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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晴歌觉得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提溜起他的一边耳朵：“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温绫撑着树干，静静地望着这些百姓。只因为这几句含糊的唱词和铜钱买来的希望，他们便能心满意足，相信自己的一生都会平安顺遂。
虚假的面皮终有一日会被揭穿。
温绫又叫了一壶菊花茶，慢慢地抿了几口，往顾澋那边看去。
好容易答毕谢晴歌的问题，温绫竟然有些饿了。
欢呼声的来源，几个戴着巫神面具、衣衫褴褛的人拿着手鼓和木杖，装模作样地在游街“驱邪”。
一个驼背老头吆喝着从酒楼门口经过。谢晴歌两眼放光，立刻把陈玉舟从凳子上拽起来：“我要买那个面人，快点去给我买一个！”
一个绛紫色衣裙的姑娘拽着一个墨衫的少年，匆匆向他们跑来。
但所有的虚假，包括姓名、身份，以及不得不拿来放松外人警惕的一张笑脸，在这双眼里却无所遁形，尽数折射成一种无声的嘲弄，尖刺一般剜着她的心。
如果十年前什么也没发生，她也该是这样平凡快乐地生活着吧。
说着，她转过头，染着蔻丹的指甲就要往陈玉舟额头上点：“都怪你，知道要找同伴却还要买东西耽搁，我都说了让你快一些，你偏不听。”
她见顾澋始终没发话，便问道：“撷芳君呢，还有什么想吃的？”
此次任务中，高阶和低阶弟子会分开行动，同一阶次的弟子又被分成数个小组，以腰间的木牌区分。
陈玉舟听得目瞪口呆，倒是谢晴歌兴奋地连连点头接道：“够了够了，这些菜一听就很好吃……阿裳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银耳汤的？”
被她这么一打岔，谢晴歌的注意力立即便被转移到了温绫身上，不由得放开了陈玉舟的耳朵，向她看来。
他们竟然是从街前面来的。
木牌上有特殊标志，每个小组都不一样。当同一组的弟子互相靠近时，木牌就会作出反应，好让他们及时找到所在小组，结队而行。
温绫不由失笑。
墨衫少年拍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你看到肉包子流口水，自己又没带钱，偏要拿我的钱付……”
“你又要用我的钱！”
没过一会儿，菜便上齐了。温绫说着几个在山上听到的趣闻，逗的谢陈二人哈哈大笑。
它们太干净了，干净得令她有些自惭形秽。
少年眸中含月，鬓如刀裁，脊背如松，冰蓝色的道袍被窗外的阳光映上温柔的暖意。微风拂面，一缕发丝在他的侧脸投下淡淡的影子，摇曳生辉。
于是她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错开了他的视线，不叫他眼里倒映出满身尘埃的自己，只低首应道：“历城魏氏魏蓉裳。”
温绫感觉到木牌生发出一股力量，直把她往街对面推，知道是同伴木牌召唤，便没有拒绝，顺着这股力行至对面。
敢情这两人是根本没上山，一直在镇上玩呢。
紫衣姑娘见二人停步在前，便爽朗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是武胜关弟子谢晴歌，这位是金阳陈氏的陈玉舟。方才我的木牌振动不止，想来是同伴在此，便赶快跑来跟你们汇合，没想到还是晚了些。”
只要往破碗里丢几枚铜钱，“神婆”便会拿着木杖在丢钱之人身上胡乱晃一通，口中哇啦哇啦念几句唱词，就代表此人今后将无病无灾了。
《终南》
青山连绵，碧水环绕。
弟子们在山门前集结完毕，纷纷踏下石阶，三三两两说笑着下山，各色弟子服彩虹一样散落在各处，好不热闹。
这姑娘梳着两条辫子，没有背佩剑，却腰别一对峨嵋刺，裙摆翻飞间，个个精致小巧的银铃发出轻快的响声。
原来是江宁那位盛名远扬的撷芳君。
陈玉舟“嘶”地一声痛叫，朝谢晴歌扮着鬼脸道：“动不动就揪人耳朵，就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看谁还愿意与你做道侣。”
