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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容湘向后靠在椅子上，仰头枕在椅背上，抬手遮住了眼睛，低喃道：“容湘啊容湘，你终究还是被这个位置改变了！”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很矛盾，杀伐果决是她，心软悯人也是她，在他看来不必过多挂心的那些事，于她来说却很重要，而在他看来重要的，于她而言又微不足道，难道后世的人都是这样奇怪的吗？
牧荣陲年少时就很出众，即便兄弟中还有牧荣珂这样仿佛老天亲儿子的人物，也没能掩去他的光彩，若非庶出，又遇上牧荣平、牧荣伟母子这几个坑货，他也不至于辗转半生，没有施展才华之地。
西北战事一起, 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身在洛都的容湘亦然。
他脸色难看至极，白着唇语声发颤道：“陛下请讲。”
池晁抱着新的奏折来求见时，一进寝宫院门就发现，今日这里格外安静。他顿了下，接着忧心起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让陛下颇为不悦？
“容湘，你真他妈得混蛋！怎么能干出这么无耻的事？”
“陛下，出了何事？”池晁含蓄地问，聪明如他，当然不会直咧咧问陛下的脸怎么了。
“是，陛下！”池晁依言将奏折放好，没有再关注她的脸。
“谢陛下！”牧荣淳躬身行礼，姿势一丝不错，语罢他弯腰抱起书案上方才写了一半的那些书册纸张，转身步履如常地朝外走去。
牧荣淳眼神震动，飞快划过一缕悲戚之色，接着他敛目起身行礼：“全凭陛下决断，臣弟无异议。”
可作为帝王，她不能只凭心情提刀砍人，得衡量得失、考虑利弊，为国家、为百姓考虑，这人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嗯, 传信的人恐也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传信的内容简洁得很, 只看下一回送来的消息如何说。”容湘亦难掩忧色。
曾几何时，她为了护着弟弟，能拔刀砍杀扶兼、王檬和狼群，亦为了命运自主、不受人摆布，而奋起谋划、逐鹿天下。
“怎么说？”
“若是他身强体健时，那必然能发现，但他如今精力不济，恐无力为之。”
可今日，她反倒向一路走来始终保护着的弟弟提出要求，想要留下扶兼的性命！那可是他最忌讳的人物，也是造成他心病难除的根源，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有个段落没隔开，修改一下。
“原是如此，除此之外可还有旁的事？”暗探被杀确实可惜，日后想及时知道牧荣陲的动向就不易了，但再费点心思继续安排人便是。
池晁仔细打量她的脸，从那掌印的形状和方向看，才意识到这应是她自己打的，而非他人所为。
作为姐姐，她应该竭尽所能地保护好、照顾好弟弟，为了消除其梦魇，哪怕提刀砍了如今这个什么也没做的扶兼都是应有之义。
试问武力强大如她，又有谁能打到她的脸？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牧荣淳搁下笔，偏头望着她皱眉沉思的模样，自然看出了她眼中藏着心疼之色，显然，这暗探被杀一事让她十分在意。
容湘叹气：“我知道，但心里还是难过。”她揉了揉眉心，“你可知这一条消息渠道是花费了多少努力才搭建起来的，这些人是当年宴国时就安排过去的，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始终尽心尽力冒着风险传递消息，如今还未功成身退就死于非命，是我愧对他们！”
“是被发现了吗？”牧荣淳顿笔，略有担忧道。
不然说什么？说她怕不是有病，莫名其妙打自己脸？
埋暗探之始，就该有失败的准备，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这样一个人，能发现她派到他身边的暗探，进而毁了她安排的消息传递渠道，确实不足为奇。
“今日获知，牧荣陲发现了咱们的暗探，揪出来给杀了。”容湘回道。
正如南方的解岸所猜测的那般，所谓的“整顿吏治”确实是因为有些官员手伸得太长、太贪, 让她实在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忍下去, 但会把惩治官员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除了警示百官，也是为了转移旁人的注意力。
“陛下保重自身。”池晁张了张嘴，仅能说这么一句。
又是一条暗探送来的消息，容湘一看便拧了眉, 只见上书：锤灭鹰，近无人。
“陛下可有其他吩咐？若无，臣弟可否先行告退？”片刻后，牧荣淳打破了这份沉寂。
老实说，她的很多想法真的很奇怪。
