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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伍太不再让菜花进他的房。明天就要离开古马镇，到洪江城去与日本人拼命，他不想把精力耗费在一个女人身上。没菜花在一旁，伍太的意念不免又会跑到另一个女人那里。他陡地生出一份渴念，想跟灯草待上一阵，哪怕是半个时辰也好。灯草的影子于是悠悠地向他飘过来，像一根游丝，将他缠住。忽而又化作一阵风，从他身边飘走了，飘得无影无踪。
那手没有人，鬼鬼祟祟在黑暗中悬荡着。且刚才的声音也是从那手上发出来。那手上似乎有一张似有似无的嘴巴，正一开一合，发出那个千遍一律的怪音：“还、还、还给、给、我……”
伍太说：“我们如果从水路突然攻进洪江城，是否能把日本人赶跑？”
但那声音还在阴阳怪气地荡着。
伍太把目光从灯草脸上撤下去。伍太的耳朵里当然听到了灯草后面说的话。
灯草一扭腰身，往外走去，在身后甩下一串毒话：“你们在这儿待着吧，把你们的尸身都烂到古马镇。我一个人走。”
大伙雀跃起来。他们在古马镇闷了这长时间，实在憋不住了。
伍太怒了，从身上抽出枪，吼：“你滚开滚开，我枪杀了你！”
灯草说：“你们倒有闲心玩牌。”
“我欠你什么？”
灯草说：“站在石山顶就望得见洪江城。”
“还、给、给我……”
那双手还是那句话。
灯草进了六排屋。
伍太有了一种气脉贯通的感觉。
霍、霍、霍、霍……
喝掉了残剩的最后一口茶水。天顾再感觉不出茶水的醇香，满口的苦涩。
日本人还没有来。
伍太撕心裂肺地惨号一声，醒了。赶忙去摸脸，幸好没有异样。
灯草一转一转就转上了铜古巷后面的石山。站在石山顶，能隐约望见远处的洪江城。灯草的心里就有了怅然的感觉。那是她的故乡。她的父母兄妹都被日本人杀死在城里，她是被伍太他们救出去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
伍太说：“我也知道你会爬到石山顶上去的。”
天顾又说：“巴矩，你们怎么不进学堂？”
那双手就呼地荡过来，把伍太的枪砍到地上，然后左右开弓，在伍太脸上扇起来。且那手掌仿佛长了牙齿，在伍太脸上扇一下，就要狠狠地撕咬一下，疼得伍太像什么钻着心一样。
伍太说：“你是什么人？”
伍太不吱声。
伍太和小个子他们在禾堂上玩骨牌。见了灯草，伍太就把前面的骨牌哗啦一推，离桌走过来。
天顾说：“春天以来这场雨下了好久了。”
过一阵，伍太又想起天顾那份奇异的样子和那神秘的语调。他不明白天顾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莫名其妙对他说槽井里的泉水变了味，说娃儿在外疯窜不肯归学堂，说大水冲走古马桥。伍太弄不懂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弄不懂天顾干吗要在他前面唠叨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真的，伍太弄不懂。
“你干吗不出来？”
伍太看见那是一双苍白的手。
十四
那屋角，巴矩正在磨石上磨着小匕首。他磨得很起劲，屁股翘着，脑壳前伸，全身的重量都倾到一双手上。
天顾说：“那群孩子不听话，不肯到学堂里上学，却满镇地疯窜。真是造孽。”
灯草的毒话钻进伍太耳里，伍太浑身的不自在。伍太在地上怔怔站着。桌旁玩牌的人并不察觉伍太的情态，仍在高声喧闹着，把牌和得噼里啪啦响。伍太三两步走过去，将桌子猛地一掀，一桌的牌哗哗哗全都撒到地上，撒得满禾堂都是。
十六
伍太又说：“日本人不来不是更好么？”
