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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柏珩山（14）

    “等等！”

    硬物?被碾压搅动般地咯吱声响起，被血色环绕的服务员的身体开?始出现?奇异的畸变，惨白的骨骼刺破皮肤，他们两人各自的一只?手竟然顺着流淌的血雾融和在了一起，形成镰刀的刀柄。

    怪物?服务生?对着两名净魂师向斜上方高举起融合为一体的手臂。

    他不是?不明白上官狄刚才那个手势的意思，但他也深知, 对于心性高傲的上官狄来说?，他出手的目的仅仅只?是?击倒两个怪物?服务生?, 而那两位净魂师会不会受伤、有没有生?命危险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看，这桶水还挺重的。可以?让让吗？”他侧过脸朝着怪物?们补充，伸手把水桶朝他们的方向递过去。

    不得接触血之外的任何液体。

    ……就像他在藏品室朝谢临开?枪的时候也完全没思考过赌错了的后果一样。

    “不能……你不能…我们…不能……”

    “这不是?让出位置来了吗，多谢。”那人的语气显得轻松，就像是?在和怪物?唠家常，边说?边提着桶朝窗边走去，甚至逼得一旁站着另一位面?具服务生?后退了几步，然后……

    宋以?辞没反应。

    “可是?我也要工作啊。”喊出那句等等的人说?道，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他朝两个怪物?的方向走了两步，举起手中装满清水的桶：“你们可以?换个地方吗？我要清洁窗户。”

    唯一的区别是?，他还提着满满一大桶水。

    “清洁类工种里……没有……要用?到……水！”左边的怪物?吼道。仿佛看见了无比可怕的事物?，他沙哑的声音从一潭死水般的平淡转为了时高时低，占据整个眼球的黑色瞳孔上下晃动起来。

    也不知道齐沅在浴室里捣鼓什么。上官狄收回目光，看向那血色巨镰，双手插兜，无动于衷地站着。他的思维很简单也很清晰：当初他只?是?想就地解决那两个怪物?，并未考虑救人的事。而现?在既然已经同意齐沅处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自己便一定不会再插手。

    随着他的话音，被劈头盖脸淋了一身的两个怪物?服务员发出痛苦的，肝胆俱裂般的嘶吼。仿佛那桶水是?滚烫的开?水或是?硫酸，它们的肌肤溶解般从脸上脱落，骨骼也伴随刺耳的咯吱声开?始扭曲，有的甚至直接刺破肌肤

    “严禁……干扰惩罚工作。”左边的怪物?服务生?扯着低哑的嗓子开?口，“你……也……违规？”

    也许这两个人的牺牲就是?一个机会。

    一副随便你表演，但后果自负的神情十分生?动地出现?在那张刘海分叉的俊脸上。

    他们不约而同后撤两步，身上规律绕动的血雾出现?大幅震荡，而后好像维持不住人形一样，脸上的皮肤开?始出现?海浪一般波纹似的扭曲。

    “立刻……处理掉……否则……”

    好耳熟的声音。

    齐沅不再搭理他, 提着桶快步走向卫生?间。

    在魇境里牺牲的净魂师那样多，如果每个人都救，还怎么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任务？上官狄在面?具下叹了口气。齐沅这人优秀归优秀，还是?太年轻了些，经历少了。

    清冽的喝声从卧室一侧传来。

    他抬眼看向高高扬起的血红的利刃，隔着虚虚实实的血雾，他看见余飞藏在阴影里惊惧交加的面?容，还有宋以辞被血线分隔开的，不甘的脸。

    “？”

    既然血对他们来说?是?“无味”的, 和红色的水无异……那么水呢。

    这胖子还挺诚实。

    他先?是?伸手在玻璃门上撑了一会儿，又按了按手心，而后面?不改色地一把拧开?了水龙头。

    所有客房的卫生?间构造都是?一致的，淋浴在门的右侧贴着墙，从卧室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其中的景象，但同样的、身处淋浴间的他也看不见卧室中的景象，但声音是?无孔不入的，小胖子一声又一声的哀嚎此刻无比清晰地传来，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宋以?辞的闷哼和血刃射出时的破空声。

    一直处于待机模式的上官狄忍不住在心里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他侧头看向卫生?间，那里自齐沅进去之后就几乎没什么动静传来，而仗着自己不是?攻击目标，替余飞顶在前面?抗伤的宋以?辞被血刃划出了不少伤口，虽然不致命，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时间好像被按下暂停键，透过浪花般扬起，又刺破血雾，局部降雨般落下的清水，宋以?辞和上官狄几乎同时从那两个怪物?漆黑麻木眼睛里第一次看到情绪。

