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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辞忽而觉得心底某一处融了,热了,跟甜甜的麦芽糖流淌在血脉之中的甘腻,他恍惚了片刻,再次喝了一杯酒,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宁宁翻了个大白眼,随即拿来一坛桑落酒,给两人都倒了一杯,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今天跑来喝酒了?也不知道叫我。”

    “罢了罢了,有什么大不了,我也有一大堆的武乾山兄弟关心!”宋辞似赌气般地摇了摇头,后大步流星往外走,走到一家酒馆里。

    天实在太冷了,该喝点刚刚烫好的热酒才成!正坐下,就有一人热情前来招呼,“客官,米酒,梅子酒,杜康酒,女儿红,桑落酒,菊花酒,我们这都有,您要哪…狗东西,是你啊!”

    “台下何人?”

    张横终于抬起头,平静道,“是。”

    围观在院外的数十人伸头探脑地看向前,不过半晌,见捕快押着两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狼狈男人前往正堂,之后将两人按下跪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太冷,他忽然希望这个冬过得快些。

    这个狗东西为什么让自己去找那个叫做裴天衡的?找他有什么用吗?莫名其妙的,对,他们俩都是莫名其妙的!

    黄威门不是一个长久的住所,想要继续住下就去得交大把的房租。

    这几天只要有人提到他,便皆视他为过街老鼠般人言啧啧,更甚者早就准备好了烂菜臭鸡蛋,只管砸去,看他锒铛入狱的模样。

    这语气莫名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和隐约的寒意,让宁宁一下噎住了,不过她向来知晓宋辞的性子,也懒得计较,

    昨日她和玉儿几人已经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用来付房租了,可这些年赚的钱大多攥在张横手中,微薄的收入只堪堪付了不到一年房租。

    “是我让他做的,因为我最喜欢研究这治病之法,听说药人的血可治百病。”

    宁宁眨巴着眼睛,忽而拉着他的手,献媚一般地笑着,“那个…宋辞哥哥,如果我没地可去,我可不可以到你那蹭住呀!”

    宁宁将擦脸用的毛帕随手放在肩上,叉着腰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不经意地低下头,却见桌子上放的一沉甸甸的荷包!

    “大人你已经看到了,正是我二人的计划。”年庚不疾不徐地回答,看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恍若做了件极度平凡之事。

    忽然,她的心弦开始悬啊悬,漂浮不定,如何也不停下来了。

    杨帆深吸了一口气,再道,“你二人拐来至亲具存的幼童,每每虐待打骂可有此事?”

    不过,作为好兄弟,离开之前他也不打算去看一下裴天衡,反正裴天衡很多人关心,刘老八,知府大人,还有…那个该死的死丫头,也不缺他这一个人关心。

    此言一出,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可不满意了,霎时间群情激昂,怒气难平,全都嚷嚷着重判!

    街头这貌似混混的小孩可是会做生意的。左县每次发生什么热闹事这小孩都会让人提前占好位置,想去看热闹的花十文钱便会得到一张条子,凭这条子让人把好位置让给他。

    杨帆看向一旁的张横,见他低着头,一语不发,不觉用力拍了拍惊堂木,掀起一阵清脆,“张横,你说,可是你二人所为?”

    宋辞吓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挪了挪屁股,似赌气一般冷冷道,

    “什么叫也?你难不成也要走?”宋辞习惯性地左脚踩在旁边的板凳上,上下摆弄,语气吊儿郎当的。

    张横一脸平静,仍不见害怕,“是。”

    “才四个月!”

    宋辞披上一件披风,出了门。眼看外面沉沉的白雪,似要压垮低矮的树,地上被盖得不见旁的颜色,整个天地,出了白得刺眼的白,再没其他。

    与此同时,街上小摊子上仍摆卖着许多小物什。譬如姑娘家的膏药,香粉,胭脂,发簪,团扇之类,汉子家的马鞍,匕首,腰带之类。

    雪真大啊,方才走了百步,雪就落满了肩头,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不觉叹了口气。眼看就要过年了,码头上的兄弟还等着他齐聚一堂呢,看来今天他就得离开这黄威门了。

    临安城乃是远近闻名的大都市,平日里便最是繁华,临近除夕更甚了,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皆鳞次栉比地敞开大门迎客。

    “我其实正要回码头,不过路上太冷了,就想着喝杯酒暖和暖和。”

    这些钱可以给黄威门交房租,还可以让黄威门的那些小辈平日里吃点好的,或许,宋辞并不知道是她拿走的?

