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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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他和陈红练一样，对青无仞丝毫不在意。

    她想了想，将娘的牌位又仔细擦了擦：“娘，过几天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我出趟门，很快就回来。”

    可惜，青葙没有价值。

    外面，天空那么宽广，那么遥远。

    她扬起笑脸：“娘，这是我今天从禅室门口捡来的。”

    马蹄声急促，少女的脚步则欢快悠然得多。

    五脏六腑的震痛感也一齐消失了。

    他冷冷看向她的手臂——衣衫被剑气划裂后露出来，焦黑如炭的右手臂。

    毒液顺着周身经脉悄然游走，经过之处，炽热刺痛的感觉仿佛万千火蚁啃噬骨髓。

    虽然青葙对青无仞无感，可是娘活着的时候很喜欢他，总是默默望着禅室的方向，期盼着他的到来。

    “嗯。”

    现在有别的事情更值得她在意。

    滴血声在空寂的室内清晰可闻。

    泰忠点点头。

    他淡淡地问：“你既已不爱他了，为何还留在剑阁？”

    那礼物是一条漂亮的蝶链。

    那个什么上梁的太子要来剑阁，青珺祉这段时间应该没空再找她的麻烦，青葙决定下山一趟，吃饱肚子。

    “殿下放心。”

    青无仞收回剑气。

    青无仞不会因为一个笑而萌发什么父爱，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灾星是否拥有不同于寻人的力量。即使是怪物，只要对他有用，就有价值。

    可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娘，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

    再向前行，地势开始攀升。山峦叠嶂，飞瀑如练。马蹄踏石，马背上的人勒住缰绳。

    “殿下，你所中之毒，宫中供奉未必不可解。咱们真的要去找青无仞？”泰忠见太子殿下眼底已有青色，想来毒液又侵入他体内几分，心中不免着急。

    青无仞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心中思量着别的事情。刚才青君漠的消息，他助太子殿下萧霁潜入巫宗，被巫宗人发觉，虽顺利逃脱，但萧霁受了伤。

    “你退下吧，在外楼好好待着。”

    而青君漠想，萧霁应该快到了。

    青葙回到房间，“哇”地一声，吐掉舌齿间的腥血。她擦了擦嘴，抬起右臂---豁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绝世废柴，剑阁三小姐》

    走过栈道，是一方庭院，院中雕梁画栋都刷成朱红色，中有湖泊。

    一只手撩开车帘。

    她幼时看到利剑会害怕。五岁时，剑阁测出毫无天赋。直到现在年将二十，依然没有觉醒青家人的本命剑灵。

    冷汗如雨般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鬓角。萧霁闭眸，试图操控体内的真气形成一道屏障，护住心脉。

    女婴青葙被留了下来。

    萧霁放下帘子：“继续走吧。”

    青珺祉小心地向前几步，声音软糯：“爹，我刚才看到兄长了，是不是萧哥哥他……”

    *

    “生你时落了伤疾，走不远。”陈红练仰头吐了一口烟雾，“在这里，没人烦我，不是也很好？”

    男人露出面容，接过水囊。他看来二十岁的年纪，双唇紧抿，薄而有力。丹凤眼，高鼻梁，一举一动皆具贵气。只有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白色汗珠暗示他此刻已身受重伤。

    青珺祉惊喜的声音瞬间响起。

    便宜她了。

    “萧霁不日就将抵达剑阁。”青无仞语气放软几分。

    此次暗访九黎，不仅没探到什么情报，太子还不慎被鬼林中的火蛊虫咬上一口。泰忠虽非医修，但对巫宗蛊毒的厉害也有所耳闻。看殿下气息紊乱、汗流不止，恐怕危在旦夕。

    “殿下，咱们已经到剑阁境内了。”泰忠从腰间取下水囊，“你喝口水。”

    青珺祉翻了个白眼。不过父亲仅一道剑气就够她受的了，那只手臂鲜血淋漓，深可见筋脉，没个大半年好不了。

    陈红练看着水花溅起，思绪飞远：“千机学宫……这片大陆最好的地方。”

    这么多年，连引气入体都不曾学会。

    狂风大雨在午夜时分骤然停止，有侍女来报：“阁主。三夫人生了，是个女儿。”

    他的这个小女儿，还是没有半点修为。

    陈红练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兀自笑了几声，语气很是不屑：“我早跟你说过，去过你想过的生活，逍遥自在。不要总围着剑阁转。”

