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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给小殿下买些东西吃,可好?”白溪从铁窗外向齐默招手,但齐默扭头扑进了母亲怀里。“好害羞的殿下。”

    箱盖揭开,强烈的日光照得亓箬低下了头。有人揪住了她散乱的发髻,将她扯起。

    “小殿下可知晓外臣在说什么呢?”巩瀚弯下腰,抓了一把果子给齐默。但齐默只是盯着他看,对果子无动于衷。

    齐默兴奋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是我不好……”张以舟死死抱着她,仿佛一放开,就再也拥不住她了。

    得了保证,张以舟才松开她,通红的眼睛还止不住掉泪。齐蔚穿衣服花了多久,他就站在那幅舆图下,哭了多久。偏偏他不想被齐蔚看见自己落泪,背过身去了。可齐蔚看着他那一耸一耸的后背,就知他一直在哭。

    白溪捂着红彤彤的手背,道:“哎呀呀,我又不会武功,能怎么样呢?只是看小殿下惹人怜爱罢了。我也曾有好些个这样的小弟弟呢。”她在腰间比了比,“都萝卜丁似的,跟在我后头要糖吃。小殿下喜欢吃糖葫芦吗?糖人呢?”

    魏远占领顷海湾之后,除了坑杀三万人,其余什么也没干。商贸、出海都是大力支持的,毕竟,顷海湾可是摇钱树,得让它一直摇下去才行。

    齐蔚乏力地拍了拍他的手,“等我回来,再说我们之间的事,好吗?”

    整栋楼阁里充斥着暗卫,他们如冷漠地扫视着这个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目睹他们走上楼。在三楼雅座,一个消瘦的男人站在珠帘前,正等着他们。

    “我不过一介民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亓箬冷冷的,满眼都是看疯子的意思。

    帖子上写的是张以舟的名,打开,信头却是“齐小姐,慕名已久,时在念中……”

    “真可怜。”白溪俯视着他们,撒下了一把铜钱。铜板滚落,四散开来,乞丐们急得用嘴去咬。白溪见他们像母鸡啄米似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贺九去找贺知漾,把我爹接过来。”齐蔚道,“明日午后,我必须去顷海湾。”巩瀚要她不带兵甲,前往“叙茶“。她褪干净了铁甲,脱下铆钉靴,赤着脚走去找便服。

    齐蔚读完信,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卸下身上的铠甲。

    顷海湾百里外,一封烫金的邀帖送进了军营之中。

    “放了我们。”亓箬道,“否则,我要报官告你。”

    齐蔚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了,她剥开张以舟的手,继续解甲,“我嫂嫂和侄子在巩瀚手里,这场邀约是不是陷阱,对我并无不同。明日午后,我定然要准时抵达。我会在走之前安排好军中事务,骆将军没有发信号,便全军防守不得擅动。”骆羌带队去北边临城探路了,看是否有攻破顷海湾的机会。

    白溪迈着欢快的步子在流动的街道里穿梭,这个糖买一点,那个枣来几颗。

    她转着荷包,轻轻巧巧地走出门。今日天气晴好,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海风一阵阵吹起许多纸鸢。“真想和主人一起,带着弟弟妹妹们放风筝啊。”白溪回望着他们驻扎的楼阁,心情好得不得了。

    齐蔚伸出舌尖,尝了尝嘴边那一滴,好咸。“原本我们以为是巩瀚洞悉了你,现在看,或许是赵梓缳在背后吧?她与你师出同门,你又曾对她敞开所有,她如此了解你,也不是令人诧异之事了。只是,她究竟在这盘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曾以为她是我在魏远帐里看见的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的脚踝上有一个洞,串着金链子。赵梓缳那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再也看不懂她。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想想这些,好不好?”

    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压了压手,对这群粗鲁的黑衣男人道:“行了,对夫人放尊重点。”

    狭小的箱笼里,只有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发着光,像萤火似的。www.biyu.me透过着微弱的光线,齐默看着娘亲,无声地笑了起来。亓箬也对着儿子笑,她用大手盖住齐默的小手,箱笼间便陷入一片黑暗,拿开手,他们又看见了彼此。打开、再合上、再打开。他们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个小游戏,等着爹爹找到他们。

    “是我不好……”张以舟抹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让平荻陪你去,好吗?”

