑袋她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
不像“客气”刻意得破绽百出，正相反，她的“娇气”仿佛是天生的，天衣无缝。
“什么至于吗？”
褚敏疑看着那人影幢幢，进出都费劲，“去街上吃，想吃什么？”
褚敏疑笑得有点无奈，“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
“那好。”
褚敏疑被问住了。好像也是？
第二天，她按照平常上班的时间起床，洗漱过后换上行服，不到九点到了餐厅。
“不开。”
不该啊，出于对客户的尊重，褚行至少都要提前三天约客户见面，昨天还笑盈盈的，就说明已经跟李彦喜约上了，他还在几个银行之间比较权衡，答应了吃顿饭也不会随便爽约，今天怎么就……
没约到那位李总？还是李总已经做好决定不再续贷了？
“早吗？”
“您起这么早？”
是因为业务上遇见什么问题了吗？
“您昨晚还笑容可亲，今天一点儿笑容也没了。”
《深水童话》
褚敏疑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那辛苦你。”
时间紧，陈裕菀中午就回家收拾了衣裳，然后赶回分行等行车。那天路远恰好被书记叫走了，整辆车只有三个人:陈裕菀、褚敏疑和要去瓯县的周总。
于麟文给他安排人手的时候，会直接问:“你看安排陈裕菀跟着行吗？”
约莫两分钟。
“——裕菀，你刚刚让我乐醒了。”
前两者他没怎么体会到，毕竟接触得少之又少。
餐厅里头热闹，走廊上却只有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陈裕菀的第一次实践有惊无险，她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高速和半个小时的国道县道，虽然中间震掉了褚敏疑的手机，给了底盘好几十记狠刮，但还是安全到了酒店。
兴许是他在边上等着，陈裕菀不敢太耽误时间，红着鼻尖和眼眶，眼睫毛都还湿漉漉的，把额前的碎发勾到了耳后，迅速地吸了下鼻涕，哭腔收得一干二净：“我好了，褚行，我们走吧。”
陈裕菀：“……”
真不怪他幸灾乐祸，是这场面确实叫人忍俊不禁，这小陈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连路都不看。
不愧是跟众多企业高层打交道的人，一句调侃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就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
陈裕菀第一次跟褚敏疑出差是在入行的两个月以后。
也许是后座没有安全气囊？
她回头，褚行穿昨天那一身站在她身后，整个人清爽利落，他气色看起来不错，但脸上也不见多余的笑。
陈裕菀猛地抬头，“……那就是起床气了？”
但她又恰恰天生好强似的，总在“我凭什么受这个委屈啊”和“我绝不受这委屈”之间来回切换。
陶县的酒店，环境是所有县域里最棒的。
小陈？陈裕菀？大概不同场合都有过，可他一时竟觉得现在这些称呼都烫嘴。
实在但也不实在、不敷衍但又敷衍的客套，褚敏疑算是听清。
小孩儿的察言观色真就简单直白。
褚敏疑的沉默十分微妙。
“真没事？抬头我看看？”
陈裕菀下巴一抬，示意他，“民族文化馆免费参观，最近几天游客很多。”
“那就好。”
背部的痛感告诉他这一撞也还没有严重到骨折或者流血的地步，他站起身靠边站等她自己恢复过来。
陈裕菀听罢有那么点无语。
“这次去陶县见一个客户，让她跟一下。”
陈裕菀有些委屈地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机查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褚敏疑：“？”
“AAAA级景区里修缮了快半年的大型文化馆重新开放，即日起到本月中旬凭预约免费入场。”
他工作的时候非常投入，但他坐副驾驶，陈裕菀又觉得他其实是有心尽一下副驾的职责。
褚敏疑全程都在跟颜初龄唇枪舌战。
若是将来他也有这么个女儿，大概率是不会放心她到外面去工作，被人欺负了怎么舍得？
“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吗？”
“还好吗，去医院？”
他听见脚边那小卷儿一丝丝地抽着气，鼻息处还涌出若有似无的哭声，看得出来她竭力抑制但实在痛得厉害。
两个出酒店后找了临街一间装修很老的早餐店，店里人也多，算得上座无虚席，但又比酒店的餐厅会好些，褚敏疑点了一笼蒸饺、一个馒头和一碗豆浆，陈裕菀站在老板面前犹犹豫豫半天，最后点
陈裕菀站在电梯口有点发懵，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些重重叠叠就是人影。
“没有，领导。”陈裕菀道。
至于“娇气”，这两天，一次两次隐约察觉之后，倒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居然那一瞬间觉得褚行的声音有点好听，还想再听一遍，她在想什么啊。
他按了电梯，“李彦喜那边没什么事，我只是早起情绪不太好。”