她堪堪停在一片冰蓝色的袍角前。
听说这个谢晴歌在武胜关既有爹爹护着，又有兄长宠着，从来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人人都顺着她，更有丫鬟仆从无数，不像什么修仙弟子，倒像是凡间的娇小姐。
她整整被挤皱的衣摆，看了一眼蠕动的人流，觉得就算同伴在附近，一时半会也挤不过来，干脆先买了一碗冰饮，在榆树下站着等。
恰是人间五月，早春初绽的鹅黄嫩绿悄然蜕变成葱茏碧色，连缀成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波。
温绫循着指引一路走到山脚，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到路边，手上攥着的木牌却没了动静。
这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通身气派清绝无两，如松如竹。容颜俊秀，眉眼疏朗，云纹鹤氅，绉纱蓝袍，玉带挽乌发，青锋佩腰间。正午的阳光斑驳而娉婷，在他身上耐心地绘就一幅精致的工笔画，直衬得他如同紫云霞光里走出的仙人一般，谦谦如玉，静静如水。
“卖面人……卖面人……”
她看见顾澋眸中明镜般倒映出了她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没有半分世俗尘埃的一片清明里。
谢晴歌吃得脸上嘴上都是油，打了个饱嗝，拿着筷子刮尽碗里最后一点酱，满足道：“好吃，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寻了一处酒楼，停下来对其余三人道：“这一早上都在玉晴山上忙，现下到了饭点，不如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吃一顿地地道道的餐饭吧。”
温绫笑道：“桌上素菜少，顺手点了而已。你喜欢正好，一会可以多吃点。”
女孩儿家都爱美，被温绫这么一夸，谢晴歌便暂时忘记了捂着耳朵的陈玉舟，高兴道：“算你眼光独到，这是我哥哥请了最好的师傅给我做的生辰礼物，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想买都买不来。”
一行人在一楼临窗的桌旁落座，温绫叫来小二，问过众人有什么忌口，向小二飞快地报出一串菜名：“栗子鸡，三丝鱼翅，煎酿茄子，葱烧海参，绣球干贝，四喜丸子……再要一份清汤银耳……”说到一半，复又抬眸问道：“这些够吗？”
有多久没有这样简单却丰富的情绪，乍一见到，心中隐隐揪痛。
陈玉舟趁机往顾澋身边一钻，向温绫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晴歌却早已把她划为“己方阵营”，挽着温绫的手臂便往前走，竟是一点也不管身后的顾澋和陈玉舟了。
不顾陈玉舟的反抗，谢晴歌揪着他的袖子，奔到楼外去买面人了。
桌上只剩温绫和顾澋两个人。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全程不发一言，一顿饭吃完，身上仍旧整洁，竟找不出一丝失礼的地方。
她把乾坤袋打开，确认里面的琴没被挤坏，才放心地拿起冰饮来喝。
弟子下山的时间是统一的，刚才镇上又有人游街驱邪，如果是与其他弟子一道下山的话，就算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工夫就能跑到前面再折返回来。
这两人一边听着温绫说话，一边大快朵颐，不一会便风卷残云地吃了三碗饭。
山脚下的小镇人头攒动。道两旁，满头青绿的榆树随风而舞。阳光穿过薄如蝉翼的叶片，折射出翡翠般剔透的光影。
他目光轻轻掠过她手中木牌，然后颔首行礼道：“江宁顾氏弟子顾澋。”
顾澋颔首谢过，陈玉舟又被谢晴歌塞了一手路上买的小玩意儿，听温绫提议，深以为然，忙不迭抢先上了酒楼。
这双眼越澄澈，她就越清楚，任何伪饰都不足以成为迷惑他的业障。
这是有同伴就在周围了。
