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壹佰捌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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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默仿佛感应到了，抬起头便瞧见了父亲。他欣喜地要喊爹，在出口之前，亓箬捂住了他的嘴。

    “蔚蔚，”齐鲁同齐蔚道，“别怕那孩子，他是济相的小孙儿。”

    这栋高楼已经不像齐蔚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每一处都有翻新的痕迹。齐蔚触摸着一道门框，指了指天花板，又做了个下砸的手势：有机关。

    最终是朱璟将他“捡”走了。还将他养在上北王宫？她怎么敢？高致晟也让？齐蔚来不及想这个了，他们已经潜到了白溪房门外。

    “蛇蝎是谁？”齐蔚问。

    “我去处理。”方渝斯简短道。他翻身向齐蔚他们的反方向走，同时用一支细小的箭矢击中了那只大鹰的利爪。鹰被惹恼了，俯冲追向方渝斯。在这一瞬间，另外四人潜入了楼中。

    齐蔚挤上来，从小窗口对嫂嫂和默默笑，她动着唇，说：嫂嫂，爹和我也来了，来接你们回家。

    这的闸道沿用了岐南当年修建的那套，齐乾默默地领着齐蔚找到了地方。齐乾假装换防，敲门，齐蔚趴在屋顶上，利落杀人。齐乾一个眼神，齐蔚就知要抬哪个把手，两人全程无需对话，便将闸门打开了。

    齐蔚对爹和哥哥的身手并没有确切的了解，但肯定不在她之下。上楼时，他们果然是五人里走得最快的。

    “你身手这么好。”齐蔚酸溜溜道，“都没教上我一点。”

    他仿佛是深海里的常客，一点水花都没带起，他矫捷而从容地逆着水流游向纵深处。齐蔚紧跟着他，下水游动。

    齐乾紧跟，顺着柳临风探出的路过去。齐蔚看了一眼齐鲁，担忧的话尚未出口，齐鲁脚底一踏，下一瞬便动着关节，折叠身骨，不柔软，却足够他穿梭过去。

    齐家在顷海湾的店铺伙计老早在约定地点给齐鲁留了接应，五人换了衣服后，再往观海楼去。

    两人像水波一样，悄无声息地游进了水道里。水里又冷又黑，有时，还有骷髅、断肢从他们身边擦过。齐蔚有点发毛，但流动的水体里，齐蔚能感觉到齐乾的动作。

    齐乾心满意足地回来后，和齐鲁一样，咬定了说，是齐蔚在做梦。

    齐乾勾了勾手，和齐蔚立即离开了魏远军镇守的地方。城墙下的战斗还在持续，无人发觉已经有人偷渡进来了。他们避着军队，溜到最近的大街上时，齐鲁和柳临风、方渝斯恰好也到了。

    “你自个怕疼，不肯学。又拉我顶罪。”齐乾更酸。他试图教过齐蔚一点，那会齐蔚扒在他身上，死活不敢动。长大为着张以舟，却练出了踢他下颚的功夫。他瞪了瞪死丫头，先一步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

    齐蔚取簪子小心翼翼地拨起窗户上的锁扣。向内的窗子开得小，她将齐鲁和柳临风留在外边，自己慢慢溜进去。齐鲁又将一包钥匙递给她，这一包几乎涵盖各种制式。齐蔚接到手便明白爹是让她用这个把真的替换下来。

    齐乾将嘴里叼着的发带取下，抬目与齐蔚对视一眼，道：“那会你可比现在好骗多了。”

    齐乾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决然地摇了摇头。亓箬是说她走不了，要他带着齐默离开。但这是齐乾绝不可能做的事情。

    在两人的极限到来时，他们好歹是过了城墙，游入了顷海湾。

    可那是被锁链悬挂在顶层的一间囚笼。

    谢昂亮着眼睛点头，指出下两层的一个方位，“她在最漂亮的房子里。”

    柳临风抿了抿嘴，从后头移到了前面。齐蔚翻开手掌，柳临风犹如马踏飞燕，从她掌心里借力，飘然进回廊里。他闭着眼，浑身像一条被完美掌控的水袖，柔软地从一根根不可见的银丝中穿过，最后落脚在了回廊另一头。

    但很快，有一只鹰盯上了他们。

    走之前，顺便将场面伪装成内奸要开闸，内斗中全员死亡。

    那是家里最铺张的一次，为了庆祝齐蔚成为齐家铺子的“少东家”。齐蔚至今记得，那场生日宴是嫂嫂忙前忙后，务求处处尽善尽美。齐蔚在台上举杯时，亓箬在台下为她喜极而泣。

    “小齐姐——”

    不愧是我爹。齐蔚心想。

    齐鲁指了指里头，再点自己胸口，意思是钥匙在白溪胸前挂着，他听见了。齐蔚对老爹的耳力有些诧异，往常有人想给老爹说亲，老爹都说自己有耳背的毛病来着。

    齐蔚戳了一个小洞，看进去，见她的房间果然又大又豪气。一间卧房而已，做得比大户人家的厅堂还宽敞。地上铺了貂绒，桌上焚着龙涎香，窗台上挂了金铃铛。白溪在她柔软的大床上，抱着芙蓉锦被睡得正香。她不会武功，对周遭并不警觉。

    《登庸计·下卷》最快更新 [lw77]

