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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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挺不耐烦这些的，有时候甚至想过就她和裴居敬，还有她们鹤归居这些人，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永远不要有不速之客打扰她的清净。况且面前这个人也是裴居敬的学生，也和她一样受裴居敬的教诲，听裴居敬讲书，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裴居敬上次见他也只是在一个月之前，当着皇帝的面，他说他是大荣宗亲，陛下的兄弟，无功而享天下供养，如今朝廷推行国策，改制税收，自当从他的封地而始。但是眼下他却拉着裴居敬的手臂很诚恳道：“久未相见，行简忧国忧民，看着又清减了。近来可好啊？”
大荣朝有祖制，宗亲受封就藩，无诏不得入京，而这位王爷却能一年七八趟地往京都跑。
太子重又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下，视线却一直大喇喇落在云杳脸上。
“家师？”太子惊讶问道：“裴相是你的师父？”
“好就好，”寿王笑道：“这次回来正是好时机，转眼到了秋狩，皇兄特意让我多留几日。我正要具帖邀请你到王府相叙，却不想在这碰上了。那我就不写帖子了，你过两日休沐，到我府上来……”
那侍女回：“厅上报说来人自称是东宫的，公子不在，孙伯也说不上话。”
用裴居安私下与妻子闲聊时候的评价来说，就是“笑面狐狸”，见了谁都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样子，而且还笑的很好看。
裴居安也看到了他，扬了扬手，唤道：“行简。”
太子这才明了，难怪她的言行举止与裴居敬这般相像。
大长公主幼年多病，曾拜在国师苍悯门下，后来出降裴家，闻听恩师病重乞骸，在京中无亲无故，孤苦伶仃，遂向宫里请旨，在自己的属地上修建青云宫，用以奉养恩师。
寻常人这个时候怎么也会称呼一声公子，再自谦一句“手艺不嘉，多多包涵”之类的，但云杳就不会。她一直觉得，好不好吃的，吃的人自己会品尝。
李氏皇族的男子大都是这般俊美浓艳的长相，不过皇帝更有威严，太子年少略显佻达，而面前的这位寿王——
裴居安一直等寿王这边说完，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后才终于开口：“这位殿下待人这个热情。”
“母亲有话让我带给你，”裴居安道：“走，上车再说。”
***
云杳自然觉察到了，心中已然有些不快，微蹙了下眉，主动开口问：“公子如何称呼？”
“噢，好，有劳姑娘了。”
云杳摆首，“内侍不能私交朝臣，上府拜访都有规矩，更何况这里还是私宅。大约是太子本人。帮我更衣，我去瞧瞧。”
云杳暗自打量着面前的人，屈膝行了个女礼，抬手：“公子请坐。”
“姓李，名昭，李昭。”
“姑娘笑什么？”
“免了免了。”寿王紧着托手扶住他的手臂，阻了他的礼，目露端详，桃花眼微挑，唇边挂着温煦的笑意。
那人也跟着转过身，裴居敬看清了他的脸，是寿王李翊。
说罢自己拿起一块，当着太子和内侍的面轻咬一开口，微勾了勾唇。
云杳趁着丫鬟奉茶点的间隙，又将李昭打量了一眼，心中带着偏见给出一个评价——长得好，但人一般。
“无妨，”云杳淡淡瞥一眼，“不喜欢吃便罢了，只是不必紧张，无毒。”
《国相大人养崽失败实录》
她未答他的话，反问：“李公子今日登门，找家师有事吗？”
漏洞百出，彻底圆不上了。他反应过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转头对着云杳讪笑了笑，“御下无方，姑娘见笑了。”
未及裴居敬到跟前，李翊便几步相迎上来，笑称道：“国相大人。”
人言可畏啊。
“啊，是。”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p>
想容素知云杳是极有主意的人，她认准的事情莫说旁人，即便是公子都未必能轻易劝动，但是这件事又岂是……
云杳牵了牵唇，笑的很浅，“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我想要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并非那种浮于表面的，刻意模仿的像，而是经年相处，从一举一动精心养出来的同样的洒然傲气。只是裴居敬有君子的文质内敛，所以显得沉稳，而她的这份傲气丝毫不加遮蔽，锋芒毕现，像刀。