天气也热了起来，已有好几个卖冰饮的小贩在街上试着摆了摊，揭开木盖时，从里面漫溢出一阵沁人的凉。
温绫看着这双沉静的黑眸，如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而透亮，又如空谷幽兰绽放，清绝出尘，不禁怔然片刻。
她掐了自己一把，强露出作为魏蓉裳一贯的笑容，正要开口说些俏皮话，瞥见顾澋却转而看着街头，就暗自歇了一口气，顺着顾澋的目光看去。
她斡旋尘世喧嚣十年之久，这些与人相处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就没那么分明。
木牌突然一阵颤动。
可还没待喝上几口，从街的另一头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群开始飞快涌动，甚至有人还挤到了路旁边。
实在是民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四周百姓却频频叫好，铜钱撞到破碗的脆声久久不散。
顾澋正拿着茶壶，默不作声地将面前的碗筷都烫了一遍，闻言只低声道：“都好。”
也不知道她方才刻意与谢陈二人搭话的可笑面孔，他瞧见了没有。
温绫愣住。
这么看来，她与高傲骄矜的魏蓉裳并称为朔方双煞，也不是不无道理。
一路走，还一路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中人？身上可有趁手的法器？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这就给我哥哥传信，定让他给你寻一个好的来……”
谢晴歌柳眉倒竖，着恼地又要骂，站在一旁的温绫却突然出声道：“谢姑娘头上的紫晶石发饰不是凡品吧，戴着真好看。”
那个性情纯然的温淮冰，早已被杀死在十年前。
她忙侧身避过两个布衣壮汉，一个身背货箱的卖货郎倏尔又向她挤来，她只好贴着树干往边上挪，手掌摁在树上，擦破了一点皮。
驱邪的一众人敲锣打鼓地行远了，街上的人霎时少了很多。
温绫瞥一 眼身后，看到顾澋和陈玉舟没有跟丢，这才一个一个回答她连珠炮似的问题。
] 谢晴歌觉得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提溜起他的一边耳朵：“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温绫撑着树干，静静地望着这些百姓。只因为这几句含糊的唱词和铜钱买来的希望，他们便能心满意足，相信自己的一生都会平安顺遂。
虚假的面皮终有一日会被揭穿。
温绫又叫了一壶菊花茶，慢慢地抿了几口，往顾澋那边看去。
好容易答毕谢晴歌的问题，温绫竟然有些饿了。
欢呼声的来源，几个戴着巫神面具、衣衫褴褛的人拿着手鼓和木杖，装模作样地在游街“驱邪”。
一个驼背老头吆喝着从酒楼门口经过。谢晴歌两眼放光，立刻把陈玉舟从凳子上拽起来：“我要买那个面人，快点去给我买一个！”
一个绛紫色衣裙的姑娘拽着一个墨衫的少年，匆匆向他们跑来。
但所有的虚假，包括姓名、身份，以及不得不拿来放松外人警惕的一张笑脸，在这双眼里却无所遁形，尽数折射成一种无声的嘲弄，尖刺一般剜着她的心。
如果十年前什么也没发生，她也该是这样平凡快乐地生活着吧。
说着，她转过头，染着蔻丹的指甲就要往陈玉舟额头上点：“都怪你，知道要找同伴却还要买东西耽搁，我都说了让你快一些，你偏不听。”
她见顾澋始终没发话，便问道：“撷芳君呢，还有什么想吃的？”
此次任务中，高阶和低阶弟子会分开行动，同一阶次的弟子又被分成数个小组，以腰间的木牌区分。
陈玉舟听得目瞪口呆，倒是谢晴歌兴奋地连连点头接道：“够了够了，这些菜一听就很好吃……阿裳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银耳汤的？”
被她这么一打岔，谢晴歌的注意力立即便被转移到了温绫身上，不由得放开了陈玉舟的耳朵，向她看来。
他们竟然是从街前面来的。
木牌上有特殊标志，每个小组都不一样。当同一组的弟子互相靠近时，木牌就会作出反应，好让他们及时找到所在小组，结队而行。
温绫不由失笑。
