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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登基后,兄弟皆封王建府,齐王也不好留在太后身边。对于这个小儿子,太后心有亏欠。

    见他混不吝的模样,不由眉心深锁:“由不得你。”

    太后噙着笑:“有啊。不光有你的份,明儿一早钱太医就要去给皇上请脉,个个都要补。”

    按理说皇上登基第二年就该选秀,但皇上年轻,太后既要管前朝又要顾后宫分身乏术,为防有心人借机钻空子,便把此事压下了。

    太后虽然退居后宫,但她把持朝政多年,前朝的事多少能传进她耳里。领事太监冯安念完底下人送来的折子,见太后眼皮微耷难辨喜怒,垂首立在贵妃榻旁大气不敢喘。

    阮语若趁夜摸进书房,连灯都不敢点,凑着窗外月光在画上鼻尖处点了一笔,把墨点吹干后将画仔细收好放回原位,蹑手蹑脚地离开。

    宫门落锁前,齐王到宁寿宫。

    经阮语若这么一打岔,阮萤消失的胆量没来由地归拢回位。

    先帝不在,太后母代父职和皇上相处不似寻常母子。席间周识檐主动提起万州水患治理以及后续安置事宜,赵太后如今不便插手前朝事务,只听了两句便提起选秀纳妃一事。

    太后瞪他:“不来我这你打算上哪儿去?听方嬷嬷说你日日不归府,都上哪儿去野了?”

    后位空悬,太后懿旨一出,京城画师紧俏,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府中多有躁动,阮府也不例外。

    周识檐往殿内走:“不必拘礼。母后身体如何?”

    太后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夏末还有余热,赵太后午后便歇在宁寿宫东阁,阁外草木葱茏,阻隔暑气。随侍皆是心腹,只见她掀开眼帘,缓缓抬起胳膊。

    “急着把自己姑娘往后宫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犯太后。”冯安肤白无须,声音柔中带尖。

    见太后身边的曹嬷嬷给宫女递了个眼神,齐王苦着脸:“不是还有我的份吧?”

    从书房出来,她贴着墙角一路小跑回房。春云被她提前支开,今夜宿在西边下人房。

    招手让齐王到她身边,满眼慈爱:“秋日宜进补,让钱太医开了几贴养身方子。”

    王公大臣们急啊,皇上清心寡欲,嫌选秀繁琐便罢了,甚至身边连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无人侍寝便无皇嗣可言,再拖下去恐生祸端。最重要的一点,眼看族中姑娘就要过了年纪,为家族前程,必须得把人往后宫里送。

    往后,朝局稍稳,又有人上书谈及选秀事宜,彼时皇上稍稍长成,一言先帝二道太后,皇上要尽孝道朝臣不敢阻拦,又将此事往后延。

    想赵太后一介女儿身,乱局中扶年少新帝稳固朝局,且不贪权恋栈,满朝文武无不敬佩其魄力。只一点,现如今皇上二十又一,后位空悬。后宫无人,皇嗣更是无影踪,朝臣颇有微词。

    “早不知道不来了。”周泽佑嘀咕。

    “你敢。”话虽严厉,但赵太后表情依旧柔和,“是时候该找个齐王妃当家了。”

    她做贼心虚,没发现书房外松树后的阮萤。

    赵太后回过神:“皇上孝顺,哀家一切都好。用膳了吗?都在宁寿宫吃了再走吧。”

    阮萤混沌时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惜她不曾有机会随徐夫人等人入过宫,漏了一点。

    “听闻母后传了太医,哪里不舒服?”

    赵太后劝道:“这哀家可没法跟皇上保证。一个人一个心眼,人多了污糟事自然就来了,能管得住表面却难拦住背地里的下作手段。可话虽如此,前朝的脏事也不会少比后宫少,皇上贵为天子,镇得住前朝还怕压不住后宫吗?”

    赵太后弯了弯唇:“也好,正好钱太医开了食补的方子,皇上尝尝。”

    先帝早崩,朝中震荡。皇上少年登基,根基不稳,幸其生母赵太后母族强盛,全力辅佐新帝。

    心口咚咚响,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阮萤猛灌了口凉茶润喉,到窗边推窗透气。

    望着流萤飞舞之姿,阮萤撩开缠在颈上的发丝,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初秋,夜风微凉。她鬓边的碎发被汗打湿,发尾打着卷沾在颈侧,微风送来清凉的同时也吹动发丝带来些许痒意。

    早前不清楚阮语若为何和夫人闹了那么久脾气,这回知道了,原来她早有意中人才不愿接受夫人的安排。其实夫人很宠阮语若,只要那人家世看得过去也不至于闹这么久。可惜近日看来,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夫人不肯任她蹉跎胡闹。

    有皇上帮忙,周泽佑松了口气,赔笑:“幸好皇兄孝顺,时候不早了,我真该走了,下回再陪母后用晚膳。皇兄,臣弟告退。”

