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三 覃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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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人见到她这样的神情，就该知道她的不耐与反感，就算不到退避三舍的程度，也该稍稍收敛一些，更谨慎地面对她，以免招致一场不必要的争端。

    她也大方地送朋友一半。

    她强撑着精神，趁那些小混混不注意的时候将覃向曦一把推出去，自己却昏倒在地。

    雁归秋本来也不是会对莫须有的罪责耿耿于怀的人，那点嫉妒到最后渐渐减淡成羡慕，随着年纪渐长，里里外外见过的争斗越多，她便越觉得那样的天真难能可贵。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好像完全觉察不到旁人的情绪变化——又或许不是没有觉察到，只是从未往自己身上想。

    雁归秋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一切的虚荣心与天真怯懦的地方。

    她们也曾冷战过，然而每一次的最后都是雁归秋最先妥协。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雁归秋喜欢覃向曦，但就连雁归秋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欢覃向曦这个人，还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她身上那份天真单纯，甚至是任性的部分。

    雁归秋一度觉得厌烦，尤其是被覃向曦强行拖着走到学校门口，一抬头看见覃父覃母在外面等着，便毫不犹豫地撒开手朝父母扑过去的时候，雁归秋被孤零零地撂在一边，周围人来人往，对她投以打量的视线。

    旁人背地里闲话说了一箩筐，对覃向曦是羡慕，对雁归秋是疑惑和嘲讽，说她简直就像是覃向曦身后的一条狗。

    当她试着退出覃向曦的生活，总也坚持不了两天。

    而亲近的程度仅限于路上碰见了会打招呼，一起负责值日的傍晚，她们会一起走出校门，同行上一段路，直至被各自的家长接走。

    雁归秋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一脸温柔宠溺的父母，缓缓地摇了摇头。

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排挤孤立的那一个。

    然而越在乎，便越不自觉地将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上。

    或许二者皆有之。

    直至她和覃向曦又在新学校里重逢。

    试图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工作上，也仍然收效甚微。

    就连她也在住院之后连着做了许久的噩梦，更何况是直面所有冲击的覃向曦呢？

    雁归秋的性格说不上多么活泼，但也还算友善，覃向曦刚来时对新学校一无所知，老师给雁归秋下达了照顾新同学的指令，她便一板一眼地负起责来。

    覃向曦小学的时候转进雁归秋所在的学校，那时雁归秋的母亲还活着，虽然身体不好，但一家还算和睦，母亲温柔，父亲寡言，却毫无疑问地爱护关心着唯一的女儿。

    雁归秋也懒得再去分辨。

    相反，她所有讨人厌的地方仅限于那些对自我的认知。

    然而覃向曦隔天再见到她，仍是态度如常，自顾自地拉着她展示刚收到的礼物。

    她连覃向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小时候还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同学使手段坑上一把，偶尔还会带着一身伤回家。

    偶尔江雪鹤做了叫覃向曦伤心的事情，雁归秋再如何恼怒，最多也只是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却从不敢真的对江雪鹤下狠手。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冷着脸从覃向曦身边越过去。

    覃向曦十年如一日的天真，雁归秋只希望她唯一熟悉的东西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她对待雁归秋一如过往。

    这并不是什么能够招人喜欢的优点。

    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惹恼了雁归秋，自然不会主动避让。

    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取笑她，但当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仍然觉得难堪。

    雁归秋默许了她的接近。

    若是哪一天一个浪头打下来，她一定只会手足无措地跪在原处哭泣，直至父母或者哪个宠爱着她的人牵着她的手在她面前挡住风雨，才能叫她再一次站起来。

    没有江雪鹤，还有江雪阳，或者还未出现的其他什么人……

    雁归秋心下担忧，却没办法再做些什么。

    雁归秋觉得那些同龄人聒噪吵闹，也不屑于与他们交往，总是冷着脸独来独往。

    后来升上高年级的时候，覃向曦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被小混混围堵，雁归秋正好路过，下意识跑过去想救她，却也被一棍子敲伤。

    雁归秋并不想成为他们的替代品，她所求的从来仅系于覃向曦本身。

    至于雁归秋这里，只收到一个厚厚的红包，以及一封打印出来的感谢信，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

    她自己所缺失的东西，在覃向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覃向曦有深爱多年的人，怀着同样心思的雁归秋便平白低了一头，退至朋友界限以内还能守护着她，再进一步便叫她惶恐，生怕触碰了覃向曦的底线，连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雁归秋，停