墨衫少年拍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你看到肉包子流口水，自己又没带钱，偏要拿我的钱付……”
“你又要用我的钱！”
没过一会儿，菜便上齐了。温绫说着几个在山上听到的趣闻，逗的谢陈二人哈哈大笑。
它们太干净了，干净得令她有些自惭形秽。
少年眸中含月，鬓如刀裁，脊背如松，冰蓝色的道袍被窗外的阳光映上温柔的暖意。微风拂面，一缕发丝在他的侧脸投下淡淡的影子，摇曳生辉。
于是她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错开了他的视线，不叫他眼里倒映出满身尘埃的自己，只低首应道：“历城魏氏魏蓉裳。”
温绫感觉到木牌生发出一股力量，直把她往街对面推，知道是同伴木牌召唤，便没有拒绝，顺着这股力行至对面。
敢情这两人是根本没上山，一直在镇上玩呢。
紫衣姑娘见二人停步在前，便爽朗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是武胜关弟子谢晴歌，这位是金阳陈氏的陈玉舟。方才我的木牌振动不止，想来是同伴在此，便赶快跑来跟你们汇合，没想到还是晚了些。”
只要往破碗里丢几枚铜钱，“神婆”便会拿着木杖在丢钱之人身上胡乱晃一通，口中哇啦哇啦念几句唱词，就代表此人今后将无病无灾了。
《终南》
青山连绵，碧水环绕。
弟子们在山门前集结完毕，纷纷踏下石阶，三三两两说笑着下山，各色弟子服彩虹一样散落在各处，好不热闹。
这姑娘梳着两条辫子，没有背佩剑，却腰别一对峨嵋刺，裙摆翻飞间，个个精致小巧的银铃发出轻快的响声。
原来是江宁那位盛名远扬的撷芳君。
陈玉舟“嘶”地一声痛叫，朝谢晴歌扮着鬼脸道：“动不动就揪人耳朵，就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看谁还愿意与你做道侣。”
她堪堪停在一片冰蓝色的袍角前。
听说这个谢晴歌在武胜关既有爹爹护着，又有兄长宠着，从来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人人都顺着她，更有丫鬟仆从无数，不像什么修仙弟子，倒像是凡间的娇小姐。
她整整被挤皱的衣摆，看了一眼蠕动的人流，觉得就算同伴在附近，一时半会也挤不过来，干脆先买了一碗冰饮，在榆树下站着等。
恰是人间五月，早春初绽的鹅黄嫩绿悄然蜕变成葱茏碧色，连缀成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波。
温绫循着指引一路走到山脚，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到路边，手上攥着的木牌却没了动静。
这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通身气派清绝无两，如松如竹。容颜俊秀，眉眼疏朗，云纹鹤氅，绉纱蓝袍，玉带挽乌发，青锋佩腰间。正午的阳光斑驳而娉婷，在他身上耐心地绘就一幅精致的工笔画，直衬得他如同紫云霞光里走出的仙人一般，谦谦如玉，静静如水。
“卖面人……卖面人……”
她看见顾澋眸中明镜般倒映出了她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没有半分世俗尘埃的一片清明里。
谢晴歌吃得脸上嘴上都是油，打了个饱嗝，拿着筷子刮尽碗里最后一点酱，满足道：“好吃，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寻了一处酒楼，停下来对其余三人道：“这一早上都在玉晴山上忙，现下到了饭点，不如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吃一顿地地道道的餐饭吧。”
温绫笑道：“桌上素菜少，顺手点了而已。你喜欢正好，一会可以多吃点。”
女孩儿家都爱美，被温绫这么一夸，谢晴歌便暂时忘记了捂着耳朵的陈玉舟，高兴道：“算你眼光独到，这是我哥哥请了最好的师傅给我做的生辰礼物，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想买都买不来。”