    齐沅喃喃自语，面?具下的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

    脑中的无数碎片像是?忽然被思绪化成的胶线粘连在一起，齐沅忽然想起上官狄所记录的员工守则其中的第五条。

    宋以?辞勉力抬手抹去糊在镜片上的血污，眯眼朝带着面?具的服务员看去。

    很快，像是?感?染了病毒一般，他的身体都连锁反应一样的颤抖起来。先?是?微微的战栗，而后变得愈发剧烈，就连呼吸都因为身体紧绷而变得费力，像是?被人用?手掌捏住了喉咙，力道不是?让人瞬间窒息那般重，却仍然能引发心慌耳鸣。

    齐沅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迅速行动——但当他把戴着手套的手伸向边缘有水珠渗出水龙头的开?关?时，手臂却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即将超时。判断：客人宋以?辞因阻碍服务进程，剥夺住客身份，与?违规者?一同处置。”

    “你在……干什么？！”

    而对齐沅自己来说?，名叫余飞小胖子暂且不谈，事关?宋以?辞的安危，他属实没办法轻易采纳上官狄那套高风险的行事方案。

    一种名为惊惶的情绪。

    “哎呀……抱歉。”带着面?具青年不带半点歉意的声音幽幽响起：“淋到你们了。”

    “开?始………执行处罚。”

    那人身形单薄，和站在后方的高大服务员一样，都带着面?具，身穿蓝色连体清洁服。

    听上去情况不太妙。

    比之前要大得多血色利刃在两名怪物服务员身前形成，仿若死神手中的镰刀，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甚至魂魄于无形。

    以?一个非常抓马的姿势扶着窗台摔了一个趔趄。

    出乎意料的，两个融为一体的怪物?手中的血色镰刀在一瞬间消失了。

    变成服务生?后, 仿佛肌肤变得莫名敏感?了许多，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潮气在加重, 带着寒凉直逼胸口，说?实话不太好受。把空水桶放在淋浴间的龙头下后，齐沅靠着透明玻璃门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门口。

    这么说?的话……

    而现?在，怪物?服务员的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

    思及此, 他迅速按下上官狄控制着血针的，蠢蠢欲动的手，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阖上眼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身为酒店服务员的他，对于最为平常的，理应频繁接触的“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好像是?……”宋以?辞盯着提着水桶的服务生?没有动。

    “毕竟是?服务员守则里强调过的东西?。”

    像是?一种源自血液深处的，毫无缘由的恐惧。

    上官狄被限制住的手臂僵僵地悬在空中, 他先?是?对齐沅的举动感?到明显的困惑，对上后者?在微弱光线下也微微发亮，显得尤为镇定的浅琥珀色眼瞳后，竟然从善如流地垂下手揣进工作服的肚兜，甚至还特地挪开?面?具冲他挑起眉歪了嘴。

    “我觉得我们要寄了……”余飞涕泪横流地缩在窗户下方，从宋以?辞背后伸出一双肉手想要替他按住肩膀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嚎的像一只?待宰的猪：“对不起啊哥……我实在没那个胆子……让你替我挨刀子了，都是?我的错……可我真的不敢……”

    倒也不奇怪。

    将齐沅一同带入服务生的世界只是意外，他欣赏齐沅的分析能力和决断力，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破魇的关键还是自己，他从没有考虑所谓的“队友”，当初选择谢临，也只?是因为他的力量是一定能够给自己带来帮助，并无其他考量。

    水是?有害的。

    一个让齐沅认清现?实的机会。

    在他的立场上，眼前的两人虽是?同僚，却并不能为自己所用?。说?白了，他们的生死不能影响整个破魇的进程，因此不值得自己费时费力去救。

    更为离奇的是?，他手中的水桶非常不符合引力的，以?一个近乎抛物?线的姿势被他甩到了两个怪物?面?前，其中的水自然也如泼墨般尽数洒在了它们身上。

    反正?无视规则这种事，他也不差这一回。

    镰刀下挥的动作出现?短暂的停滞。

    “原来怪物?之间也会因为工作的事情吵架啊……”余飞缩在窗户框底下，戳了戳宋以?辞的腰：“哥，我们要不就借机逃跑吧。”

    也许他的言行甚至外表都有种和年龄不符的轻狂，然而正?相反的，上官狄一直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现?实到极致的人。

    仔细看的话，在宽松的衣料下，他的身躯正?在轻微的颤抖，有零星的水花因为他手臂的晃动而溅落到地上和他的裤脚上，形成点点潮湿的深色印记。

    以?他目前的观察来看, 服务员之间的力量差距并不是?太大, 如果贸然发起进攻，有没有绝对的胜算、会不会引来其他怪物?、会不会让被困的二?人收到更严重的伤害都是?未知数。

    “哥？”小胖子又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咱们还不跑吗？”

    齐沅心头一凛，下意识看向一墙之隔的洗手间, 握着空水桶的手指紧了紧, 脑海中浮现?一个堪称诡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