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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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达从始至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嘴里嘟囔：“一个个的平日里什么事都抢着干，今日怎么杀只猪倒杀不得了……”

    二来陆泓逸也很明白，自己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时机与江若灵相处了。

    此时冬末春初，天气还未暖和，穿堂风一吹，菜很快就凉了大半。

    好歹也是官家女，那双手白生生哪像是沾过阳春水的，能做出像样的饭菜才怪了。www.yanying.me

    此时一听江若灵要下厨，几人肚里那叫一个馋，有人自告奋勇去劈柴生火，有人抓了野山鸡就开始拔毛。

    盐本不是多精贵的东西，里头的门道却深。

    江若灵束了袖，仔细净了手，而李元达已经三下五除二将整只野猪料理干净，盛在两个大碗里端了进来。

    那女子穿着浅湖蓝的褙子，下系藕色百褶长裙，褙子以同色缎带收腰，将身段勾勒得极为曼妙，头上的单螺髻梳得一丝不乱，高高插着一支翡翠簪。

    寻常王爷身边的侍卫大多是世家公子，陆泓逸身边这些却皆出身寒门，是跟随他在战场上杀过敌的，是以浑身没那么多臭毛病，菜一出锅便帮着江若灵将砧板、灶台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个力大无穷，好不勤快。

    因这几个侍卫来自天南、海北，有的喜辣有的不喜辣，所以江若灵没往兔肉里加红椒，而是另做了一小碟辣酱，供他们夹肉蘸食。

    事情很快穿帮，圣上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骂这些贪官污吏是吃盐的“硕鼠”，这才有了陆泓逸来邑县治盐一事。

    他不免觉得自己先前下手太轻。

    兔肉在锅里用小火烧至酥烂，到只剩下少许汤汁时改旺火，勾浓芡，撒上香葱末，色泽酱红、红绿相间，瞧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陆泓逸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徐姑娘？”

    回想昨日为了躲避山匪，在山洞里连烹只野鸡也要小心翼翼，愈发觉得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好不舒坦。

    杨漳是杨氏的爹，也是邑县一带最大的盐商。

    明面上说是抢，其实是监守自盗，那些被“抢”去的官盐不出两日就会被运到杨漳手中，由他当成私盐分发贩卖，所赚的银钱二一添作五，他一份，官吏一份，大家各有赚头。

    她下山前刚吃了叫花鸡，现在肚里还撑着呢。

    邑县一带民风彪悍，每年途经这里运往京城的官盐，都会被劫道的抢去不少。

    众人听了皆笑。

    若是再给他们烤兔肉，那杨柳似的腰只怕都要累弯了。

    没过一会儿，陆泓逸与徐昌远就从里间出来了。

    江若灵淡笑摇头。

    “若这菜不够，一会儿我再烤几只野兔。”

    “先吃吧，这菜凉了可就不鲜嫩了。”她招呼几个侍卫。

    徐昌远摸着胡须，讪笑了一下。

    杀了猪，便要往厨房里拎。

    这无本的买卖一做就是十来年，杨漳也从一个小小的盐商变成了有名的富户。

    他之所以打算在邑县住下，一来是因为那些高官大吏知道的，有时还不如平头老百姓多，哪个官是清官、哪个官是贪官，百姓心里门儿清。

    时不时还提到一个她颇为熟悉的名字——杨漳。

    江若灵把猪头肉、猪骨、粉肠做了道杂碎汤，加入猪血旺，血旺越煮越嫩，味道出奇的香。

    翡翠那抹晶莹剔透的绿，与小巧的碧玺耳铛交相辉映，显得素雅而别致。

    李元达拿来了碗，江若灵将那道毛血旺一分为二，大份的给侍卫，小份的则留给陆泓逸和徐昌远，过会儿回锅一热即可。

    一个侍卫赶忙拦住：“拿远些，拿远些……先放了血料理干净再拎进来，别吓坏了江姑娘。”