    “蔚蔚,”张以舟按住她,“这是陷阱。”

    “请吧。”候在门口的白溪领着亓箬往楼下走。“这娃娃真是粉雕玉琢。”女人狎起眼,笑眯眯的。

    没有人跟齐蔚说过,张以舟的眼泪会掉个不停。

    “好。”张以舟闷声答应,“我等你回来。”

    白溪愈发喜欢这个小娃娃。她拎出一个荷包给随从,吩咐去买些孩子喜欢的玩意。“算了,”白溪伸了个懒腰,把荷包取了回来,“我自己去,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我可是在顷海湾长大的‘白小姐’。”

    《登庸计·下卷》最快更新 [lw77]

    “不会的。”

    “别碰我儿子!”亓箬断然打开了白溪伸过去的手。

    “夫人,行行好……”几个乞丐围住了白溪,他们面上生疮,肌肤溃烂,被贫穷折磨出了千奇百怪的丑。白溪觉得恶心,急忙想甩开他们。但没有腿的乞丐匍匐在地,卑微地擦拭她鞋子上的泥。没有手的那个在地上不住磕头,还有一个手脚都没有,哀哀发出难辨的声音。

    亓箬讥讽道:“你定是有癔病。”

    巩瀚并不觉得冒犯,他只觉兴奋。五国找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于他而言,已经是咫尺距离。“你不懂也没关系,望舒殿下想必是懂的。顾时遥把她请去沙鬼域,一定畅叙了不少东西。还好殿下没有留在沙鬼域,否则,我们也许没有可乘之机呢?”他提及沙鬼域时,亓箬的背挺得更加笔直,巩瀚了然地笑了,“王妃,带着小殿下去歇息吧。路途颠簸,想必你们也累了。很快,你们就会团圆的。”

    “齐蔚!你不是说要带我走吗?你不能放弃我。”张以舟纠缠着她,根本不肯松手。“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我总是让你受苦……”

    齐蔚走过去,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轻声说:“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烦意乱。”

    这栋观海楼是顷海湾白氏的。白小姐则是妾室的孩子。大夫人生的哥哥们总说,白家一个子都不会给白溪。可最后呢,整栋楼、整个家族都是白溪的了。

    亓箬抱着儿子走出去时,巩瀚又补充道:“至于是在地上团圆,还是地下,就看你们了。”

    “我便是官,你要如何告我?”巩瀚绕着亓箬的椅背来回轻踏,地板发出咯吱声响,在静谧的楼阁中诡异地回荡。“这里是顷海湾,原属于岐南。以前这里有一座夏宫,每到酷暑时候,岐南王族便会来此消夏。想必你也会随行前来。你还记得那时吗?我听说,那是顷海湾的盛会,整座城都为迎接他们的王而欢欣鼓舞。www.suhua.me”

    张以舟忽然从背后拥住了她瘦削的身骨,声音里隐隐发颤,“蔚蔚,别放弃我……我们说好的,此刻、将来,我都是你的。我从未动摇过。”

    只是亓箬身为“客人”,双足上却挂着沉重的镣铐。她抱着齐默,平稳而不容侵犯地,在数十人的包围下,走进了一栋楼阁里。

    黑衣男人似乎并不想听这女人的,但碍于亓箬并不好对付,黑衣男人不想在最后关头激怒了她,只得松开了手。女人走上前,对亓箬欠身,自称白溪。她做了个手势,邀亓箬赴宴。

    “你切莫心急,我们从长计议,定然有法子。”张以舟拦在她面前,思索道,“上北如今也盯住了巩瀚,或许能与他们一道……况且伯父还在来这里的路上,你得去接应。”

    “放开!”亓箬斥道,“我自己走!”

    “张以舟啊,”齐蔚肩头被什么打湿了,泪渍一点点蔓延到了齐蔚心口,“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似的,总爱哭……”

    “真的。”

    “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亓箬拥紧儿子,冷淡道。

    听见镣铐拖地的声音,巩瀚回过身,将一把椅子拉开,请亓箬坐下。“岐南殿前司都指挥使之女,王太孙近身影卫,戚氏。”他含着笑意看了看那盯着他的孩子,“或许如今是王太孙之妻了。是吗?王妃?”

    张以舟从屏风上取了一件他的,披在齐蔚身上。

    巩瀚耸耸肩,道:“你们那样恢宏的国度,却被一个小国寡民灭了,该得癔病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二十多年并不好过吧?要适应贫苦日子,要躲避五国的追杀,你们甚至还带着一个早生子。没想到你们居然养活了那个小公主,我们一度以为,小公主已经早夭。祁川霖留下的秘宝也无迹可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公主好好活着,我们还能打开那座宝库。”巩瀚撩动纱帐前的一排排珠帘,珠玉碰撞之声一重接一重。

    “张大人……”齐蔚连日来根本不敢去想她和张以舟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让她觉得疲惫。

    “谢谢。”齐蔚一面将手伸进袖子里,一面看着舆图上的地势。

    她将这对母子送入一间锦绣堆砌的屋子里,离开时,却在四面都封上了铁门。

    ————

    巩瀚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嗯。”张以舟点头,眼泪又掉到了齐蔚脸上。

    巩瀚眼中含着无限神往,“魏远只是抢到了岐南五分之一的国库,都能建起魏武卒。倘若我们得到你们隐藏的宝物,逐鹿之战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真是令人心神激荡呵。”

    当晃动的箱子停下,亓箬捂住儿子的眼睛,悄悄说:“这是坏人,默默的任务是不和他们说话。”

    齐蔚摇了摇头,粗粝的拇指指腹从他的眼角抹到眼尾,“巩瀚一直盯着你,或者说赵梓缳这般明白你,你的人,他们也定然都一清二楚。”

    “不要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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