天顾说：“我好久没病了。那年娃儿们不肯归学堂，古马河大水冲走了古马桥，我大病一场，结果日本人进了镇，杀了不少人。”
巴矩不抬头，也不吱声，仍然全神贯注磨着那把小匕首。
天顾打一个冷战，觉得这声音有那么点怪模怪样，他想将这声音从耳鼓里赶出去，却怎么也赶不走。虽然这声音并不大，也并不尖厉刺耳。
最后，天顾出了老砖屋。
那身影一直从巷底的老砖屋，移到了菜花的屋背后，这才停了下来。木屐的声音于是消失了，却有不太大声的霍霍声，从菜花的屋角送出来。
晚上，伍太请菜花做了最美味的肉菜，煮了最醇的酒，弟兄们痛饮了一番。伍太向大伙宣布，明天开排离镇，杀向洪江。
夜幕慢慢降临大地。又是一个初夜。
可没过多久，那双手又出现了，又像刚才那样又吼又闹，来扇伍太的耳光。这么折腾了三四次，搅得伍太一夜睡不好。最后那次，那双手不去扇伍太的耳光，却以极迅速的动作往伍太的裆里捞去，伍太欲避不能，惊跳起来。这一跳，伍太就跳到了床下。眼睛一睁，外面已经大亮。而他的床前真的摆着一双惨白的手。
伍太说：“从水路去洪江城大概最快吧？”
伍太到古马镇一个多月了，只听人说过天顾的茶绝顶，却还从未尝过。这一尝，才知道真的名不虚传。伍太常喝菜花的茶水，原以为那样的茶水就算上乘了，想不到与天顾的茶水一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意义上的境界。
伍太他们踏进天顾的门坎时，天顾的茶罐刚刚离火。天顾给自己的紫色茶壶灌了半壶，便给伍太他们一人倒了一小杯。
伍太望望天顾那瘦瘦长长的身影，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灯草在石山顶站了许久，一直到黄昏镇上陆续冒起了炊烟，她才从上面走下来。
逐渐，那影子一晃一晃，便晃到离伍太不太远的地方。伍太不觉毛骨悚然了，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小个子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掩住嘴巴，生怕漏出笑声来。
“还给我，还、还、给、我……”
伍太后退几步，脑壳在墙壁上磕了一下，身上不住地颤着。但伍太还是麻起了胆子，朝那手叫道：“还你什么？还你什么？”
玩牌人脸上的笑眉嬉嘴便一齐定了格。
伍太偏偏脑壳，在灯草脸上望了一会儿。伍太心里想，菜花虽然大腿大臀大腰大胸，但菜花的面相却无论如何没灯草姣好。
可俄顷那声音又含含混混在伍太耳边响将起来。
灯草仍然一如既往，每天晚上都要打半个时辰的蜡芯，然后宿在老砖屋里。白天也很少跟伍太他们一起，一个人在镇里镇外转。伍太几次有事找她商量，她也不肯拢场。
还给你？你是谁？还给你什么？伍太感到很奇怪。伍太四处张望，却并不见说话的人。伍太想，是什么风吧？大概是听见风声，误认为是有人说话了。
“巴矩，你磨那匕首干吗？”天顾说。
伍太见那双手真如梦中一样，那样狰狞可恶。伍太心有余悸
天顾大病了一场。他那瘦长的身影更瘦更长了。他每天都要去铜古巷槽井上接一竹筒泉水来熬峒茶，然后慢慢品，品出许多滋味。镇上人说，不是这茶水吊着天顾的命，他恐怕早就没了。
伍太说：“我找了你几次你都不来。”
天顾脚上的木屐声，牵着天顾瘦长的身影在巷子里移动着，仿佛传说中的怪魂。
他这才发现天上下起了迷蒙细雨，无形的寒意犹存的风，从小弄里，从巷口吹过来，把细雨抹到人的脸上。巷子里的石板是湿的，晃着似有似无的青光。
天顾说：“槽井上泉水都变了味。”
灯草狠狠地瞪一眼伍太，心上蹿了火。灯草咬咬牙，低低的却是硬邦邦的，说：“日本人不来当然更好，日本人不来，你天天可在这逍遥，晚上还可跟肥猪一样的菜花快活。”