    只有覃向曦不怕她。

    因为当她回头细思，在所有的亲人离世之后，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热爱到想要奉献一生的爱好，唯一称得上重要的，便只有覃向曦一个人。

    雁归秋曾经真切地嫉妒过覃向曦，藏在心底深处，却从未真正伸手推开她。

    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深情地爱着她。

    旁人说她如何喜欢覃向曦，她也从不辩解。

    覃向曦不记得小学时候的那场意外，但还记得雁归秋这个老同学。

    所以雁归秋百般隐忍克制，后来渐渐成为习惯，又或许是年纪渐长，日益成熟，在江雪鹤还不知道的时候，她那些藏于暗处的敌意便逐渐消弭。

    不是因为她过度的理智，只是她清楚覃向曦一颗心全都牵在江雪鹤身上。

    所有麻烦都有父母在前面挡着，即便做错了什么事，她的父母大概也会无比坚决地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

    那一次两人运气还算不错，雁归秋昏倒后没多久，附近的大人听到动静便赶过来，小混混见到地上的血，也有些心虚，在闹大之前匆忙逃跑。

    唯有覃向曦，某一次在学校里偶然撞见，认出她来，便高高兴兴跟她招手问候。

    雁归秋独自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深夜，揉着酸痛的眼睛和手腕，抬头看见高层外的无边月色，只感觉到成倍的空虚与寂寞。

    比这更难听的话也有不少，雁归秋不与他们计较，不代表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后来她去学了些防身术，打回去几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她。

    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雁归秋坐稳了雁家一把手的位置，再转回头去，到处都是恭维的声音谄媚的笑脸，一声声带着讨好的“雁总”里，也只有覃向曦一如往常。

    若是江雪鹤受到伤害，覃向曦只会比她更加痛苦。

    覃向曦便像个傻子似的，对雁归秋身上的变化一无所觉，只因为过去的联系而感到亲切，天然带了几分亲近。

    助理下班的时候捂着嘴巴，小声跟电话里的男友约吃饭的时间。

    茶水间里员工休息闲话，张口闭口便是“我朋友”、“我妈妈”、“我儿子”……

    雁归秋在医院待了一个礼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覃向曦。

    雁归秋性情孤僻冷漠，周遭的同学比过去更畏惧排挤她，平日里几乎是敬而远之。

    而这正是雁归秋最想要的。

    所以面对覃向曦时，她总是随叫随到，几乎所有空余的时间精力都花在对方身上。

    据说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她的父母去学校闹了一通之后便带着女儿转学去了大城市，做了一段时间心理治疗才叫她再回去上课。

    但除去不太会看人眼色以外，她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覃向曦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相处了几天才意识到雁归秋是个负责的好人，关系便渐渐亲近起来。

    就是一个娇柔天真不谙世事有些任性却算不上蛮横的小公主。

    对于一个无关者这般的在乎，除了“爱情”又能是什么呢？

    那些暗地里的风言风语她似乎一无所觉，仍然带着笑脸跟雁归秋问好。

    但覃向曦却已经不在了。

    后来孟家出事，母亲过世，父亲性情大变，雁归秋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以前的旧事早被她抛到脑后。

    无论雁归秋心情好还是不好，她从没有一点眼力见，只凭着自己的心意，自作主张地粘过来，跟她讲一些小女生的心思，再去征询雁归秋的看法与建议。

    不是为了炫耀，只是单纯因为收到礼物而高兴，便迫不及待地跟朋友分享喜悦。

    覃向曦意识到自己冷落了朋友，从父母怀里挣扎着下来，转头看向雁归秋，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毫无眼色，而且十分以自我为中心。

    高中毕业那年，雁父病重住院，雁家乱成一团，年幼时和蔼可亲的叔伯姑婶眨眼间便露出狰狞的獠牙，只因为“利益”二字便闹得不可开交，背后下黑手的事屡见不鲜，连雁归秋这样的学生都没放过，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不过她原本也并不求什么，只是回想起覃向曦遭遇的事情，不由地觉得担心。

    雁归秋并不恨江雪鹤，或者不如说她并不在意江雪鹤如何，她眼里只看得到覃向曦一个人。

    她不会仗着家世背景去欺负别人，也不会在撞到人之后蛮横无理地反过来要求受害者道歉。

    覃向曦从不掺和自家公司的事务，对于圈子里的争斗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雁归秋的身份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此雁归秋就是学校里的煞星，谁撞见她，都得缩缩脖子，绕道而行。

    雁归秋也不得不转身投入进这场无妄之灾里。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被人千般万般宠爱着，才能长成这么不懂事的天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