    青翠竹叶在透过窗的日光下反射着微弱光芒。

    这是青葙的秘密，除了娘，没有别人知道。

    想到下山，青葙的心情霎时变得晴朗起来。她捧着脸，从破败窗户看向外面。

    青珺祉和掌中的鹦鹉一齐嫌弃地胃中干呕。

    青君漠……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萧霁确信，他此举就是不想与自己同行。

    父女两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青葙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没有丝毫停留。风吹动她破裂的衣衫，竹叶翻飞，割伤脸颊。

    *

    “嗒，嗒……”

    不过，一个小小的青君漠而已，不值得自己上心。

    女子倚在栏杆边，一手持烟斗吞云吐雾，一边随意地往湖中撒饵食。

    青葙顺利从剑阁溜下山。她头戴斗笠白纱，来到云山城的一家医馆，推门走进去，向正在柜台上算账的女子道：“辛娘！”

    青君漠自禅室而出，一路穿过竹林，自一道极长的悬空木栈而过，栈道吱吱呀呀，摇摇欲坠。上方遮天的老木覆盖白雪，两侧怪石嶙峋。

    在母亲面前，他始终冷漠地称呼父亲为“他”。

    青葙舒了口气。她蹲下身子，用衣衫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再朝青无仞鞠了一躬，最后扶着右手臂离开禅室。

    *
    手臂上皮肉翻卷，血如泉涌，看起来更加恐怖。

    一盏烛火亮起，他在屏风前独自静坐。

    青君漠被烟呛得平静地咳嗽了几声：“少抽点。”

    庭院里空旷无人，没有剑阁的侍女，也没有弟子。红色锦鲤跃空落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在湖中发出清脆的击水声。

    青无仞走近，将孩子抱起。寂静中，面对着长老们等待的目光，他终于开口道：“既然是不详，那便……”

    偷溜下山她最熟练了，反正剑阁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消失个十几天，大家也只当她在禁足。

    青君漠听说过，她年轻时曾是一个游历四方的剑修。和父亲比试输了，后嫁给了父亲。

    蝶链上镶嵌着七只由月光石雕琢而成的蝴蝶，通体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在月辉下轻轻颤动，仿若随时会破链飞舞。

    她说道：“漠儿回来了。”

    更别提父亲的剑气无形之中催人心肝。别看这个灾星一声不吭，说不定嘴里已经憋满了血。

    想起小时候她也曾这样孤单离开禅室，来往有侍女低声嘀咕“三小姐怎么也不会撒娇。”

    这个孩子天生右臂焦黑，如枯木骇人。她不哭不闹，躺在母亲臂弯下沉沉睡着。

    ——她们不明白，只有父亲喜欢的人，才有撒娇的资格。

    而青葙很喜欢娘。

    青无仞记得那一夜。狂风骤作，电闪雷鸣，崖边惊涛拍岸。漆黑的天穹仿佛被撕裂，竹影摇曳在窗，像无数鬼影一般阴冷。

    父上的儿子们众多，如今又专宠五弟的母亲，宜妃娘娘。有时候宫中才是更危险的地方。萧霁强撑着身体，尽量使语气平稳：“青无仞他向来待我不错。送给青家二小姐的礼物带上了吗？”

    “……长老们说三小姐生带不详，是灾星转世。”

    一如小时候，他想找青君漠练剑，却总会被他无视。直到青无仞不悦道“君漠，你没听到殿下在同你说话吗”，他才沉默着出剑。

    陈红练扫了一眼他肩头的竹叶：“你在替你父亲办事？”

    可以说，他少年时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剑阁度过的。

    母后活着时，常带他来清光剑阁走动。母后仙逝后，萧霁才九岁，眼见宜妃娘娘风头越来越盛，他便自请到南崖山修习。

    “都说你是不详，可我却总觉得你是我的保护神。”她看着焦黑的右臂，自言自语。

    几尾红色锦鲤从湖中跃动而出，争先抢夺半空中的鱼饵。

    不像他泰忠，是个大老粗。他挪了挪屁股，又说道：“那个青家大公子说要先行回去禀明情况，这会应该已经到剑阁了。”

    马车在山路上疾驰，转眼没入城门口的人潮车流中。

    “杀”字尚未出口，怀中的女婴忽然睁开眼睛，懵懂清脆的目光盯着青无仞，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牌位上是青葙用小刀刻下的娘亲的名字。

    青葙又从怀中取出一片竹叶，放到床边竖着的牌位前。

    他心道殿下不仅长相俊美，而且心思细腻，哪个女子看了能不中意？怪不得九黎那位巫女肯帮助他们，送他们出鬼林。

    “他的事已经办完了。”青君漠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过几日我就启程去千机学宫。”

    “若我就这样回宫，不仅令父上失望，还会让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不管什么伤，只要伤在右臂，就会好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