“唔——”
陈裕菀跟于麟文来过一次，服务态度一般，但早餐简直可以称作是梦中情餐。
于麟文将每日工作汇报里的几项有技术含量的报给褚敏疑，来了个总结:“不错。”
他真的不笑了，陈裕菀警觉地发现，昨晚上他跟自己还有说有笑，今天笑意就荡然无存了。
他看见她短小乌黑的下睫毛根根分明地沾湿在潮意未退的卧蚕上，圆瞪瞪的眼睛，饱含天真和难以置信。
] 陈裕菀顺势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我看您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在想是不是李总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皮蛋瘦肉粥、三鲜汤粉、干捞桂林米粉、香芋鲜肉水晶饺……这些一早浮现在脑海里的希冀，现在相隔人山人海。
令人惊讶的是，今天前来就餐的人格外多，餐厅入口水泄不通。
褚敏疑确定她的鼻子没歪，嗯了一声，让出半边道给她，两个人并排走，省得她又跟后头神游天外。
“痛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您不用管我。”
其他人提起陈经理，譬如周扬，会说:“那个小陈工作效率还可以哟。”
“有多快？”
她着实不解，站在餐厅外喃喃：“至于吗。”
褚敏疑弯下腰，还是够不到人，干脆蹲下身，“流血了没？”
陶县很远，前半程周总给开车，后半程，总行公司业务管理部门跟褚敏疑连线说分行本季度的指标完全情况，褚敏疑从包里摸出了耳机，但想到车上还坐着一个刚毕业的，自己这么一心二用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真算是“年纪轻轻就没了”。
“不是都要双人在场吗？”
“自己平常开吗？”
但这在陈裕菀身上又有点不一样，于麟文说她有点“一根筋”、有点“刺头”，甚至有点“娇气”。
“我开慢一点，您看呢？”她慢慢输出，“而且，您的会议比较重要，就算不用开会，也不好让您一个行长给我开车，对吧？”
“那走吧。”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接触这些小孩了，又或许她们00后跟他们——额，姑且称作85后吧，真的不太一样，褚敏疑觉得这些小孩有时言语里透露出来的客气根本不是客气，而是傻气。
“所以刚在思考什么？”
挺有意思，如果不是个例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那您现在笑得这么灿烂是因为那一阵困意过了吗？”
陈裕菀将手里的钥匙掂了一掂，“不过，我刚拿的驾照，还记得怎么开，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她应激地拢住鼻子，由鼻尖蹿到鼻根那一股尖锐又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去蜷缩起来，手臂抱着膝盖，她埋着头不住地倒抽气，眼角没一会儿洇湿了。
“没有。”有气无力的。
“不用，”声音闷闷的，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您让我缓一缓。”
褚敏疑很浅地笑了下，把钥匙塞到她手里，“我有个会，不放心也得放心，反正油费行里报销。”
“站这嘀咕什么，怎么还不去吃饭？”
陈裕菀觉得自己鼻骨要断了。
“教练说我踩油门不要钱似的。”
陈裕菀嘿嘿一笑，双手乖巧地背到身后，“确实也不早了。”
陈裕菀：“我不挑，看您想吃什么。”
这声音过分好听，一下停在陈裕菀的心尖，荡出一片痒意。
陈裕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领导，我开车超快的，您真的放心把命交给我吗？”
有种小孩儿学大人玩客套的傻气。
“可以这么理解。”
褚敏疑看着脚边小小一团，一件薄薄的衬衫隔不开她往上撞的那股劲，他的后背还残留那突如其来的钝痛。
一道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没有。”
走了没两步，陈裕菀理智回笼，才想起来问候领导有没有事儿，“刚刚没撞疼您吧？”
她甚至有心问一下做早饭的阿叔为什么不自己开餐馆去。
“不是，是因为——”褚敏疑一顿，一时记不起自己在什么情况下称呼过她。
他于是问:“在城南的两个月有开车吗？”
她在城南支行跑腿跑了两个月，有一天这个将她空降的领导突然想起她来，在某一次会议后，问于麟文:“小陈学得怎么样了？”
原来褚行也有起床气，借她十个脑袋她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
不像“客气”刻意得破绽百出，正相反，她的“娇气”仿佛是天生的，天衣无缝。
“什么至于吗？”
褚敏疑看着那人影幢幢，进出都费劲，“去街上吃，想吃什么？”
褚敏疑笑得有点无奈，“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
“那好。”
褚敏疑被问住了。好像也是？