牧荣淳：“……”多少人求得就是一个身后名，为了流芳百世无所不用其极，在她看来竟如此无用？
他们彼此隐晦地交换眼神，个个心里一怵，既不敢出言相劝，又不敢进去看看陛下，连往日的谈笑都止了，使得整个寝宫噤若寒蝉，静得仿若无人。
容湘缓缓坐起，抬手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下半点没有留情，立时就在她右脸上打出了个巴掌印，嘴角也出了血。
“可。”
她虽来自后世, 却从不敢小看这个年代的人，古人自有他们的生存智慧, 特别是这样的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将才、相才比比皆是, 智谋无双的惊才绝艳之辈亦此起彼伏，或许很多仅是昙花一现便消逝了，可并不能忽视他们的光芒。
锤灭鹰, 近无人……今后想得到此人更细致的消息就难了。
容湘没挣扎过吗？她为着这个决定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狠心抛却私心，纯以帝王角度做出了选择。
容湘神色不变，心却跟着缩了缩，她听到自己语气如故：“朕欲留扶兼一命，皇弟以为如何？”
牧荣淳闻言一震，僵硬地寸寸抬眼，恰迎上她幽邃不辨情绪的眸子，这是她自登基为帝后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与他说话。
他也是关心则乱了，忘了这几年一**铩羽而亡的刺客了，便是身手顶尖、潜伏水平高超的刺客，好容易摸到她跟前，也逃不过一刀毙命，从无例外。
从去年庆国开始内乱至今，她始终未曾放松庆国各处送来的消息, 一方面能准确迅速地了解局势, 另一方面也是在据此逐步完善他们的作战计划。
在容湘身边侍奉的这些禁卫军和侍女们，从未见过洛都王脸色如此难看，无论他遇到旁人如何，每逢来陛下这里，他都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然比起之前, 近两月这消息传递的成功率和时效性明显差了些, 比例从以前的十之**降低到了十之五六。
但……即便如此，半盏茶后，她还是调整好情绪，再次提笔开始批阅奏折，履行作为帝王应尽的责任。
容湘渐渐正色，眼神无波无澜看着他：“皇弟，朕有一事欲询尔之意。”
直至出了殿门，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门口站着的禁卫军手里，冷着脸吩咐让其送到文史院他办公的屋子里。
书房内陷入死寂，姐弟俩一个坐于主位，一个站在下侧的书案边，两相无言。
他们姐弟终还是免不了有这一天吗？
牧荣淳默然，这些他明白，可……乱世中各方势力你争我夺，人人都被裹挟着身不由己，死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阿姐不是建了英烈碑和忠贤祠？”他见不得她这般，遂出言提醒。
“阿姐宽心，此事非阿姐之过。”他出言安慰。
“嗯，知道了。”容湘一指面前批阅完的那一摞奏折，“这些是看完的，拿去下发吧！新的送来了？放这儿，晚间朕就看完了。”
牧荣淳没有因为提及这个人而露出异样之色，反而认真想了想，答道：“能与不能各占五五之数。”
容湘却摇了下头：“即便供奉到那里又如何？人到底还是死了啊，人死如灯灭，身后名亦不过是哄哄活人罢了，他们自己又知道什么？”
“凤凰，你说扶兼能发现我放在他身边的暗探吗？”容湘由牧荣陲联想到了扶兼，当初她安排人时，这些在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未遗漏，如今的消息灵通全赖于这份先见之明。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这还是对着旁人呢，她倒好，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般想着，他加快脚步走到殿门口，让侍女给他通报。
“没了，”容湘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便抬了下眼，才意识到他想问的是什么，对此她倒也不瞒，只淡淡道，“朕自己打的。”
好在容湘并未拒见，很快就让他进去了。只是，当他行礼后一抬头，便看到了主位上面无表情批奏折的女子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可正因为想明白了、看清楚了，池晁反而越发不解了，到底因为何事，她要对自己下这般狠手？那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恐怕几日都难消，后天就是下次大朝会了，她要以这副面目面对朝臣吗？
“果真……谁也不是傻子啊！”她放下纸条叹了一声。
“我放在牧荣陲身边的人都被他杀了。”
“阿姐，出了何事？”牧荣淳正在距她不远的一张书案边修书，从吐谷浑回来后他又干起了本职工作。