    麻辣辣、红艳艳的一锅，很快就端上了桌。

    江若灵并不知李元达带侍卫揍了那何员外。

    厨房与里屋之间，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土墙。

    江若灵自小耳朵灵，在众侍卫的谈笑之间，隐约听见隔壁的陆泓逸正与徐太尉说那官盐的事。

    换做平时，如此色香味俱全的一道菜，定是刚上桌就已被抢没了。

    那鸡肉又鲜又嫩，不柴不腻，轻轻一撕便骨肉分离……别说只是区区两只，就是三五只那也是远远不够吃的。

    若非自己这几个手下至多也就能烤个野鸡、野兔，手艺着实不敢恭维，他断然不舍得让江若灵在锅灶间忙活。

    与此同时，那野山鸡参汤也已炖得咕噜咕噜，药香四溢了。

    “劳烦李副将帮我拿个碗。”江若灵道。

    他背过身叫来自己的仆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小声叮嘱了几句。

    揭开砂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她拿汤匙盛出一碗，李元达连忙接过：“不必再盛了，我们几个糙汉成日吃香喝辣，哪里喝得惯这种汤汤水水……”

    可如今几个侍卫与逸王殿下同住一个屋檐下，身份尊卑有别，自然不能同桌而食，且逸王殿下还在内屋与徐大人谈事呢，叫他们如何敢先动筷子？

    她都这么招呼了，侍卫们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当即围在了厨房大快朵颐。

    二人一个伤口未愈，一个瘦瘦弱弱，都需好生将养，喝这老山参炖的汤再合适不过。

    “野兔这玩意儿，烤熟了撒上些盐便可。一会儿谁要是饿了自己动手烤，这农舍不乏盐巴和柴火，即便在院里烤得迎风香十里，也不必担心招来山匪。”他道。

    “何大人真会说笑，不是江姑娘做的，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李元达说。

    此人家中妻妾甚多，儿女足有十来个。

    鸡只有一只，正好炖个小砂锅。

    饭是用红薯蒸出的农家饭，软软糯糯的，带着薯香。

    再者，真要治盐，若不能与百姓同疾苦，真真切切了解民生民情，很容易沦为纸上谈兵。

    此时她正专心致志做第二道菜——红烧兔肉。

    此间徐昌远来了一趟，见这小姑娘俏生生站在厨房锅灶前，心下摇了摇头。

    “不用不用，哪吃得下这么多？”李元达虽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却也觉得这黄毛小丫头忙上忙下定是累得慌。

    仆役看了看不远处正忙活的江若灵，了然于心点点头，快步出了农舍，朝县城的酒家去了……

    小丫头一生算不上顺遂，此时更是被亲爹苛待、遭继母算计，叫他如何能不在旁陪护？

    实则是这鸡肉不多，几人一分便没了，不如留给殿下与江若灵补补身子。

    杨氏是其长女，嫁给江良骥续弦之前已死过一任丈夫，据说是在通往京城的盐道上，被劫道的匪徒所杀。

    陆泓逸听了就很满意。

    满满的一大锅，照样一分为二，大份的给侍卫，小份的盛在盘中留给陆泓逸。

    几人收拾完了，便让江若灵也赶紧用饭。

    幽幽淡香从她耳畔飘散，混入醇厚的饭菜香味中，实在格格不入。

    江若灵把菜一热，徐昌远鼻子都要香没了，两撇山羊胡诧异地翘得老高：“这些都是江姑娘做的？”

    一筷子毛血旺下肚，李元达不由感叹，这小丫头片子也算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

    几个侍卫下山之前虽吃了叫花鸡，却并不觉得饱。www.suruo.me

    就在此时，虚掩着的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双纤纤秀足迈了进来。

    至于官盐道上那些官官相护、争相贪墨的龌龊事……处庙堂之高时似有乌云遮眼，查来查去始终如一团迷雾，来到这淳朴乡间却能很快拨云见日，稍作打听便可弄清其中的小九九，也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至于那瞪着两只绿豆眼的小野猪，几人鬼使神差都没碰，最后还是李元达自己拿刀杀的。

    侍卫们立刻会意，也连连摆手称不用，愣是将那一锅鸡汤全给留下了。

    若只是零零散散地卖也就罢了，偏偏去年秋末，也不知是哪个糊涂官嫌卖得太慢、赚得太少，竟搭上了兵部负责采买的大臣，将赃盐以低于市面一半的价格卖给了兵部。

    至于身份，他已悄悄派人打听过了，的的确确是县令家的闺女，嫁给那尖嘴猴腮、四十出头的何员外，无异于天鹅肉送进了癞蛤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