一行人在一楼临窗的桌旁落座，温绫叫来小二，问过众人有什么忌口，向小二飞快地报出一串菜名：“栗子鸡，三丝鱼翅，煎酿茄子，葱烧海参，绣球干贝，四喜丸子……再要一份清汤银耳……”说到一半，复又抬眸问道：“这些够吗？”
有多久没有这样简单却丰富的情绪，乍一见到，心中隐隐揪痛。
陈玉舟趁机往顾澋身边一钻，向温绫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晴歌却早已把她划为“己方阵营”，挽着温绫的手臂便往前走，竟是一点也不管身后的顾澋和陈玉舟了。
不顾陈玉舟的反抗，谢晴歌揪着他的袖子，奔到楼外去买面人了。
桌上只剩温绫和顾澋两个人。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全程不发一言，一顿饭吃完，身上仍旧整洁，竟找不出一丝失礼的地方。
她把乾坤袋打开，确认里面的琴没被挤坏，才放心地拿起冰饮来喝。
弟子下山的时间是统一的，刚才镇上又有人游街驱邪，如果是与其他弟子一道下山的话，就算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工夫就能跑到前面再折返回来。
这两人一边听着温绫说话，一边大快朵颐，不一会便风卷残云地吃了三碗饭。
山脚下的小镇人头攒动。道两旁，满头青绿的榆树随风而舞。阳光穿过薄如蝉翼的叶片，折射出翡翠般剔透的光影。
他目光轻轻掠过她手中木牌，然后颔首行礼道：“江宁顾氏弟子顾澋。”
顾澋颔首谢过，陈玉舟又被谢晴歌塞了一手路上买的小玩意儿，听温绫提议，深以为然，忙不迭抢先上了酒楼。
这双眼越澄澈，她就越清楚，任何伪饰都不足以成为迷惑他的业障。
这是有同伴就在周围了。
天气也热了起来，已有好几个卖冰饮的小贩在街上试着摆了摊，揭开木盖时，从里面漫溢出一阵沁人的凉。
温绫看着这双沉静的黑眸，如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而透亮，又如空谷幽兰绽放，清绝出尘，不禁怔然片刻。
她掐了自己一把，强露出作为魏蓉裳一贯的笑容，正要开口说些俏皮话，瞥见顾澋却转而看着街头，就暗自歇了一口气，顺着顾澋的目光看去。
她斡旋尘世喧嚣十年之久，这些与人相处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就没那么分明。
木牌突然一阵颤动。
可还没待喝上几口，从街的另一头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群开始飞快涌动，甚至有人还挤到了路旁边。
实在是民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四周百姓却频频叫好，铜钱撞到破碗的脆声久久不散。
顾澋正拿着茶壶，默不作声地将面前的碗筷都烫了一遍，闻言只低声道：“都好。”
也不知道她方才刻意与谢陈二人搭话的可笑面孔，他瞧见了没有。
温绫愣住。
这么看来，她与高傲骄矜的魏蓉裳并称为朔方双煞，也不是不无道理。
一路走，还一路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中人？身上可有趁手的法器？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这就给我哥哥传信，定让他给你寻一个好的来……”
谢晴歌柳眉倒竖，着恼地又要骂，站在一旁的温绫却突然出声道：“谢姑娘头上的紫晶石发饰不是凡品吧，戴着真好看。”
那个性情纯然的温淮冰，早已被杀死在十年前。
她忙侧身避过两个布衣壮汉，一个身背货箱的卖货郎倏尔又向她挤来，她只好贴着树干往边上挪，手掌摁在树上，擦破了一点皮。
驱邪的一众人敲锣打鼓地行远了，街上的人霎时少了很多。
温绫瞥一 眼身后，看到顾澋和陈玉舟没有跟丢，这才一个一个回答她连珠炮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