云杳打眼望去，只见上首处坐着个一身烟墨色箭袖便服的少年，身边的侍从白面无须，长相阴柔，虽是小厮的打扮，但从行为举止间都能看得出此人显然是宫中内侍，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裴居敬看他一眼，问道：“兄长特意等我，有事吗？”
这忘尘山原本归裴居敬的祖母荣安大长公主所有。
太子一记眼风朝着内侍扫过去，横眉斥道：“孤什么时候不喜……吃桂花糕……”
这位殿下的确不简单。
裴居敬站定，拱手行礼。
柳含烟并未见过，所以对夫君的话不解，问：“笑脸迎人说明那位殿下有涵养，对人宽和啊。”
“多谢姑娘。”
裴居安便嗤笑：“要不怎么说你妇人短见。一个人又不是石头，哪里能没点好恶，对谁都笑得出来？可见那位殿下不简单啊。”
“殿……”
太子下意识就听了她的话，从碟子中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边送。
旁边的内侍一声惊呼差点暴露。这可是在宫外，没有经人验过的东西怎可入口。不过好在他反应快，随即改了口，“公子，您不是不喜欢吃桂花糕吗？”
云杳心中了然，过去的时候，孙伯正侍立在门口，与她碰了个眼神，随后领她走了进去，介绍称：“这是我们家小主人，公子不在，贵客若有事，同她说便是。”
鹤归居是裴居敬的私宅，除非本家的人，旁人一般不会不具拜帖便擅自登门。
“请。”她比了比手，说：“桂花糖糕，宅中小厨房的手艺，尝尝？”
几人止了话，想容麻利整衣起身，迎上去问道：“是府上的人么？孙伯如何说，怎么禀到姑娘这里来了？”
太子在方才看着云杳迈步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愣了神，此时更有些手足无措，手中的茶盏还不及放下，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觉得不妥，又退了回去。
太子原本打算含糊过去的，没想到被她这么一问，便没来由一慌，就将名姓脱口而出了。不过好在面前这女子好像并不知晓当今太子就叫李昭，只淡淡说了句：“李是国姓。”
如今忘尘山和山顶的青云宫都已收归皇家，大长公主只留了山脚这一处地产，后来给了裴居敬在此修建私宅。所以来人说是上香顺路拜访，倒也合情理。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傻姑娘。”
“见过殿下。”
“是。”云杳直直迎视着他的探询，说：“幼时便行了拜师礼，是他唯一的学生。”
他并未留意到云杳话中特意强调的“唯一”二字，为了拉近距离，说：“这样啊，其实我也受教于裴相，今日除了去青云宫上香也是顺道拜访恩师。”
裴居敬早朝后又被皇帝单独传召，奏对东南清田的事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刚走过承天门就看到兄长裴居安站在前面的石狮旁，身边还背身站着一个着蓝色四团龙圆领袍的人。
他尝试与她答话，但问的问题却很笨。
裴居敬是如何想的？他大约只有不忍心。因着养育的情，因着她的病，他不忍心将她丢下，于是只能若即若离又粉饰太平。
想容为云杳这少女心事上未知的际遇红了眼圈。她固执成这样，公子疼她，或许会心软，但是相府的长辈们会如何看呢？更何况上面还有一层人言。
往厅上去的路上，云杳向方才来传话的丫鬟打听了几句，得知来人并未挑明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来忘尘山青云宫上香，临时起意，顺道来拜访裴居敬。
想容回头看向云杳，云杳也站起身。
云杳那点浅淡的笑意早就收敛了，此时一张脸清凌凌的几乎没有表情，闻言看过去，纤纤手指间还拈着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糕点。
裴居敬淡淡笑了笑，“劳殿下过问，一切都好。”
完蛋！
“东宫的人？”想容忖着问了句，“是太子殿下的内侍？”
“姑娘，”她扶住云杳的膝，仰起头望着她，“奴婢是个蠢人，跟着姑娘，也只是能伺候伺候姑娘衣食而已。姑娘藏着这样的心事，我却不能纾解一二，眼下更是心慌的不知该如何才好。姑娘，恕我多嘴问一句，那公子是怎么想的呢？”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骤然看到一枝开得极为艳丽的牡丹，他知道那是不对的，是不合常理的，甚至是怪异的，但是她的美丽却足够惑人。
云杳此言是为了试探，但见他仍没有表露自己身份的意思，便也只做寻常待客的礼数。
云杳这厢正带着小鲤儿在敞轩看想衣和想容打理秋菊，聊天逗趣儿，外面的侍女走过来停在月洞门处，说是有人来访。