] 殿内的容湘向后靠在椅子上，仰头枕在椅背上，抬手遮住了眼睛，低喃道：“容湘啊容湘，你终究还是被这个位置改变了！”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很矛盾，杀伐果决是她，心软悯人也是她，在他看来不必过多挂心的那些事，于她来说却很重要，而在他看来重要的，于她而言又微不足道，难道后世的人都是这样奇怪的吗？
牧荣陲年少时就很出众，即便兄弟中还有牧荣珂这样仿佛老天亲儿子的人物，也没能掩去他的光彩，若非庶出，又遇上牧荣平、牧荣伟母子这几个坑货，他也不至于辗转半生，没有施展才华之地。
西北战事一起, 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身在洛都的容湘亦然。
他脸色难看至极，白着唇语声发颤道：“陛下请讲。”
池晁抱着新的奏折来求见时，一进寝宫院门就发现，今日这里格外安静。他顿了下，接着忧心起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让陛下颇为不悦？
“容湘，你真他妈得混蛋！怎么能干出这么无耻的事？”
“陛下，出了何事？”池晁含蓄地问，聪明如他，当然不会直咧咧问陛下的脸怎么了。
“是，陛下！”池晁依言将奏折放好，没有再关注她的脸。
“谢陛下！”牧荣淳躬身行礼，姿势一丝不错，语罢他弯腰抱起书案上方才写了一半的那些书册纸张，转身步履如常地朝外走去。
牧荣淳眼神震动，飞快划过一缕悲戚之色，接着他敛目起身行礼：“全凭陛下决断，臣弟无异议。”
可作为帝王，她不能只凭心情提刀砍人，得衡量得失、考虑利弊，为国家、为百姓考虑，这人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嗯, 传信的人恐也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传信的内容简洁得很, 只看下一回送来的消息如何说。”容湘亦难掩忧色。
曾几何时，她为了护着弟弟，能拔刀砍杀扶兼、王檬和狼群，亦为了命运自主、不受人摆布，而奋起谋划、逐鹿天下。
“怎么说？”
“若是他身强体健时，那必然能发现，但他如今精力不济，恐无力为之。”
可今日，她反倒向一路走来始终保护着的弟弟提出要求，想要留下扶兼的性命！那可是他最忌讳的人物，也是造成他心病难除的根源，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有个段落没隔开，修改一下。
“原是如此，除此之外可还有旁的事？”暗探被杀确实可惜，日后想及时知道牧荣陲的动向就不易了，但再费点心思继续安排人便是。
池晁仔细打量她的脸，从那掌印的形状和方向看，才意识到这应是她自己打的，而非他人所为。
作为姐姐，她应该竭尽所能地保护好、照顾好弟弟，为了消除其梦魇，哪怕提刀砍了如今这个什么也没做的扶兼都是应有之义。
试问武力强大如她，又有谁能打到她的脸？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牧荣淳搁下笔，偏头望着她皱眉沉思的模样，自然看出了她眼中藏着心疼之色，显然，这暗探被杀一事让她十分在意。
容湘叹气：“我知道，但心里还是难过。”她揉了揉眉心，“你可知这一条消息渠道是花费了多少努力才搭建起来的，这些人是当年宴国时就安排过去的，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始终尽心尽力冒着风险传递消息，如今还未功成身退就死于非命，是我愧对他们！”
“是被发现了吗？”牧荣淳顿笔，略有担忧道。
不然说什么？说她怕不是有病，莫名其妙打自己脸？
埋暗探之始，就该有失败的准备，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这样一个人，能发现她派到他身边的暗探，进而毁了她安排的消息传递渠道，确实不足为奇。
“今日获知，牧荣陲发现了咱们的暗探，揪出来给杀了。”容湘回道。
正如南方的解岸所猜测的那般，所谓的“整顿吏治”确实是因为有些官员手伸得太长、太贪, 让她实在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忍下去, 但会把惩治官员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除了警示百官，也是为了转移旁人的注意力。
“陛下保重自身。”池晁张了张嘴，仅能说这么一句。
又是一条暗探送来的消息，容湘一看便拧了眉, 只见上书：锤灭鹰，近无人。
“陛下可有其他吩咐？若无，臣弟可否先行告退？”片刻后，牧荣淳打破了这份沉寂。
老实说，她的很多想法真的很奇怪。
牧荣淳：“……”多少人求得就是一个身后名，为了流芳百世无所不用其极，在她看来竟如此无用？
他们彼此隐晦地交换眼神，个个心里一怵，既不敢出言相劝，又不敢进去看看陛下，连往日的谈笑都止了，使得整个寝宫噤若寒蝉，静得仿若无人。