其他人也感到诧异，天顾在床上三天三晚不下地，病后这两天也最多去铜古巷里打一筒泉水，他怎么就知道古马河发大水，把古马桥给冲走了呢？
伍太他们站起身，把杯里的茶水全都灌进喉咙里，然后拍拍屁股，走出门，走进雨后初晴的光影里。
灯草又说：“日本人怕是不会再到这个偏远的古马镇来了。”
那声音只是说：“还、还给、给、我……”
伍太他们不懂天顾话里的意思。他们觉得这天顾是乱弹琴，胡说八道。
伍太背了手，转身咚咚走过禾堂，跨进屋里，将门哐地关上了。
伍太迷惑地望一眼天顾，这家伙怎么了？你问东，他答西，牛头不对马嘴。
伍太又在茶杯上抿了一口。
墙坎已经修补完，伍太一伙人没有太多的事可做，闲得无聊。
而那影子的声音就是清晰的。
弄不懂，伍太的脑子里便一片模糊。模糊中，伍太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伍太，还、还给、我……还、还、给、给、我……”
十五
一伙人开始分头行动，把镇上人家屋里收藏的干爽的木条全搜出来，搬到了河滩上。那座古马桥已被前天晚上的大水冲得无踪无影，河上的水没全退，水面宽阔了许多。伍太他们又拿来了斧头、篾缆，把木条推进水里，砰砰砰扎起木排来。一天多时间，一架又长又宽的大木排就扎成了。大家爬到排上用用力，那木排显得十分扎实，而且浮力很足。
伍太用力把眼睛睁大，他这才从黑暗中看见了两道影子。但那影子似乎很遥远，虚虚无无的，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伍太东瞧瞧，西望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见。
伍太说：“敢问先生，古马镇与洪江城最近的路程有多远？”
天顾说：“古马镇真不抵事，大水一冲就冲掉了。”
“娘的！”伍太咕噜一句，复又沉沉地睡过去。
] 夜里伍太不再让菜花进他的房。明天就要离开古马镇，到洪江城去与日本人拼命，他不想把精力耗费在一个女人身上。没菜花在一旁，伍太的意念不免又会跑到另一个女人那里。他陡地生出一份渴念，想跟灯草待上一阵，哪怕是半个时辰也好。灯草的影子于是悠悠地向他飘过来，像一根游丝，将他缠住。忽而又化作一阵风，从他身边飘走了，飘得无影无踪。
那手没有人，鬼鬼祟祟在黑暗中悬荡着。且刚才的声音也是从那手上发出来。那手上似乎有一张似有似无的嘴巴，正一开一合，发出那个千遍一律的怪音：“还、还、还给、给、我……”
伍太说：“我们如果从水路突然攻进洪江城，是否能把日本人赶跑？”
但那声音还在阴阳怪气地荡着。
伍太把目光从灯草脸上撤下去。伍太的耳朵里当然听到了灯草后面说的话。
灯草一扭腰身，往外走去，在身后甩下一串毒话：“你们在这儿待着吧，把你们的尸身都烂到古马镇。我一个人走。”
大伙雀跃起来。他们在古马镇闷了这长时间，实在憋不住了。
伍太怒了，从身上抽出枪，吼：“你滚开滚开，我枪杀了你！”
灯草说：“你们倒有闲心玩牌。”
“我欠你什么？”
灯草说：“站在石山顶就望得见洪江城。”
“还、给、给我……”
那双手还是那句话。
灯草进了六排屋。
伍太有了一种气脉贯通的感觉。
霍、霍、霍、霍……
喝掉了残剩的最后一口茶水。天顾再感觉不出茶水的醇香，满口的苦涩。
日本人还没有来。
伍太撕心裂肺地惨号一声，醒了。赶忙去摸脸，幸好没有异样。
灯草一转一转就转上了铜古巷后面的石山。站在石山顶，能隐约望见远处的洪江城。灯草的心里就有了怅然的感觉。那是她的故乡。她的父母兄妹都被日本人杀死在城里，她是被伍太他们救出去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