不得不说此举实在过于挑衅，但是落在太子眼中，他只觉得面前这女子虽然冷清到甚至有些刻薄无礼，但也很是与众不同，让人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悸动，就像——
] 她其实挺不耐烦这些的，有时候甚至想过就她和裴居敬，还有她们鹤归居这些人，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永远不要有不速之客打扰她的清净。况且面前这个人也是裴居敬的学生，也和她一样受裴居敬的教诲，听裴居敬讲书，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裴居敬上次见他也只是在一个月之前，当着皇帝的面，他说他是大荣宗亲，陛下的兄弟，无功而享天下供养，如今朝廷推行国策，改制税收，自当从他的封地而始。但是眼下他却拉着裴居敬的手臂很诚恳道：“久未相见，行简忧国忧民，看着又清减了。近来可好啊？”
大荣朝有祖制，宗亲受封就藩，无诏不得入京，而这位王爷却能一年七八趟地往京都跑。
太子重又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下，视线却一直大喇喇落在云杳脸上。
“家师？”太子惊讶问道：“裴相是你的师父？”
“好就好，”寿王笑道：“这次回来正是好时机，转眼到了秋狩，皇兄特意让我多留几日。我正要具帖邀请你到王府相叙，却不想在这碰上了。那我就不写帖子了，你过两日休沐，到我府上来……”
那侍女回：“厅上报说来人自称是东宫的，公子不在，孙伯也说不上话。”
用裴居安私下与妻子闲聊时候的评价来说，就是“笑面狐狸”，见了谁都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样子，而且还笑的很好看。
裴居安也看到了他，扬了扬手，唤道：“行简。”
太子这才明了，难怪她的言行举止与裴居敬这般相像。
大长公主幼年多病，曾拜在国师苍悯门下，后来出降裴家，闻听恩师病重乞骸，在京中无亲无故，孤苦伶仃，遂向宫里请旨，在自己的属地上修建青云宫，用以奉养恩师。
寻常人这个时候怎么也会称呼一声公子，再自谦一句“手艺不嘉，多多包涵”之类的，但云杳就不会。她一直觉得，好不好吃的，吃的人自己会品尝。
李氏皇族的男子大都是这般俊美浓艳的长相，不过皇帝更有威严，太子年少略显佻达，而面前的这位寿王——
裴居安一直等寿王这边说完，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后才终于开口：“这位殿下待人这个热情。”
“母亲有话让我带给你，”裴居安道：“走，上车再说。”
***
云杳自然觉察到了，心中已然有些不快，微蹙了下眉，主动开口问：“公子如何称呼？”
“噢，好，有劳姑娘了。”
云杳摆首，“内侍不能私交朝臣，上府拜访都有规矩，更何况这里还是私宅。大约是太子本人。帮我更衣，我去瞧瞧。”
云杳暗自打量着面前的人，屈膝行了个女礼，抬手：“公子请坐。”
“姓李，名昭，李昭。”
“姑娘笑什么？”
“免了免了。”寿王紧着托手扶住他的手臂，阻了他的礼，目露端详，桃花眼微挑，唇边挂着温煦的笑意。
那人也跟着转过身，裴居敬看清了他的脸，是寿王李翊。
说罢自己拿起一块，当着太子和内侍的面轻咬一开口，微勾了勾唇。
云杳趁着丫鬟奉茶点的间隙，又将李昭打量了一眼，心中带着偏见给出一个评价——长得好，但人一般。
“无妨，”云杳淡淡瞥一眼，“不喜欢吃便罢了，只是不必紧张，无毒。”
《国相大人养崽失败实录》
她未答他的话，反问：“李公子今日登门，找家师有事吗？”
漏洞百出，彻底圆不上了。他反应过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转头对着云杳讪笑了笑，“御下无方，姑娘见笑了。”
未及裴居敬到跟前，李翊便几步相迎上来，笑称道：“国相大人。”
人言可畏啊。
“啊，是。”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p>
想容素知云杳是极有主意的人，她认准的事情莫说旁人，即便是公子都未必能轻易劝动，但是这件事又岂是……
云杳牵了牵唇，笑的很浅，“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我想要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并非那种浮于表面的，刻意模仿的像，而是经年相处，从一举一动精心养出来的同样的洒然傲气。只是裴居敬有君子的文质内敛，所以显得沉稳，而她的这份傲气丝毫不加遮蔽，锋芒毕现，像刀。