第二天，她按照平常上班的时间起床，洗漱过后换上行服，不到九点到了餐厅。
“不开。”
不该啊，出于对客户的尊重，褚行至少都要提前三天约客户见面，昨天还笑盈盈的，就说明已经跟李彦喜约上了，他还在几个银行之间比较权衡，答应了吃顿饭也不会随便爽约，今天怎么就……
没约到那位李总？还是李总已经做好决定不再续贷了？
“早吗？”
“您起这么早？”
是因为业务上遇见什么问题了吗？
“您昨晚还笑容可亲，今天一点儿笑容也没了。”
《深水童话》
褚敏疑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那辛苦你。”
时间紧，陈裕菀中午就回家收拾了衣裳，然后赶回分行等行车。那天路远恰好被书记叫走了，整辆车只有三个人:陈裕菀、褚敏疑和要去瓯县的周总。
于麟文给他安排人手的时候，会直接问:“你看安排陈裕菀跟着行吗？”
约莫两分钟。
“——裕菀，你刚刚让我乐醒了。”
前两者他没怎么体会到，毕竟接触得少之又少。
餐厅里头热闹，走廊上却只有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陈裕菀的第一次实践有惊无险，她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高速和半个小时的国道县道，虽然中间震掉了褚敏疑的手机，给了底盘好几十记狠刮，但还是安全到了酒店。
兴许是他在边上等着，陈裕菀不敢太耽误时间，红着鼻尖和眼眶，眼睫毛都还湿漉漉的，把额前的碎发勾到了耳后，迅速地吸了下鼻涕，哭腔收得一干二净：“我好了，褚行，我们走吧。”
陈裕菀：“……”
真不怪他幸灾乐祸，是这场面确实叫人忍俊不禁，这小陈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连路都不看。
不愧是跟众多企业高层打交道的人，一句调侃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就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
陈裕菀第一次跟褚敏疑出差是在入行的两个月以后。
也许是后座没有安全气囊？
她回头，褚行穿昨天那一身站在她身后，整个人清爽利落，他气色看起来不错，但脸上也不见多余的笑。
陈裕菀猛地抬头，“……那就是起床气了？”
但她又恰恰天生好强似的，总在“我凭什么受这个委屈啊”和“我绝不受这委屈”之间来回切换。
陶县的酒店，环境是所有县域里最棒的。
小陈？陈裕菀？大概不同场合都有过，可他一时竟觉得现在这些称呼都烫嘴。
实在但也不实在、不敷衍但又敷衍的客套，褚敏疑算是听清。
小孩儿的察言观色真就简单直白。
褚敏疑的沉默十分微妙。
“真没事？抬头我看看？”
陈裕菀下巴一抬，示意他，“民族文化馆免费参观，最近几天游客很多。”
“那就好。”
背部的痛感告诉他这一撞也还没有严重到骨折或者流血的地步，他站起身靠边站等她自己恢复过来。
陈裕菀听罢有那么点无语。
“这次去陶县见一个客户，让她跟一下。”
陈裕菀有些委屈地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机查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褚敏疑：“？”
“AAAA级景区里修缮了快半年的大型文化馆重新开放，即日起到本月中旬凭预约免费入场。”
他工作的时候非常投入，但他坐副驾驶，陈裕菀又觉得他其实是有心尽一下副驾的职责。
褚敏疑全程都在跟颜初龄唇枪舌战。
若是将来他也有这么个女儿，大概率是不会放心她到外面去工作，被人欺负了怎么舍得？
“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吗？”
“还好吗，去医院？”
他听见脚边那小卷儿一丝丝地抽着气，鼻息处还涌出若有似无的哭声，看得出来她竭力抑制但实在痛得厉害。
两个出酒店后找了临街一间装修很老的早餐店，店里人也多，算得上座无虚席，但又比酒店的餐厅会好些，褚敏疑点了一笼蒸饺、一个馒头和一碗豆浆，陈裕菀站在老板面前犹犹豫豫半天，最后点
陈裕菀站在电梯口有点发懵，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些重重叠叠就是人影。
“没有，领导。”陈裕菀道。
至于“娇气”，这两天，一次两次隐约察觉之后，倒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居然那一瞬间觉得褚行的声音有点好听，还想再听一遍，她在想什么啊。
他按了电梯，“李彦喜那边没什么事，我只是早起情绪不太好。”
“唔——”
陈裕菀跟于麟文来过一次，服务态度一般，但早餐简直可以称作是梦中情餐。
于麟文将每日工作汇报里的几项有技术含量的报给褚敏疑，来了个总结:“不错。”
他真的不笑了，陈裕菀警觉地发现，昨晚上他跟自己还有说有笑，今天笑意就荡然无存了。
他看见她短小乌黑的下睫毛根根分明地沾湿在潮意未退的卧蚕上，圆瞪瞪的眼睛，饱含天真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