伍太说：“我也知道你会爬到石山顶上去的。”
天顾又说：“巴矩，你们怎么不进学堂？”
那双手就呼地荡过来，把伍太的枪砍到地上，然后左右开弓，在伍太脸上扇起来。且那手掌仿佛长了牙齿，在伍太脸上扇一下，就要狠狠地撕咬一下，疼得伍太像什么钻着心一样。
伍太说：“你是什么人？”
伍太不吱声。
伍太和小个子他们在禾堂上玩骨牌。见了灯草，伍太就把前面的骨牌哗啦一推，离桌走过来。
天顾说：“春天以来这场雨下了好久了。”
过一阵，伍太又想起天顾那份奇异的样子和那神秘的语调。他不明白天顾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莫名其妙对他说槽井里的泉水变了味，说娃儿在外疯窜不肯归学堂，说大水冲走古马桥。伍太弄不懂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弄不懂天顾干吗要在他前面唠叨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真的，伍太弄不懂。
“你干吗不出来？”
伍太看见那是一双苍白的手。
十四
那屋角，巴矩正在磨石上磨着小匕首。他磨得很起劲，屁股翘着，脑壳前伸，全身的重量都倾到一双手上。
天顾说：“那群孩子不听话，不肯到学堂里上学，却满镇地疯窜。真是造孽。”
灯草的毒话钻进伍太耳里，伍太浑身的不自在。伍太在地上怔怔站着。桌旁玩牌的人并不察觉伍太的情态，仍在高声喧闹着，把牌和得噼里啪啦响。伍太三两步走过去，将桌子猛地一掀，一桌的牌哗哗哗全都撒到地上，撒得满禾堂都是。
十六
伍太又说：“日本人不来不是更好么？”
天顾说：“我好久没病了。那年娃儿们不肯归学堂，古马河大水冲走了古马桥，我大病一场，结果日本人进了镇，杀了不少人。”
巴矩不抬头，也不吱声，仍然全神贯注磨着那把小匕首。
天顾打一个冷战，觉得这声音有那么点怪模怪样，他想将这声音从耳鼓里赶出去，却怎么也赶不走。虽然这声音并不大，也并不尖厉刺耳。
最后，天顾出了老砖屋。
那身影一直从巷底的老砖屋，移到了菜花的屋背后，这才停了下来。木屐的声音于是消失了，却有不太大声的霍霍声，从菜花的屋角送出来。
晚上，伍太请菜花做了最美味的肉菜，煮了最醇的酒，弟兄们痛饮了一番。伍太向大伙宣布，明天开排离镇，杀向洪江。
夜幕慢慢降临大地。又是一个初夜。
可没过多久，那双手又出现了，又像刚才那样又吼又闹，来扇伍太的耳光。这么折腾了三四次，搅得伍太一夜睡不好。最后那次，那双手不去扇伍太的耳光，却以极迅速的动作往伍太的裆里捞去，伍太欲避不能，惊跳起来。这一跳，伍太就跳到了床下。眼睛一睁，外面已经大亮。而他的床前真的摆着一双惨白的手。
伍太说：“从水路去洪江城大概最快吧？”
伍太到古马镇一个多月了，只听人说过天顾的茶绝顶，却还从未尝过。这一尝，才知道真的名不虚传。伍太常喝菜花的茶水，原以为那样的茶水就算上乘了，想不到与天顾的茶水一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意义上的境界。
伍太他们踏进天顾的门坎时，天顾的茶罐刚刚离火。天顾给自己的紫色茶壶灌了半壶，便给伍太他们一人倒了一小杯。
伍太望望天顾那瘦瘦长长的身影，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灯草在石山顶站了许久，一直到黄昏镇上陆续冒起了炊烟，她才从上面走下来。
逐渐，那影子一晃一晃，便晃到离伍太不太远的地方。伍太不觉毛骨悚然了，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小个子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掩住嘴巴，生怕漏出笑声来。