云杳打眼望去，只见上首处坐着个一身烟墨色箭袖便服的少年，身边的侍从白面无须，长相阴柔，虽是小厮的打扮，但从行为举止间都能看得出此人显然是宫中内侍，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裴居敬看他一眼，问道：“兄长特意等我，有事吗？”
这忘尘山原本归裴居敬的祖母荣安大长公主所有。
太子一记眼风朝着内侍扫过去，横眉斥道：“孤什么时候不喜……吃桂花糕……”
这位殿下的确不简单。
裴居敬站定，拱手行礼。
柳含烟并未见过，所以对夫君的话不解，问：“笑脸迎人说明那位殿下有涵养，对人宽和啊。”
“多谢姑娘。”
裴居安便嗤笑：“要不怎么说你妇人短见。一个人又不是石头，哪里能没点好恶，对谁都笑得出来？可见那位殿下不简单啊。”
“殿……”
太子下意识就听了她的话，从碟子中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边送。
旁边的内侍一声惊呼差点暴露。这可是在宫外，没有经人验过的东西怎可入口。不过好在他反应快，随即改了口，“公子，您不是不喜欢吃桂花糕吗？”
云杳心中了然，过去的时候，孙伯正侍立在门口，与她碰了个眼神，随后领她走了进去，介绍称：“这是我们家小主人，公子不在，贵客若有事，同她说便是。”
鹤归居是裴居敬的私宅，除非本家的人，旁人一般不会不具拜帖便擅自登门。
“请。”她比了比手，说：“桂花糖糕，宅中小厨房的手艺，尝尝？”
几人止了话，想容麻利整衣起身，迎上去问道：“是府上的人么？孙伯如何说，怎么禀到姑娘这里来了？”
太子在方才看着云杳迈步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愣了神，此时更有些手足无措，手中的茶盏还不及放下，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觉得不妥，又退了回去。
太子原本打算含糊过去的，没想到被她这么一问，便没来由一慌，就将名姓脱口而出了。不过好在面前这女子好像并不知晓当今太子就叫李昭，只淡淡说了句：“李是国姓。”
如今忘尘山和山顶的青云宫都已收归皇家，大长公主只留了山脚这一处地产，后来给了裴居敬在此修建私宅。所以来人说是上香顺路拜访，倒也合情理。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傻姑娘。”
“见过殿下。”
“是。”云杳直直迎视着他的探询，说：“幼时便行了拜师礼，是他唯一的学生。”
他并未留意到云杳话中特意强调的“唯一”二字，为了拉近距离，说：“这样啊，其实我也受教于裴相，今日除了去青云宫上香也是顺道拜访恩师。”
裴居敬早朝后又被皇帝单独传召，奏对东南清田的事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刚走过承天门就看到兄长裴居安站在前面的石狮旁，身边还背身站着一个着蓝色四团龙圆领袍的人。
他尝试与她答话，但问的问题却很笨。
裴居敬是如何想的？他大约只有不忍心。因着养育的情，因着她的病，他不忍心将她丢下，于是只能若即若离又粉饰太平。
想容为云杳这少女心事上未知的际遇红了眼圈。她固执成这样，公子疼她，或许会心软，但是相府的长辈们会如何看呢？更何况上面还有一层人言。
往厅上去的路上，云杳向方才来传话的丫鬟打听了几句，得知来人并未挑明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来忘尘山青云宫上香，临时起意，顺道来拜访裴居敬。
想容回头看向云杳，云杳也站起身。
云杳那点浅淡的笑意早就收敛了，此时一张脸清凌凌的几乎没有表情，闻言看过去，纤纤手指间还拈着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糕点。
裴居敬淡淡笑了笑，“劳殿下过问，一切都好。”
完蛋！
“东宫的人？”想容忖着问了句，“是太子殿下的内侍？”
“姑娘，”她扶住云杳的膝，仰起头望着她，“奴婢是个蠢人，跟着姑娘，也只是能伺候伺候姑娘衣食而已。姑娘藏着这样的心事，我却不能纾解一二，眼下更是心慌的不知该如何才好。姑娘，恕我多嘴问一句，那公子是怎么想的呢？”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骤然看到一枝开得极为艳丽的牡丹，他知道那是不对的，是不合常理的，甚至是怪异的，但是她的美丽却足够惑人。
云杳此言是为了试探，但见他仍没有表露自己身份的意思，便也只做寻常待客的礼数。
云杳这厢正带着小鲤儿在敞轩看想衣和想容打理秋菊，聊天逗趣儿，外面的侍女走过来停在月洞门处，说是有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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