    店家百般驱赶,可那人就是不愿离开,忽然,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跑到大街上,双手呈喇叭地大喊道,

    如今这一天总算等到了!卖东西的店铺老板连生意都不做了便关上门,那位爱喝酒的酒客也不强求烧酒了,转身就跟着一行人去买小孩手中的入场券。

    “对啊,所以我现在只能陪你小饮一杯,就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喝完,小小地咧开嘴角,得逞一笑,似偷得了食的小鼠,倒是十分憨态可掬。

    她承认,她的确想要离开,可那些中毒昏迷的同门仍躺在黄威门之中,那些靠着杂耍这门手艺活下的同门还得继续留下来,她怎么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宋辞拿起一杯酒就闷了下去,霎时间酒气芬然,

    杨帆用力拍了拍惊堂木,衙役也树起“肃静”和“回避”的面鼓,那些看戏的百姓方才安静下来,却是开始小声嘀咕。

    “大人有何要问的尽管开门见山的问。”年庚的手脚虽皆被桎梏禁锢,可此时却仍未见半分恐色。

    一旁的年庚抢道,生怕张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杨帆也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有如此反应,并不奇怪,也不深究,只沉声道,

    “庭下二人可是永安城张横与秋水县人年庚?”

    “其罪当诛啊!”

    裴天衡醒来了,被囚禁的药人已被救出,被拐来的孩子也大都找到了亲生父母,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你怎么在这?”

    如今下着厚厚的雪,路上又冷又滑,知府大人只好派差役前来铲雪,不过这左县北街太长,还没等人铲完雪,已经有会做生意的商贩在自家摊子前、门面前洒了土,免得有人滑倒。自然,这些贴心的商家门前的顾客总是最多的。

    说话的是一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手里却拿着十文钱苦苦哀求买一碗烧酒,看来乃是十分好酒!

    宋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立马把她的手拉开,“你发病了?”

    “你怎么不去找裴天衡?我院子小,自己的人都住不下,哪有给你住的,好了,雪停了,我走了!”

    这是…那个狗东西落下的?这么多钱,都能付得起黄威门三个月的房租了!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黄威门原门主今日要被知府大人当庭审判,我的小弟们已经占领了绝佳位置,想看现场的就到我这买入场券,先到先得,先到先得啊!”

    “我在酒馆肯定是喝酒呗,你有没有脑子?”

    前些日子轰动左县乃至整个临安城的黄威门门主拐|卖妇女幼童以及用壮丁做药人的事迹早已流传开来。平日里被视为人间菩萨的张横竟做出如此恶劣之举,登时成了千夫所指之人,遭众人一阵唾骂。

    “你二人为何要将那些人当成药人?”

    “我就一碗,就买一碗,卖我吧,你看大家伙都想喝,可我们兜里没钱,买不起一坛啊!”

    宁宁扁着嘴,再次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娇倩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人家就是想去你那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

    两人皆没有回答,更没有行礼,似是有恃无恐,又似是认命前最后的高傲,好在杨帆并不在意这些虚伪的礼仪,只是用力拍着惊堂木,不怒而威道,

    前段时间被张横拐走孩子的母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一篮臭鸡蛋,义愤填膺地往衙门跑去。

    “既如此,按照律法,方才所说的药人之事乃属于故意伤人罪,本官现下判处你二人入狱四月。”

    杨帆着重咬着奴字,目光冷冷地盯着张横,恍若要从中挖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张横总算变了脸色,却是不敢承认了。

    她咬了咬下唇,环顾四周,最终侥幸地将荷包塞进胸口。

    可以说,如今的她已经身无分文了,可为了让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好歹明年过年有个地方住,她决定到酒馆做几天小二。

    宁宁不觉瞪大了眼,小心拿起荷包,打开一瞧,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数了数,大概有十两银子之多。

    “你将少女贩卖给人做妾做奴,可有此事?”

    宁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道,“你…你说你也要走了?”

    毕竟小二一天也有三四百文呢!宁宁紧紧抓住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心中如有千条万条细虫爬过,纠得很。

    宋辞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灰溜溜逃离,独留一道潇洒背影,惹得苦心演戏的宁宁一阵错愕。

    “好,既如此,那本官就好好地审判你二人,其一,黄威门地下密室内所囚禁的十余人可是你们二人所为?”

    宁宁从身后而来,未见来人便已习惯性地一一念词,谁知到了跟前才知道是熟人,宋辞抬眼一看,不是那个死丫头是谁?好家伙,她怎么在这?

    “大人说话可得讲究证据!”

    “那你又怎么在这?”宁宁并不回答,而是语气强硬地反问他。

    随着一阵急骤清脆的水火棍喝堂威的声升起,左右两边衙役开始各喊“无恶”及“恶无”,紧接着,坐在中间之人惊堂木一拍,如千年古钟沉沉响起之声让人很快肃穆下来。

    “我和你很熟吗?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在哪?还有,你不是在这…呃,当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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