“还给我，还、还、给、我……”
伍太后退几步，脑壳在墙壁上磕了一下，身上不住地颤着。但伍太还是麻起了胆子，朝那手叫道：“还你什么？还你什么？”
玩牌人脸上的笑眉嬉嘴便一齐定了格。
伍太偏偏脑壳，在灯草脸上望了一会儿。伍太心里想，菜花虽然大腿大臀大腰大胸，但菜花的面相却无论如何没灯草姣好。
可俄顷那声音又含含混混在伍太耳边响将起来。
灯草仍然一如既往，每天晚上都要打半个时辰的蜡芯，然后宿在老砖屋里。白天也很少跟伍太他们一起，一个人在镇里镇外转。伍太几次有事找她商量，她也不肯拢场。
还给你？你是谁？还给你什么？伍太感到很奇怪。伍太四处张望，却并不见说话的人。伍太想，是什么风吧？大概是听见风声，误认为是有人说话了。
“巴矩，你磨那匕首干吗？”天顾说。
伍太见那双手真如梦中一样，那样狰狞可恶。伍太心有余悸
天顾大病了一场。他那瘦长的身影更瘦更长了。他每天都要去铜古巷槽井上接一竹筒泉水来熬峒茶，然后慢慢品，品出许多滋味。镇上人说，不是这茶水吊着天顾的命，他恐怕早就没了。
伍太说：“我找了你几次你都不来。”
天顾脚上的木屐声，牵着天顾瘦长的身影在巷子里移动着，仿佛传说中的怪魂。
他这才发现天上下起了迷蒙细雨，无形的寒意犹存的风，从小弄里，从巷口吹过来，把细雨抹到人的脸上。巷子里的石板是湿的，晃着似有似无的青光。
天顾说：“槽井上泉水都变了味。”
灯草狠狠地瞪一眼伍太，心上蹿了火。灯草咬咬牙，低低的却是硬邦邦的，说：“日本人不来当然更好，日本人不来，你天天可在这逍遥，晚上还可跟肥猪一样的菜花快活。”
其他人也感到诧异，天顾在床上三天三晚不下地，病后这两天也最多去铜古巷里打一筒泉水，他怎么就知道古马河发大水，把古马桥给冲走了呢？
伍太他们站起身，把杯里的茶水全都灌进喉咙里，然后拍拍屁股，走出门，走进雨后初晴的光影里。
灯草又说：“日本人怕是不会再到这个偏远的古马镇来了。”
那声音只是说：“还、还给、给、我……”
伍太他们不懂天顾话里的意思。他们觉得这天顾是乱弹琴，胡说八道。
伍太背了手，转身咚咚走过禾堂，跨进屋里，将门哐地关上了。
伍太迷惑地望一眼天顾，这家伙怎么了？你问东，他答西，牛头不对马嘴。
伍太又在茶杯上抿了一口。
墙坎已经修补完，伍太一伙人没有太多的事可做，闲得无聊。
而那影子的声音就是清晰的。
弄不懂，伍太的脑子里便一片模糊。模糊中，伍太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伍太，还、还给、我……还、还、给、给、我……”
十五
一伙人开始分头行动，把镇上人家屋里收藏的干爽的木条全搜出来，搬到了河滩上。那座古马桥已被前天晚上的大水冲得无踪无影，河上的水没全退，水面宽阔了许多。伍太他们又拿来了斧头、篾缆，把木条推进水里，砰砰砰扎起木排来。一天多时间，一架又长又宽的大木排就扎成了。大家爬到排上用用力，那木排显得十分扎实，而且浮力很足。
伍太用力把眼睛睁大，他这才从黑暗中看见了两道影子。但那影子似乎很遥远，虚虚无无的，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伍太东瞧瞧，西望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见。
伍太说：“敢问先生，古马镇与洪江城最近的路程有多远？”
天顾说：“古马镇真不抵事，大水一冲就冲掉了。”
“娘的！”伍太咕噜一句，复又沉沉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