容湘缓缓坐起，抬手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下半点没有留情，立时就在她右脸上打出了个巴掌印，嘴角也出了血。
“可。”
她虽来自后世, 却从不敢小看这个年代的人，古人自有他们的生存智慧, 特别是这样的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将才、相才比比皆是, 智谋无双的惊才绝艳之辈亦此起彼伏，或许很多仅是昙花一现便消逝了，可并不能忽视他们的光芒。
锤灭鹰, 近无人……今后想得到此人更细致的消息就难了。
容湘没挣扎过吗？她为着这个决定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狠心抛却私心，纯以帝王角度做出了选择。
容湘神色不变，心却跟着缩了缩，她听到自己语气如故：“朕欲留扶兼一命，皇弟以为如何？”
牧荣淳闻言一震，僵硬地寸寸抬眼，恰迎上她幽邃不辨情绪的眸子，这是她自登基为帝后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与他说话。
他也是关心则乱了，忘了这几年一**铩羽而亡的刺客了，便是身手顶尖、潜伏水平高超的刺客，好容易摸到她跟前，也逃不过一刀毙命，从无例外。
从去年庆国开始内乱至今，她始终未曾放松庆国各处送来的消息, 一方面能准确迅速地了解局势, 另一方面也是在据此逐步完善他们的作战计划。
在容湘身边侍奉的这些禁卫军和侍女们，从未见过洛都王脸色如此难看，无论他遇到旁人如何，每逢来陛下这里，他都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然比起之前, 近两月这消息传递的成功率和时效性明显差了些, 比例从以前的十之**降低到了十之五六。
但……即便如此，半盏茶后，她还是调整好情绪，再次提笔开始批阅奏折，履行作为帝王应尽的责任。
容湘渐渐正色，眼神无波无澜看着他：“皇弟，朕有一事欲询尔之意。”
直至出了殿门，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门口站着的禁卫军手里，冷着脸吩咐让其送到文史院他办公的屋子里。
书房内陷入死寂，姐弟俩一个坐于主位，一个站在下侧的书案边，两相无言。
他们姐弟终还是免不了有这一天吗？
牧荣淳默然，这些他明白，可……乱世中各方势力你争我夺，人人都被裹挟着身不由己，死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阿姐不是建了英烈碑和忠贤祠？”他见不得她这般，遂出言提醒。
“阿姐宽心，此事非阿姐之过。”他出言安慰。
“嗯，知道了。”容湘一指面前批阅完的那一摞奏折，“这些是看完的，拿去下发吧！新的送来了？放这儿，晚间朕就看完了。”
牧荣淳没有因为提及这个人而露出异样之色，反而认真想了想，答道：“能与不能各占五五之数。”
容湘却摇了下头：“即便供奉到那里又如何？人到底还是死了啊，人死如灯灭，身后名亦不过是哄哄活人罢了，他们自己又知道什么？”
“凤凰，你说扶兼能发现我放在他身边的暗探吗？”容湘由牧荣陲联想到了扶兼，当初她安排人时，这些在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未遗漏，如今的消息灵通全赖于这份先见之明。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这还是对着旁人呢，她倒好，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般想着，他加快脚步走到殿门口，让侍女给他通报。
“没了，”容湘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便抬了下眼，才意识到他想问的是什么，对此她倒也不瞒，只淡淡道，“朕自己打的。”
好在容湘并未拒见，很快就让他进去了。只是，当他行礼后一抬头，便看到了主位上面无表情批奏折的女子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可正因为想明白了、看清楚了，池晁反而越发不解了，到底因为何事，她要对自己下这般狠手？那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恐怕几日都难消，后天就是下次大朝会了，她要以这副面目面对朝臣吗？
“果真……谁也不是傻子啊！”她放下纸条叹了一声。
“我放在牧荣陲身边的人都被他杀了。”
“阿姐，出了何事？”牧荣淳正在距她不远的一张书案边修书，从吐谷浑回来后他又干起了本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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