    鬼魂一般的喊声钻入齐蔚脑海，她瞬间打了个颤。将要出手时，柱子后，探出一个遮了半边脸的脑袋。

    齐蔚抬起胳膊肘，痛击了他的肋骨。www.qingxian.me

    谢昂摇头晃脑的，先对齐鲁道：“老头，王上没要你来这，你过来干嘛？”没等齐鲁回答，他又对齐蔚道：“小齐姐，你不要怕小谢。以前是干娘要你死，现在王上要你活。”他对顶上吊着的囚笼晃了晃手，“钥匙在蛇蝎手里。”

    齐乾像蜘蛛一样，从壁沿上爬过去。透过小窗口，他看见亓箬在囚笼中间打坐，而默默依偎在她怀里。母子俩看起来没有皮肉伤。

    齐蔚撑在地上，长舒一口气。齐乾湿答答地过来，拉起她，“游水可是家传本事，以前爹是最差劲的，现在是你了。”

    他们搜寻了半个时辰，始终无果，直到齐乾看见一点微弱的光线。那光像萤火，带着翠色。他一眼就知，默默在那里。

    “好。”齐蔚点着头，步伐逐渐慢下——他们快到观海楼了。

    谢昂苦着脸想，“朱翡玉叫她蛇蝎。白、白……”

    “爹，我以前不知道咱家的伙计还能干这些事……”齐蔚一面半托着齐鲁走，一面道，“我一直以为咱家是正经商人。”

    “白溪？”齐蔚猜到了。高怀熹同齐蔚说过，盛安街上的白溪嫁给了羽策的义子，借此进入了王族的圈子，随后又与羽策一同叛去了魏远。

    没游多远，水道下出现了第一道闸门，好在没人能想到，会有人敢从这里游进去。闸门主要是拦截船只的。齐蔚缩了缩身骨，勉强挤过去了。她让齐乾等她开闸再进，但齐乾不放心她，从豁口间搓掉了一层皮强行过来了。

    她紧跟着他，就像小时候齐乾在海里教她游水一样。起初他托着她，等她不乱蹬了，他就悄悄松手。他跟在齐蔚后头游，很快又超过她了，齐蔚拼命划都追不上。但无论齐蔚什么时候游累了，齐乾都会出现，夹着她回岸。有几次，爹等在岸边，口袋里装着零嘴或是小玩意，那是齐蔚的犒赏。

    观海楼是顷海湾最高的一座楼阁，十分适合登高望海。齐蔚幼年时总是望着飞檐上的梵铃，好奇里头的景象。少年时则有幸在里头包下顶层，办了一场生日宴。

    亓箬成婚之前，是夙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家里“管得严”。齐乾见她都是单手上房，踩着屋顶去“私会”。齐蔚起夜时见着过齐乾上屋顶的样子，睁着眼半晚上，始终想不通病秧子哥哥怎么能飞上去。

    济允之子不愿臣服于上北，一直在写檄文讨伐上北诸国。碍于“钧天九奏”，五国也不敢对他如何。有一日，一个失心疯的老头闯入其家中，造成两死五伤。上北将那老头处斩了，但济家至此四散。

    “……”齐蔚没想到她才是拖后腿的。她虽然学了柳临风的飞絮身法，但远没有他那般精湛，在半道上停了一次才顺利通过。

    “我见过那孩子一面，只可惜当时没能救下。”齐鲁说。

    齐蔚往后瞥了眼在柱子间钻来钻去的谢昂，想起顾时遥提过的“济允丞相”。丞相无法忍受五国联军搜刮王宫，放了一把大火，将自己也埋葬在王宫里。

    亓箬辨识出齐蔚的话，却只是摇头。一旦她移动，整个囚笼都会摇动，这座楼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惊醒。但齐蔚没有理会嫂嫂的警告，她退了下去。有笼子就一定有钥匙。她会找到的。

    齐蔚止步，对众人道：“这座楼的防卫一定很严，几乎是天罗地网的。大家一定要小心。进楼之后，我们先找到嫂嫂和默默，争取将他们带出。若有意外，便由我去寻巩瀚，转移他们的视线。方渝斯、柳临风，我家人拜托你们了。”

    亓箬知道齐乾会来，她无声地笑了笑，仿佛是安慰焦急的丈夫。她掀开裙摆，露出双足上手腕粗的锁链，再摇了摇齐默。

    深水道岸边，齐蔚将长发绾紧了，外袍脱干净，只留贴身的紧身衣物。www.yunhua.me她看向同样在束发的齐乾。脱了他那身袖袍后，齐乾紧绷的小腿肚便隐约显露出来了。齐蔚道：“哥，所以我小时候看见的，都是真的。”

    齐蔚有了打算，她让齐乾和爹留在这，她和柳临风、谢昂去取钥匙。然而齐鲁可不听齐蔚的，他让谢昂留下，自己跟着齐蔚去。

    方渝斯和柳临风都表示没问题，但齐乾开口就是不行。“你不能独自去见他们。”越接近观海楼，齐乾的面色便越难看，他说这话时，几乎是以下命令的口吻。

    齐蔚小时候在顷海湾待过，所以清楚这里的河道深度。至于总闸在哪，齐蔚本要花点时间找，但齐乾来了，他铁定清楚。

    齐鲁捂住她冰冷的手掌，道：“保命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能信任的老伙计搭把手，等你担起家里生意的时候，爹就都告诉你。”

    齐蔚舔了舔虎牙，道：“好吧，我们见机行事。”她不再给齐乾说话的机会，转身率先攀上了楼阁一角。

    魏远对顷海湾十分谨慎，河道下也有巡逻兵。挺好，方便齐蔚打晕两个，换身干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