    一幅画轴里两张画像,若太后介意也只会当阮府后宅不宁,直接否了阮府的姑娘。左右阮语若不想入选,影响不大。若太后不介意,也得看是否合眼缘……

    “皇兄!参见皇上。”齐王周泽佑终于等到救星,高兴迎接。

    齐王周泽佑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比皇上小了两岁。

    在雕凤的扶手椅上坐定,曹嬷嬷及时递上茶碗,捧着漱盂等候。

    她不是哲人,无需给每件事情安个意义。想离家透透气眼下便是机会,这就足够。

    浅抿一口漱口后掩帕吐掉,赵太后望着窗外浓绿说:“传钱太医过来。”

    夜深人静,行迹鬼祟,不用问都能猜到阮语若是来毁画的。

    有言辞激烈者,指责太后失德。

    再后来,太后松手,皇上亲理朝政,又无暇顾及儿女情长,拖到现在后宫依旧冷清。

    “别呀,皇上还没动静呢,做弟弟的怎么好越在皇兄前头。”

    “皇弟又惹母后不高兴了。”

    齐王风流,出宫建府后恣意潇洒,当然不愿意找个王妃来管他。

    “你多来看看我就哪里都舒服了。”一听到齐王的声音,赵太后眉头霎时舒展。

    一边说一边退,话刚说完一只脚已经在殿门外了。

    真像……

    “这样吧,人多难管。先不急着选秀,哀家先帮皇上在世家大臣族里的姑娘间筛一筛,皇上选几个放在后宫,既能慢慢适应也好安抚众位大臣。”

    议事完毕的周识檐披着霞光到宁寿宫看望太后。知道宁王在,他屏退左右,让宫人不要声张打扰。

    今夜月色清亮,窗外的流萤不曾被月色掩住光芒,在海棠树下闪烁。

    家中确实沉闷,但真进了宫也得处处小心,她这般行径意义何在?

    皇上年少有为,年岁愈长气势愈盛,面对朝臣处理朝政时游刃有余,难掩帝王之气。赵太后垂帘听政近五个年头,去岁皇上及冠后隐退后宫。

    周识檐拨弄手上的碧玉扳指:“无妨,朕先陪母后,不行晚间再传膳。”

    周识檐敛眉:“辛苦母后。”

    不怪朝臣着急,皇上单薄女色,她这个当娘的是该上上心。

    望着站在光下的皇上,赵太后脑中忽然蹦出这两个字。

    尽人事听天命,她抓住机会了,之后的事情并不受她左右。

    皇宫戒备森严,为防歹人作祟,外头的人事物都得经过重重检验才能呈到太后跟前。阮府的画轴透着古怪,第一道就被拦下了。

    阮萤从未做过这般大胆的事,手心一层一层地出汗,怕濡湿墨迹,把小像收到袖袋之中。她壮了好几天的胆只够走到书房门前,之后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走不动。

    虽都是亲子,但周识檐是当今天子,赵太后与之交谈时不若之前随意。

    赵太后揉开眉心:“算了,不为难你们。皇上一身朝服沉重又拘束,待在宁寿宫吃也吃得不舒适,哀家也不好强留。”

    ……

    太后懿旨里并未限制嫡庶,把自己描的小像卷在画轴里应该不会惹出祸端。

    没等她理清思绪,耳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阮萤当即起了一身冷汗,慌忙借松树遮掩身形。看清来人是阮语若,她镇定许多。

    周识檐放下筷子:“母后,父皇早年受后宫阴谋所累,伤了根本才英年早逝,朕不愿见这些污糟事情。”

    皇宫富贵,赵太后本就容貌出色,加上保养得宜,只有笑时眼尾才见些许笑纹。

    宫门哪能锁得住齐王,赵太后脸上笑意淡了。

    挑眉看周泽佑,周识檐抿一口茶,淡声道:“朕陪母后用膳。”

    红霞漫天,周识檐来不及换下朝服,挺拔的身姿配着庄严的明黄冷峻贵气。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映在他侧脸,橙红的霞光描绘出他出色的五官,柔和他深邃的眉眼。

    “不成,宫门马上要落锁了。我陪皇兄母后说会儿话就走。”周泽佑与佳人有约,心里一直默数着时辰。

    别人都是遍寻名师,盼着自己的画像能在一众贵女中拔得头筹,阮语若却不一样,打算在自己的画像上点个颗大黑痣。

    周泽佑玩心重,一听这话连退几步:“就知道母后放方嬷嬷在我身边不安好心,看来下回连方嬷嬷都得瞒着了。”

    明日一早太后身边的宫人就要到各府收画像,时间紧张,就算爹娘发现她动了手脚也来不及再备一份画像。且她鼻尖本就有颗痣,画师手抖涂大了些,也算不得欺君。

    冯安机灵,立马弯腰上前,将手臂放在太后手下,伺候太后起身。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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